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岚轻叹了声:“我那时身死,是因剧毒侵入灵脉,耗尽了那具身体的灵力和生机,若要令我重回人世,只怕普通的法术也是不行。”
夜衾点了点头道:“不错,那时要令你复生,却不是后来李靳那小儿弄来一株雪灵芝即可的。我试了许多法子,最终才想到以琉璃镜为媒,重塑你血肉魂魄,这才可以。”
顾清岚听着又叹了声,夜衾为了复活他,可谓耗尽心血,也正因为了复活他,才会被暗害身故,变成了琉璃镜中的镜灵。
他对夜衾知之甚深,知道自己这位故友虽极重情意,但若非事关重大,他也应是不会如此冒险。
夜衾也知无法用三言两语向他道明,干脆轻声道:“亦鸾,你若要全然知道,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他话音落下,顾清岚只觉周身突然一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应是在什么躯体之中,但却无法睁开双目,亦不能将身躯移动分毫,只能无力地困在这具驱壳之中。
这情形他却也并不陌生,他被李靳复活后不久,经常在打坐入定时,重新想起他被路铭心害死后的那些事,那时他就是如此,魂魄困于已死的身躯之中,只能木然感受到外界之事。
夜衾从未说过当年他身为青帝陨落后,夜衾将他魂魄躯体重塑,是怎样将他魂魄召回的。
而他身为青帝的记忆,又为何戛然静止在青帝陨落的那一刻,而没有死后魂魄飘荡的记忆。
如今到了这里,顾清岚也已明白……当年他身为青帝身死后,也和后来被路铭心害死后一般,魂魄并未离体,而是沉睡在身躯之中。
他被困在青帝的身躯中,能听到耳旁传来夜衾悲恸失声的低泣,还有一个小小的身躯扑到他怀中,哭着大喊,稚嫩的声音犹如泣血,令人听到就不由心碎:“沐叔叔!沐叔叔!”
他听出来那是幼年的夜无印,有心去安抚他,却也知两人已是阴阳相隔,他纵有心却是无力。
他能感到夜衾的手指在他唇边拭过,应是擦去了他唇边的血迹,而后他紧紧将他拥在怀中,又悲声唤道:“亦鸾……”
夜衾毕竟心志坚毅,在最后抱了一下他之后,就将他身躯缓慢平放下来,去将扑在他怀中不肯起身的夜无印拉开,声音沙哑低沉地道:“无印,你沐叔叔已陨落了,不要打扰他死后安宁。”
夜无印自然是不理的,被父亲拉开后还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一些,乃至哽咽失声,呼吸也急促凌乱之急。
夜无印还年幼,心智不足以承受如此生离死别的痛苦,这样子却是要悲痛得昏厥过去。
夜衾自然不能看他如此,忙抱着他在他背上拍了几下,急道:“无印!听我说,调整你的气息。”
他听到脚步匆匆,是夜衾抱着夜无印匆忙走远,去往他处将他安顿下来。
也就在夜衾和夜无印离开之后,他突然感到身侧蓦然多了一道浑浊之极却又飘忽非常的魔气,而后他的身子,竟被那道魔气卷着微微离地,悬在半空之中。
有道急促又诡异的气流,缓慢靠在他耳旁,那东西恶作剧一般,在他耳侧轻轻吹着气,似是得意之极,犹如从虚空中传来的声音,非男非女,极为嘈杂难听:“这具身体,果然是天下至宝……也不枉我费了如此多的心血,才能将你搞到手。”
那东西一面说着,一面又自得地桀桀怪笑:“什么修道第一人,什么散仙之身,也不玩弄不过人心,还不是如此这般,落到了我的手心?”
这时镜廊那头也传来夜衾匆忙回转的脚步声,显然他已安顿好了夜无印,这就要回来继续照看他的尸身。
那东西见时间紧迫,也不再废话多说,不知从哪里伸出来又似触手,又似舌头的东西,黏糊糊在他脸颊唇齿之上满足地舔了又舔,接着化为一道无形之气,从他鼻腔之中,飞速钻入了他体内。
夜衾走近之时,那道魔气又已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自身气息完全掩盖,蛰伏在了他的身体之中。
夜衾又将他极轻地抱了起来,悲声说:“亦鸾,我……”
夜衾揽着他身体又暗暗垂泪了一番,这才将他横抱起来,走入殿内,强压悲痛,嘱咐一旁的侍从:“你们去将那具玄冰棺抬来,就放在此处。”
夜衾也并未将他尸身交于他人,而是亲力亲为,替他更衣整理。
待玄冰棺被抬来,他小心地才将他尸身放入其中,却并未合上棺盖,反而对着他轻声叹息道:“亦鸾,我实在也不忍心将你的遗体焚化,将你安置在此处,也方便我和无印时时来看你,望你不要怪我。”
这个殿宇应该就是夜衾的寝宫,看夜衾的意思,竟是要将他遗体长久安放在此处,日日相对。
顾清岚困在青帝的遗体中不能说也不能动,还能感到有道浑浊魔气就蛰伏在一侧,正虎视眈眈要侵占这具身体。
到此时心中也不由苦笑起来,觉得夜衾和路铭心也不亏是爷孙,怎么想法如此相近,都是要将已死之人长长久久地供起来看着,也不知是什么趣味。
夜衾就这么安排好之后,接下来他也真的就如此和这尸身朝夕相对。
顾清岚身为魂魄不辨时日,也觉察到应是已过了几日,因夜衾酒也不知喝了多少壶,也醉得睡睡醒醒,醒了就对着他的尸身长吁短叹,一副心如死灰祭拜亡友的样子。
连夜无印也来闹了几次,吵着要叫醒“睡着”的沐叔叔,又被夜衾命人带走。
这几天内夜衾毫无察觉,顾清岚困在这具身体中,却也觉察到那道魔气悄悄顺着他身体的经脉游走,已渐渐将要夺过对这具身体的控制。
终于有一日,内侍来报说道西南有魔修叛乱,夜衾这才丢开酒壶,离开寝宫前去平乱。
到了此时,那道魔气已可将他身体控制住了大半,趁夜衾不在,竟施施然自冰棺中坐了起来,颇为自得下地活动。
他魂魄被困在其中,仍是目不可视,却逼不得已跟着那具身体一起动来动去。
那魔物似乎对这具身体满意无比,应是特地找了个镜子,前前后后动作起来,还抬手去摸他脸颊,顾影自怜,开了口柔
媚地道:“这身体果真堪称绝色,也不知沐青那假道学为何日日端庄过分,简直暴殄天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