每当有人到府衙打探,稍有可疑,等打探之人前脚走,这些护侍便两三个人结伴跟上。
如此前拨跟了,摸清底细,自去衙后找周启禀报。
另外那些装扮成百姓的护侍,见了可疑鬼崇的,便又悄悄跟踪。
到了第四天下午,郡府衙门才算清静下来。
衙门斜对面有座酒肆。
萧仪在酒肆二楼坐了,啜了口茶,啜过又不放下杯子,只捏在手里左转右转……似是心神不属,只顾眯眼看窗外。
过了约有两刻,楼梯扳“咚咚”直响,似是有人着急忙慌踩着梯扳子一溜上了楼。
萧仪眸子一缩,便扭过脸去。
留白“蹭蹭”上了二楼。
楼上只有萧仪与另外两个护侍,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食客。
留白上来就沉声道:“主上……那边出事了。”
萧仪心下一沉,撂下抔子,皱了眉问:“是城南那位?”
留白忙摇头道:“不是那位,是她手下……叫乌七的那个随侍。”
听到不是谢姜出了事,萧仪这才松了口气,转瞬又问:“怎么回事,嗯?”
留白道:“乌七跟踪那些人去了城外,想是那些人察觉到了,便下手围杀。”
萧仪听了,眉头一紧道:“已经死了?”
主子一叠连声的问,留白干脆来个竹筒倒豆子:“泼墨见他时,他身上挨了七八刀。泼墨探了还有气儿,便带了他回来。”
萧仪听了,眼尾向上撩起,丹凤眼里刹时露出来几分冷,抬了手,手掌在桌面上一压,起身下楼道:“速去请大夫给他治伤,务要将人救过来。”说了这些,语气一沉,转瞬又吩咐:“调五十位好手前来待命。”
留白躬身道:“是,卑职遵命。”转过来跟了下楼。
另个护侍忙也鱼贯跟上。
三人到了楼下,留白见萧仪出了酒肆,抬脚便往南拐,不由问:“主上这是要去……?”
萧仪头也不回,冷冷道:“她手下为人所伤,现下生死不知,想来她还不知道。”
早在乱石山上,萧仪拼了性命也要由虎口里救谢姜时,留白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却极是替自家主子不值。
这会儿见萧仪为了个随护,就要亲自跑一趟,这汉子心里更是不情愿。
留白忍不住紧撵上去道:“天下美人儿多的是,主上何必单恋一个有夫之妇?何况以属下看……九夫人对主上也没有丁点旖旎心思,主上不如撒手。”
不如撒手?
萧仪听了脚下一顿,抬眼望去,街上行人车马来来往往,其中更有夫颈上驼了孩儿,妇喜笑言开挎了菜篮子,两人相偎相依……
萧仪看了只觉的眼里刺痛酸涩,百般滋味在心头翻翻搅搅,几乎按压不下来。
他能说自从三年前死而复生,对于前世,又或者并不是前世,他什么都知道都记得?
他能说这位王氏九夫人,本来就是他的王后,本来就是他的妻,就连涎的那两个龙凤双胎,原本也该是他的?
他能说在前世,或者并不是前世,这位九夫人在陈王灭楚的时候,为了救他,不惜假扮成姬人行刺陈王父子,而后受尽凌辱,被生生车裂?
再醒来已是物事人非。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更不知道这是哪一回又哪一世!
他只知道自己死而复生,这位谢氏女也似乎改了温婉柔顺的性子,变的狡黠聪慧,似乎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想。
他见了更是喜欢!
喜欢到刻骨铭心,一刻都不能忘!
喜欢到一刻都不敢忘!
既然相见了又不能忘,为甚不能护她安好?
萧仪神色恍惚半晌,略阖了阖眼,压下酸涩痛楚,再睁开时,便脸色一沉,扭脸看了留白道:“再有下次……你去跟三素罢。”说罢,转过身子,仍旧沿着街边往南。
留白见劝几句,别说劝到主子心里去了,倒惹的这位翻了脸,直要撵人去当和尚,不由苦了脸,闷闷随在另个护侍身后。
周家别宛在哪,萧仪早摸的透了。
三人沿了府衙门前大街,走到街头便南拐,待又过了两条巷子口,眼前便见座青砖碧瓦的小院。
院子里花木扶疏,几株藤花枝子爬满了粉墙,上头一簇簇叶子似黄似绿,风一吹“簌簌沙沙”,将落不落。
萧仪四下里看过,胸口悒郁不由一扫而空,勾唇道:“不错,倒是个清静所在。”说罢,回头一瞥留白,漫声吩咐道:“上去喊门。”
留白低眉顺眼,闷声上前拍门。
“咣咣”拍了四五下,里头有人脆声声应了,且一溜小跑过来道:“来了!来了!是七哥还是十二哥?”
留白一怔,转瞬便嗡声嗡气道:“我家主上来寻夫人。”
“……找夫人?”
脚步声“咚咚”到了门后,须臾,门板“吱呀!”打开,北斗探出身子,两只大眼骨碌骨碌扫视了三人,脆声声问:“萧郎君找我家夫人?”
人都站门口了,这不是废话嘛!
留白啍了一声。
萧仪上前温声道:“乌七遇了险,现下晕迷不醒,某来……。”
“七哥受伤了?哎呀!”不等他说完,北斗“咣当!”搡开门,边急哄哄摆手让三人进来,边伸了脖子回头大喊:“夫人……夫人……七哥有消息了。”
自从前天下午,乌七去跟踪两个可疑汉子,随后谢姜怕他势单,又派乌十二去撵。
只是乌十二撵出城外,转了几圈子,找不到人,便只好垂头丧气回来禀报。
自此之后乌七便失了踪影,到现在已有两天一夜。
谢姜心里隐隐觉得不妙,正寻思是不是找周启要几个兵士去找找……这会儿听了小丫头喊,忙提了裙裾出来,
她刚走下石阶,恍然间便见萧仪紫衫荡荡,由青石照壁后头踱出来。
谢姜一怔,便问:“萧郎君所来何事?”问过这句,转瞬间想起来北斗刚才喊那一嗓子,便又问:“
萧郎君有乌七的消息?”
萧仪看见她心里便是一软,只是心里再是柔肠百结,想要上前如往昔那样亲近,却也忍下来。只拿眼瞅了周围,笑道:“夫人这园子倒是雅致,不如领萧某去赏赏景。”
这人顾左右而言他,且这处院子前头便是大路,站院子里说话,显然不妥。
这人既不想进屋,到园子后头去问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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