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弗莱特的身板、气力,就算用上吃奶的劲,也没可能在混乱的人潮里行动自如,他之所以能够挤出去,是因为那正是骑兵奔来的方向,人们再怎么慌不择路,也没一个往这边跑的。而就在他费了牛劲才突出人群的同时,两队纵列领头的骑士分别策马绕向两边,后队也是同样的变化,整个变阵及调整的过程都是在慢步跑中完成,直到由纵队变为两列橫阵后依旧没有盲目提速,而是以调整并保持阵型为优先。后排的骑士要比前排少上一骑,与前排战友的身位交错,夹在腋下微微抬起的长枪填补了前排同伴之间的空当,而所有骑士左右之间的间距非常小,乃至于相邻两人腿部的护甲不时接触并发出细小摩擦声。弗莱特一出人群,恰好看到骑兵小队提速的一幕,本就是下坡再加上战马的速度,几百米距离一晃而过,只不过十来秒原本在视线里还是黑点的骑士已清晰的来到眼前。
挤出人群的弗莱特呆立当场,吓肯定是吓到了,但恐惧的成分却不是很多,更多的是慌乱。他的大脑很明确的下达了躲避的指令,可到底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脑子里指挥的却是一团乱,身体在那一瞬动弹不得了。短短那么一两秒的逃生机会被错过后,骑兵阵列就已经来到身前,能清晰的看到马儿呼吸时张大的鼻孔,缰绳勒动嚼子时流出的涎水,骑队带起的风和尘土扑面而来。他这时再想跑已经晚了,一列橫阵二十多骑,这样的宽度除非他长了翅膀飞起来,否则只有被马撞倒然后踩成渣的份了。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感觉猛地生出一股尿意,但成人不像婴儿那样无法控制,大脑下意识收紧小腹的举动,憋得他鸟都要痛炸了。在这痛觉的刺激下,他那当机的大脑才总算恢复了正常,要不是事先放光了水,他这会差一点就尿裤子。
成两横列的骑士并没有将速度提到极限,只是疾驰了一霎便改为快步,然后在混乱无比的人群之前集体来了个急刹。仅仅五、六米的距离,整个骑兵阵便完成了由动至静的转变,然后在马上骑士的控制下,马儿们迅速兜转方向分流向两侧。原本慌乱奔逃的人群反应过来没有危险,顿时又聚了回来并欢呼不绝,场地东侧临时搭建的看台上更是掌声雷动,这些外行人不过是看个热闹,只看到骑队帅气和风骚,而乱作一团的蓝军非常好的衬托出了骑队的英姿。
可这还没完,骑兵在演示从纵列行进转换到横列冲击的时,还将掩护侧翼的轻步兵遮蔽在阵型之后,当骑兵完成演示兜转后,跟进的轻步兵开始了远程攻击。当然这只是炫耀性质的演武,正常情形下这些手持轻盾等同于散兵的弓手才应是第一波发起攻击者,目的是进行试探、骚扰列阵、吸引攻击,然后才由后继的主力部队跟进。若在主力接战后还侥幸存活的话则退到外线游荡,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无论胜败,及至主力交战时他们八成已经溃散了。在卡拉迪亚轻步兵虽不是伤亡率最高的兵种,但绝对是作为炮灰的首选,每每由经验丰富的雇佣兵担任。
弓兵头目校射的一箭落下后,轻步兵们在行进的同时展开急射,虽然小跑前进的过程中使箭矢没什么准头,但一分钟左右便覆盖了约莫有十轮射击。羽箭质量很差,有的箭杆弯弯曲曲,有的羽毛几乎全秃,所以散布的范围一大,中招的人只能说是脸黑。箭矢被去了箭头裹上小灰袋,而原本“列阵”在此的蓝军,早就一哄而散与围观的群众混杂在一起,此时箭矢覆盖范围内,不少人身上都带着白灰点。其实大部分蓝军成员在乱象生起时,便将盾牌和木杆子丢开跑路了,夹杂在围观的平民中根本分辨不出来。
弗莱特将圆心处没有铁盾帽的简易圆盾扛起,蹲下防护箭矢的同时右手揉着被尿意憋得生疼的小腹,待到再无箭矢落下他从盾牌下方偷瞄一眼,确认对面停止射击后才站起身来。感于所遭遇的窘状,他嘴上嘟嘟囔囔的咒骂,同时又好奇的观望四周,除了抱怨外这种中世纪的演武让他感觉很新鲜。可没等他多做打量,后领突然被人抓住,一个猛拽便将他拉入身后的人群中。他身上穿着伯爵赏的羊毛长袍,十分宽松的圆领在一拽之下前领恰好卡住喉咙,猝不及防之下他直接向后倒去,好在身后之人支了他一把。因为被人从后面突然拽的仰倒,他惊慌之下将手里盾牌、木杆丢落在地上,想要维持平衡并承接重量,这时缓过气来一边捂着脖子干呕,一边用目光寻找拖拽他的人。
