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进门,刚走到正院门口便瞧见在院子里教洛玉锵习字的扶澜,扶澜仰躺在檐下的敞椅之上,洛玉锵则趴在围栏边的石桌之上,扶澜手中握着一把糖心果子,高高的抛起来张嘴接住,咀嚼几下又抛起来下一个,一个又一个,没有失手的时候,一边吃着东西,口中还道,“握笔要稳,悬肘悬肘,手不要抖,端端正正一笔一划的来……你的字真是丑,手腕,手腕那么僵直干什么,用点力气……我的天谁让你用那么大力气了……”
洛玉锵站了起来,看着纸页上那个黑色的一大坨墨点眉头紧皱,整篇字都写的不错,偏生这最后这个字写毁了,都怪扶澜在他耳边大呼小叫,他皱着眉,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这篇字揉了重写,一抬头便看到走进院子的商玦,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而后将旁边的纸页一把拉过来,堪堪将那个黑色的一大团墨迹盖了住,远远看着,那篇字写的十分工整,扶澜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商玦,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么早回来面色微微一变,刚扔起来的糖心果子顿时歪了砸在了脸上,他轻嘶一声站起身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小鹿呢!”
商玦面色沉静,可扶澜与他熟识,却是从他面色之中看出了两分凝重来。
商玦大步走到正门之前,回答的也简单,“有事,在公主府。”
说完这话,人就消失在了正门之后,扶澜站在原地愣了愣,凭着商玦像风一般消失的速度,他也绝对有理由相信这次出事不是简单的事,转头一看,洛玉锵已经将那一页纸揉了扔去一边打算重写,他走过去将手中剩下的糖心果子塞到洛玉锵手中,道了一声“好好写”便也闪身入了屋门,洛玉锵眉头微皱的看了看掌心的糖心果子,也不吃,转手放在了一页新的纸页之上,而后便凝神屏息的开始写起字来,没了扶澜的聒噪,他写的顺畅许多。
这边厢,扶澜刚进门还没站稳战九城就从他身后走了进来,商玦看着战九城行完礼眉头微皱,“好端端的燕京怎么会生出这等流言蜚语?还未查出来源头所在?”
战九城敛眸,“还未查出来,龙野守在边境,郁坧大人还未回到燕京,这两日正是燕京最为薄弱的时候,不过初步推断这流言是从宫内传起来的,王后那边正在查。”
眯了眯眸,商玦略微沉吟一瞬,“传消息回去,务必不能让流言扩散开来。”
战九城点头,“殿下放下,郁坧大人已经做出安排了。”
郁坧离开还不到半月,自然还没有回到燕京,他带着这一行礼官,路上自然走的慢些,人既然不在,做出的安排必定要延时行动,如此一来倒是给了幕后之人可乘之机,商玦微微眯眸,“若是此番没有压制住,只怕那些老臣们又要蠢蠢欲动了。”
战九城也跟着皱了眉,“殿下此番离开的时间太长了。”
他这话一出,商玦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仍然深沉好似渊海,眼底也并无迫人寒芒,虽然没有锋芒毕露,可就是那一眼却好似铺下了一张满是压迫之力的绵绵织网,便是战九城都得低下头去心中发紧,他说的话虽然是事实,可他却是有催促的意思,而他应该明白,此时的商玦不喜欢有人催他回燕国去,商玦心知他是好意,看了一眼便未再说,只是皱着眉头似乎在打算着什么,战九城便也抿着唇,一时间屋子里沉默的紧。
扶澜看了看商玦,又看了看战九城,忽然懒洋洋的抄着手靠在了窗边,“我早就说过燕京不平静,小九说的也没错,你走的太长,那些人总是要趁你不在有所动作的。”
扶澜说完摸了摸鼻子,“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是废话,你人已经在这里了,也不打算马上回去,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想想怎么安排才能叫那些人乖一点。”
商玦看他一眼,仿佛在说“既然知道是废话你还说”,而后摇了摇头道,“有王后在情况不至于太坏,我只是担心她应付不到郁坧回去,那样就不好收场了。”
战九城听着,又忍不住道,“殿下,这一次可能还有别国细作推波助澜。”
商玦倏地狭眸,“别国之人?”
只是燕国的内乱便也罢了,还有别国的人?
战九城点点头,“此前有信报送来说宫里近几日多了几次恶性的塞人入宫之事,虽然被查出来并未得逞,可是还是引起了手下的注意,查了查,这些想要混进宫的人似乎不是燕国人,具体来自何处虽然还未查清,却绝对并非本国人也不是燕国势力。”
商玦下颌维扬,唇角微微一弯,“这样可就有意思多了。”
扶澜挑挑眉,“燕国现如今位列五大侯国之首,自然惹人注目,不用说了,齐国和晋国是必定会盯着你的,赵国也不例外,还有蜀国……蜀国就算了,离得太远,蜀王也不像个有雄心壮志的,另外,镐京也不无可能啊,至于其他诸侯,虽然也有可能,可想要独立成事却是极难,也没有动机,多半也是为了其他几国做事的。”
扶澜虽然是江湖中人,可对大殷的诸侯却是了如指掌,从前的齐国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兵强马壮财富众多,并且世代和皇室有亲一直位于五大侯国之首,晋国紧随其后,赵国也不弱,可到了眼下,燕国却在大败了赵国和晋国之后一跃成为五国之首,这等情状之下,齐国无论如何不会甘心的,想要派细作渗透入燕王宫也不是不可能,而晋国和赵国,除却五大侯国相争之外还有朝夕的因素,盯着燕国也合情合理,唯一只有蜀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蜀国不但距离的远,且燕蜀即将联姻,蜀国不会在这个时候派细作过去,再加上蜀王凤钦的脾性,他也不是个有雄心壮志盯着燕国的人,而其他的七个小侯国,大都依附于五大侯国,若是他们的人,便必定是五大侯国其中某国的意思,否则他们怎敢和燕国抗衡?
而扶澜说的镐京,却是最为微妙的存在,殷溱女帝建立大殷之时便分封了十二诸侯,从前十二诸侯谨遵镐京帝君之令,可到了后来,镐京的帝君对诸侯的压迫越来越强,便有诸侯开始脱离帝国的原有体制开始自治,发展到现在,诸侯国各个国情都不同,大到国家官僚体系,小到年节祭祀,诸侯国越来越脱离“大殷”两个字有了自己的样子,而渐渐崛起的五大侯国不管是兵力还是财富都蒸蒸日上,便越发让镐京的皇室感到不安,除了派天子使节驻守监察之外,派细作混入内宫也是极有可能的,而这些诸国之间心照不宣,虽然不知道自己国中到底有多少细作,天子使节成了摆设却是真的,渐渐的,帝君凭着脾性不执着于派使节驻守了,倒是各式各样的剥削帝令多了起来,譬如新年之时的进贡。
扶澜说的这些商玦怎会不知,他弯了弯唇,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几个细作而已,也无伤大雅,如今的燕国王宫已经不比从前了,等郁坧回到燕京,自然会好。”
说着又眯了眯眸,“只要晋赵不联手,燕国便无忧。”
扶澜扬眉,“你可别乱说,晋赵若是联手你可怎么办?”
商玦看着扶澜,眼神深暗,“姬无垢如何也不会和赵弋联手……”
扶澜不知想到什么恍然一瞬,“对啊,眼下姬无垢还在蜀国呢,我倒是把他给忘记了,说起来,这个姬无垢大抵也是恨极了赵弋的,这样你确是安心了。”
商玦又蹙眉,“不过这一次的细作之事,只怕和晋国有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