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翟鸾在一旁煽风点火:“大胆的陈迪,竟敢戏弄皇上,你这是欺君,你知道么?”
陈迪不慌不忙的说:“皇上明鉴。这赌筛子嘛,掷出三个六称为豹子。庄家掷到豹子可以通杀。画中已经出现了两个六,也就是说再掷出一个六这掷骰人就能通杀。嘴里定然喊得是六。清明上河图画的是宋时东京汴梁的景色,宋时汴梁人说六“是撮口音,真画中之人应该是闭着嘴的。闽人说六却是张口。如果眼下这一幅画中掷骰人是张口的,就一定是假的。如果是闭口,那臣也无法辨明真伪。”
嘉靖帝让吕芳拿出一个西洋镜仔细的看了看:“果真如陈爱卿所言,画中掷骰人的嘴是张着的,看来这画是赝品无疑”
严嵩在一旁拍手道:“妙哉,妙哉。没想到闽地的画匠们竟有如此心机。”
翟鸾在一旁并不服气,他给翰林院掌院学士胡子高使了个眼色。
这位胡学士也是翟鸾的党羽,不过却是个老学究。
胡学士不敢在皇帝面前说假话,只是小声的说:“陈迪所言,似乎很有道理。”
嘉靖帝大喜道:“看来这画一定是假的了!可笑朝廷里有多少喜好书画的大臣,竟无人能及一个十四岁少年的见识!”
严嵩适时的叩首道:“臣等愚钝。”
忠臣皆跪下,齐喊道:“臣等愚钝。”
嘉靖帝笑眯眯的看着陈迪:“陈爱卿,你刚才说你还在吏部候补?朕怎么记得多日前就发过上谕,加你三级任用?翟首辅,你管着吏部,这事情怎么还没办?难不成你把朕的上谕当做了耳边风?这样能文能武的少年奇才不善加利用,你这个吏部尚书还打不打算兼下去了?”
陈迪心中窃喜,皇上啊,你可算说到正题了。
严嵩亦是窃喜。吏部乃六部之首,管理天下官员任用。翟鸾把持着吏部,对严党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若是皇帝能够借着陈迪这个由头免了翟鸾的吏部尚书职务,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翟鸾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少年的人,他略微平复心情,便不慌不忙的说:“启禀皇上,这陈迪的确是个少有的奇才。臣想,这等奇才应该放在我大明最需要的地方。例如上次出任沁阳,他就治灾荒,平反民。这次,臣打算将他派往一个更重要的地方任职。”
嘉靖帝问:“何地?”
翟鸾道:“浙江台州知府还有一月任期便满。臣打算在一个月之后派陈迪去接任新的台州知府!”
陈迪心中一惊。这台州一带,在嘉靖中期可是倭寇肆虐的地方。如果自己没有记错,二十年时间里,竟有四任台州知府因倭寇而死。这其中有两任是战死,两任是被倭寇攻入台州府中,犯了失土者斩的大明律,被下旨赐死。我的天,刚出了沁阳那个狼窝,又要被翟鸾拉近台州这个虎穴!
严嵩心中更是大惊。要知道,陈迪的“父亲”陈可桢,就是在台州府视察兵务时,被倭寇虏去,投了倭寇!虽说他严次辅纠结党羽,编制了一系列陈可桢杀敌殉国的证据,嘉靖帝也认可了那些证据。可那陈可桢至今下落不明!万一陈迪在台州遇上了陈可桢,那不是穿帮了?
好一个老谋深算的首辅翟鸾!这也说明能进大明内阁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嘉靖帝思索片刻,道:“台州倭寇肆虐,想陈爱卿既然能骑着毛驴儿大破几万反贼,一定也能平定倭寇!就依了翟首辅所奏。”
陈迪心中一阵恐慌,完了完了,这次注定要九死一生了!倭寇可不是什么手持镰刀、锄头的饥民!这些倭寇说白了就是武装土匪,还是从日本飘扬过来而来武功高强的武装土匪!
明史记载,戚继光组建戚家军之前,大明官军与倭寇屡战屡败。更有甚者,几十名倭寇竟然打到过南京城下!
算了,既然是九死一生,不如豁出去!
陈迪道:“启禀皇上,臣有一不情之请。”
嘉靖帝道:“讲。”
陈迪道:“臣此去任台州知府,希望皇上将台州卫的指挥权交给臣!”
大明向来是以文制武。文官节制武将本无可厚非。不过陈迪这个台州知府只是正四品官员,台州卫指挥使却是正三品。按理说,台州卫所军只有浙直总督才能够直接指挥。
翟鸾道:“启禀皇上,陈迪的要求,似乎不合规矩。”
嘉靖帝这时记性却好了起来:“朕当初要钦点陈迪为状元的时候,就说过规矩这东西不破不立。可你们却拦着朕,王启功还对朕说什么陈迪的考卷中有大不敬的嫌疑。上次朕听了你们的,只点了他二甲头名。状元、榜眼、探花如今都在翰林院中坐着庶吉士,拿着安逸俸禄,他们有什么作为?倒是这位二甲头名治灾荒,平反民,立大功于朝廷!”
翟鸾从嘉靖帝的口气中听不出不满,他赶紧跪地叩首。
嘉靖帝顿了顿,又道:“朕准了陈爱卿所奏,你不但可以节制台州一卫兵马,而且台州卫中,自总兵官至游击、把总,你都有权随意任免!”
严嵩出班:“启禀皇上。”
嘉靖帝不满的看了严嵩一眼:“怎么,今天次辅首辅要一起跟朕唱反调么?”
严嵩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陈迪只是正四品官员,随意任免台州卫的武官似乎权威不够。臣现时兼着兵部尚书,臣以为可以赏陈迪一个兵部侍郎衔,以兵部侍郎衔节制台州卫官兵更为妥当。”
众臣皆是大惊。
大明有严格的赏衔制度。封疆大吏的职责是抚军安民,巡抚一般会被赏兵部侍郎衔,总督赏兵部尚书衔。赏了兵部尚书、侍郎衔,虽然你不可能有兵部尚书、左右侍郎的实权,却能让你拥有名义上的权威。
陈迪只是正四品知府,赏兵部侍郎衔在大明朝还没有先例。
严嵩已将陈迪看成一党,而且认为陈迪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他不遗余力的给陈迪身上贴金。
要知道,这位严阁老之所以能在嘉靖朝屹立数十年不倒,除了写得一手好青词,除了会整人、杀人更会用人!严嵩用的那些人,地方上离不开,六部离不开,大明朝离不开。大明朝离不开严嵩用的那些人,嘉靖帝自然也离不开严嵩。
严嵩是铁了心要扶持陈迪担大任。嘉靖帝对陈迪亦是喜爱有加。
嘉靖帝道:“严次辅言之有理,拟制,陈迪加兵部侍郎衔,任台州知府!可节制台州一卫兵马!”
陈迪听后叩首道:“臣领旨谢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