“古德,你拉我做什么?”弗莱特扭过头来却发现拉他之人是刚刚在混乱中失散的“老好人”,可对方的视线却盯着轻步兵的方向,对差点将他勒断气的举动毫无解释之意。
“看,这些散兵并没有趁乱上来接战的意思,他们只是在做牵制。”“老好人”没有理会弗莱特没好气的质问,捡起他被拖进人群时掉落的盾牌、木杆,递给他的同时用手将他的脑袋扳向前方,那里正是进行覆盖射击后迟迟没有发起进攻的轻步兵连队。
“牵制?演练还没结束吗?”临时拉来凑数的蓝军无疑是群乌合之众,对面的骑队一出现便陷入溃散,在弗莱特看来这场闹剧已经算结束了。
“嘿嘿,伯爵有意拖延了几个月,没出尽风头怎么可能结束?来了,跟着我别乱跑。”“老好人”一副你不懂的样子,对不明禅达风俗情形的弗莱特秀了把优越,紧跟着脸上轻松的神色消失,变得一脸严肃。
“靠!”弗莱特本还不明白“老好人”的意思,但在听到那闷雷一样的马蹄声再度响起并逐渐靠近后,他立马明白肯定是刚才那些骑士完成阵型调整后又杀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骑兵先前那次演练动静自如的缘故,这一次人群的慌乱很快就自动平息了下来,一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围观者还跟着起哄,合力将印象中的蓝军成员推出到人群外面。可蓝军本就是临时连拉带雇凑成的,标记便是先前发放的圆盾和木杆,被推出来的人更多是身旁友人的玩闹之举。先前从横列中间分开向两侧兜转的骑兵,此时调整成了两队小一号双线橫阵,分别从蓝军两翼掠来。
“这不过是场演武,即便对阵的乌合之众几乎溃散,骑兵也不会真的冲进人群,别东张西望,留神正面!”“老好人”看到弗莱特还在左右顾盼,用胳膊轻轻搡了他一把,让他集中注意力。
先前重骑兵冲击的威势让弗莱特印象深刻,他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只顾观察两边靠近的骑队了。当他在“老好人”的提醒下将视线转向前方,只看原本停留在一百来米处手持轻盾的弓手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正快步迫近的步兵。相比之前那些身穿半身皮甲、棉甲或干脆无甲,头戴半封闭式轻盔、链甲巾或者内衬布帽,装备弓箭、小型圆盾和近身武器的轻步兵来说,眼前这些装备了长枪、大型盾和重型近身武器的“铁皮人”绝对算是重装步兵了。只不过在集体压上的过程中,这群重步兵的阵型维持的可以说是惨不忍睹,成员之间快慢不一又没有刻意进行调整导致锋面凹凸不平。
“怎么办?不是要真打吧?”弗莱特惴惴不安的询问“老好人”,蓝军完全是活靶子,毫无胜算不说,想跑都跑不了。
没等“老好人”有回应的机会,蓝军这坨人所在的区域再度被箭雨笼罩,轻步兵为冲阵的甲兵做了最后的掩护。三轮急速覆盖射击在十秒左右完成,而重步兵连队也在同一时间加速奔跑,在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担任锋面的甲士先后进行投掷。两三个拳头大的圆形草袋,里面填了土外面则沾上一层白灰,用来在演武中作为标枪的替代品。“老好人”将盾牌与弗莱特锁在一起增加遮护面积,两人虽没直接中招,但也被扬散的草袋弄得灰头土脸。
“投降!我们投降了!”没等弗莱特接着询问,“老好人”便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应对举措,在冲上来的重步兵面前,他果断的丢下盾牌、木杆,然后在呼喊的同时夺下弗莱特的装备。
后知后觉或者说是看傻眼了的弗莱特,这才忙不迭的将盾牌丢下,一脸嫌弃如同上面沾了大便似的表情,然后跟着“老好人”做出高举双手的国际通用手势。与两人打照面的几名中年甲士身为伯爵私军显然不是第一次参与演武了,对两人乃至跟风投降的一片人并没多做刁难,反而笑呵呵的将眼前的人群扒拉到一旁。后来弗莱特还是从斯塔罗斯那里得知,岑达尔私军士兵在演武中抓到的俘虏可以按人头在伯爵那领赏钱,虽然不多但也是一笔额外的收入,加上演武后的庆典宴会都算是帮伯爵在民众面前成功装逼的犒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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