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抬了抬眉头,“你竟然也信这些?”
别说朝夕不信一个两个噩梦,她是连钦天监卜算出的命格她都不信,在她眼底,商玦也是这样不信命不信任何外力的人,可他竟然会在意这句不吉的话?
商玦敛眸,朝夕在他眼底清晰的看到了两分克制,他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而朝夕却不懂他到底在压抑什么,于是又抬了抬眉头,“你很在意这些话?”说着又摇摇头,“我可不信你会在意这些,何况是人都会死,棺材总会躺进去的。”
这话落定,商玦的眉头又紧皱一分,他抬起头来,眼底的温柔不在,反倒是一片骇人的幽深,仿佛深海之渊,叫人害怕再进一步便会掉进去,他定定看着她一瞬,眼底的克制越发明显,而后忽的摇了摇头叹口气,“旁人我不在意,你说你自己,我便会在意。”
朝夕微愣,虽然觉得商玦这在意的点十分奇怪,可又被他眼底的深沉戳到,旁人他不在意,她说的是她自己他便会在意,当真在意到了一句不吉的话也不能说的地步?
朝夕只觉得今日见到商玦开始便是疑惑,到现在疑惑越来越多,却是一个都没想明白,商玦有心病,动了药石不灵难以入眠的地步,且他会在意她说的这个梦。
朝夕深深看着商玦,商玦也看着她,她面上的疑惑写的明明白白,若是别的事商玦大抵会怀着坦荡告知于她,可眼下,他眼底分明有更深的考量和克制,却是无法对她说明白,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他忽然看着她道,“我住去公主府可好?”
朝夕一愣,忽然就想到了子荨和她说的话,要是世子殿下住来公主府就好了!
朝夕眨了眨眼,只觉得会不会是子荨和商玦说了什么,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子荨经过她那一吓之后,是断然不会明知道这样不符合规矩却还和商玦说的,这想法必定是商玦自己的,可商玦又是怎么想的?就因为她刚才说了一句不吉的话?
“这……只怕于礼不合,只是一个梦而已,你不必如此担心。”
朝夕犹豫一瞬,在她心中倒不十分在乎礼制,只是对她而言还没到想和商玦朝夕相处生活在同一屋檐之下的地步,而显然这会儿的商玦有些急迫的担忧。
朝夕越看越是迷茫,怎么了?好端端的就是因为那个梦?
朝夕的冷静和商玦的对比明显,他敛眸一瞬,强自镇定下来,这才苦笑的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你说得对,的确是我太着急了,一个梦而已……”
朝夕眨了眨眼,忽然觉的这样的商玦有些陌生。
他便该是风华绝代的,便该是永远闲庭信步从容风雅的,这样的情绪出现在他的脸上实在叫人觉得诧异,即便那般克制,朝夕还是感受到了他心底的压抑和担忧,甚至还有痛苦……仿佛因为她的一句话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往事,这才让他紧张了起来。
一个梦,她被关起来,就想躺在一个棺材里。
就这样而已,让他想到了什么呢?难道从前的他被这样对待过?
朝夕看着商玦,而再抬起目光的商玦已经恢复了寻常时的样子,他重新镇定下来,眉梢眼角已不见片刻之前的暗色,弯了弯唇,他又露出温柔薄笑,“我担心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他说的直接又柔软,朝夕心底某处一动,拢在袖中的粉拳轻轻攥了起来,下颌微扬,她的语声则是干净利落,“这个梦已经过去了,你不必担心,我往常还做过更多更可怕的梦,而今还不是好好的到了现在,我们都不是在乎一个梦的人。”
朝夕的这个梦的确不好,她虽然说着并不在意,可心底还是有些郁结的,然而经过商玦这么一来之后,她的心境却是真的豁然开来,好似他的担忧将她心底的沉郁都释解了一样,她虽则没说出口,可表情到底柔和几分,语气也亲善许多。
商玦看着她,似乎有些无奈,那模样在朝夕看来便又是欲言又止,他好像经常都有这样的表情,似乎有许多话要对她说,可总因为什么说不出口来,朝夕起先还疑惑,现在却习以为常了,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秘密,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商玦在意的是什么。
马车从仪馆出发,朝宫中去只需要小半个时辰不到,没多时马车便驶入了熙熙攘攘的主道大街,朝夕出来的时候大街之上还空空荡荡,这时候却已经人潮鼎沸,宫中的春日宴虽然波折频出,可外面的老百姓还是该如何过日子便如何过日子没有分毫影响,朝夕掀开车帘朝外面看了看,忽然看到她们马车之前走这一亮马车,她并未在意,又打量了周围一眼便将车帘放了下来,没多时马车到了宫门之前,下马车之时朝夕便看到先前看到的那辆马车停在比他们还要靠前的位置,竟然是和她们一样要进宫去的。
而前面马车上的主人还未下的马车来,朝夕不知马车的主人是谁便朝那边多看了几眼,只见当先下了马车的是个身着青衣的侍婢,那侍婢不知怎么朝夕觉得有两分面熟,还未想起来,那马车之中又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先是背对着她们,待下了马车才转过身来,朝夕看到了那人,那人也看到了朝夕,四目相对,那人先朝他们走过来行礼。
朝夕唇角微弯的看了商玦一眼,竟然是朱嫣。
“朱嫣拜见公主殿下,拜见世子殿下。”
四五步之外朱嫣便矮身一拜,今日的朱嫣着了一身立领的青衫宫裙,盈盈下拜之时格外的温柔曼妙,朝夕弯了弯唇,道了一声“起身”,待朱嫣站起来,叠在身前的手下意识的往袖中缩了缩,她那手势看起来有些奇怪,倒像是要遮住手腕,朝夕便下意识的往她手腕之上一扫,这一扫却发现她手腕之上似乎有个什么红红的印记,倒像是被什么不小心擦伤了似的,她未做多想,只收回目光道,“朱小姐要入宫吗?”
朱嫣看着朝夕,一副不敢看商玦的样子,闻言温婉道,“正是,听说宫里出了事,十公主也受了惊吓,我今日入宫便是去给各位夫人请安再去看看十公主。”
朱嫣和凤念蓉交好,这倒也是应该,不过眼下春日宴刚完,宫中还未消停,朱嫣这个时候来多少有些风险……朝夕并不想探究朱嫣为何冒着风险入宫来,只点点头道,“那朱小姐先请吧,我和世子要去拜见父王,就不同路走了。”
朱嫣闻言便又矮身一礼,也不多言便转身入了宫门。
朱嫣似乎走的有些急,不多时便带着侍奴消失在了宫门之后,朝夕和商玦站着倒是十分从容,朝夕看一眼商玦,“这是朱氏的二小姐,你是见过的。”
商玦弯唇看着朝夕,“我知道,在孙夫人那里见过……”
孙岑曾经安排巴陵的贵族小姐和朝夕商玦一起饮宴赏兰,那个时候商玦便见过朱嫣,朝夕自然没忘那一次赏兰宴是为了是什么,不由的笑一下,“你记得便好。”
她语气听着寻常,可这话却仿佛有些什么深意。
商玦眼底笑意更深,“你就没发现这位朱小姐有什么不对劲吗?”
朝夕抬眸,朱嫣有什么不对?想来想去,似乎也就是行礼起身的那一下遮了遮手腕,她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只疑惑的看着商玦等他的下文。
商玦微笑,“你知道被她遮住的痕迹是什么吗?”
朝夕眼底微亮,她果然想的是对的,只是被她遮住的是什么?
她眼睁的更大,显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商玦便神秘莫测的笑开……
他倾身,用极低沉的声音道,“是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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