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玦说着话,头低下去,轻轻的对着掌心的小手一呵,白色的气息落在朝夕手背,掌心的暖,还有这气息的暖,直让她心头一烫,她愣神,定定看着商玦,一双漆黑的美眸之内满是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商玦又轻呵两下,抬眼便撞进她眼底。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朝夕以为她能从商玦眼底看出点什么,但是可惜,商玦的眸子还是如同那深海之渊一片坦荡,那地方,没有他的允许,谁也无法探查分毫。
商玦弯唇,语气寻常的问,“发愣做什么?”
顿了顿又道,“你的手很冷。”
说着,将自己身上外袍褪下搭在了朝夕身上。
朝夕定定坐着,一动不动的任他施为。
商玦做好了这一切,转头便看到了握在朝夕腿边的白月,白月正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仿佛在问主人你是否安好,商玦倾身,在白月脑袋上轻揉一下,眼底柔光满溢。
“雪虎生来便有灵性,所以才能统驭万兽,孤发现它的时候也是机缘巧合,它那时候不知怎么受了伤,竟被燕北朱雀雪山上的猎户围捕,孤喜欢它,便想法子将它放了,谁知它竟认孤为主一路跟着,无心插柳,却让孤白白得了它,跟在孤身边的人有许多,能叫它亲近的却只有你一个,你可以和它多亲近些,人心复杂,它却单纯。”
朝夕听着此话先是皱眉,至最后一句忽而心头一热。
他看透了她的心思,知她心冷无情防备世人,却愿意让白月陪着她。
朝夕垂眸,面上静静的,喜怒难辨。
白月低哼着蹭着商玦掌心,商玦便与它互动起来,安抚了白月一会儿,商玦抬眸便见朝夕安静的样子,夜色已深了,他们无论如何该休息片刻,山坳之外是暴风雪,暴风雪之外,或许还有更多的危机等着他们。
商玦站起身来,“眯一会儿吧。”
这山坳条件简陋,唯一铺着干草的地方就是朝夕所在,然而商玦不认为朝夕愿意和他待在一处,他看了朝夕一瞬,转身要走,朝夕眼瞳一动,却未抬眸,这边厢白月却嗖的一下窜起来,一口咬住了商玦的袍摆,商玦被拉着,愕然回头看着白月。
“你要做什么?”
他的语气像对小娃娃说话,白月哼哼两声,就是不松口。
山坳之外的暴风雪声音太过可怕,白月灵性,自然能感知危险,见商玦要走立刻不愿,白月不愿让商玦涉足危险商玦自然明白,然而……
“它想让你不要走远。”
商玦没想到朝夕竟然能如此言语
朝夕抬眸,身子往旁里让了让,“你中了毒。”
商玦敢肯定朝夕说不出“你坐在我旁边歇歇”的话,然而她却是这个意思
商玦眼底微光一闪而逝,唇角微弯,从善如流的靠着石壁坐了下去,白月见状松了口,低低“嗷呜”一声握在了二人身前,白月身上的皮毛极暖,硕大的身子专门窝在他们前面又为他们挡了风,连朝夕见状都有些动容,她抚了抚白月,表情柔和许多。
说是眯一会儿,然而真到了这时候却谁也睡不着
风雪太大,天气太冷,偏生还是他和她于这山坳方寸之间静对无言,朝夕抬了抬下颌,目光落向漆黑的夜空,他说过今日要和她同生共死一回,然后他真的就做到了。
“母后死的那个正月也是这样大的风雪。”
一片静默之中朝夕忽然就开了口,让她多言实在不容易,商玦眼底立刻闪出两分微光,他并未接话,只放轻了呼吸等朝夕接下来的言语。
“蜀国偏南,只要有这样大的风雪总会生出不好的事端,蜀国王后出自帝国皇室,殡葬之礼轻忽不得,可就在送葬的路上,抬灵柩梓宫的绳子竟然断了,茫茫雪野,母后的灵柩被百多奴隶拖着到了殡葬之地,因是风雪太大,巫师的祷告都未完便匆匆下葬。”
“母后的牌位进了蜀国宗祠,可我猜绝不会有人记得祭拜。”
“也就是那一年,蜀国边境连番被进犯,神山几番失火,没了人照拂,我这凶煞命格便再留不得,若非因为母后出自皇室,我和哥哥立时被绞死也有可能。”
“不被绞死,还有别的方法让我们死,从巴陵至淮阴,母后为我们留下的人手死了大半,到了淮阴,没多久便死绝了,巴陵里头的那些人,只怕谁也没想到我会活到今日。”
朝夕说至此便没了声息,商玦转头去看,她面上平静冷漠的好似个冰雕的人儿。
商玦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朝夕却忽然一叹,“这些凄惨的身世,你应该是知道的,幼年失母,被贬流放,寄人篱下,不得安稳,真真是可怜至极。”
商玦皱眉,只觉得她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还未想透,朝夕忽然看着他道,“我是不是你捡来的第二个白月?”
商玦一愕,想到自己适才讲述的捡到白月的经过,再过了一遍适才她所言,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发笑还是该生气,这个人怎么就能如此歪曲理解,她是多不信他?
商玦哭笑不得,看着朝夕沉沉的眸子弯了弯唇,一抬手,朝她发顶摸去
朝夕怎会让他得逞,一抬手便将他手腕截了住
一双眸子生出愠怒,狠狠瞪着他
商玦唇角的弧度牵的更大,“白月可不会不让孤摸它的脑袋。”
言下之意,你不是白月。
朝夕眯眸,先是甩开商玦的手,继而转过头抱膝沉思起来。
商玦此人,城府万钧,手段高明,又是身居高位,当初用她换了赵国的城池就叫世人惊呆,后来竟然愿意和她结盟,而后这一路走来,她虽然时刻怀疑他,可她认知的商玦却和想象之中相差太多,商玦无疑是聪明的,可聪明人怎会让自己受伤?
朝夕转眸瞅了一眼商玦的手臂,那一抹鲜红仍然刺眼
这世上任何事都有缘故因果,她仿佛有了执念一般的想知道他这里的因果是什么,想来想去没想清楚,可适才听他讲了白月之事后她忽然就找到了一个理由
他因为看到白月被围捕才救了它,恰好她那时也是被困在凉山,他慈悲心肠作祟,再加上她的身份特殊能为他带来利益,便如此顺手一救,他想把她当做宠
物豢养
朝夕这想法纯粹灵感突现,却不想得了商玦的否定
商玦这人说别的什么她还要怀疑一二分,可每次否定她的想法之时却是十分真切叫她不得不信,可若他不是因为怜悯慈悲同情这些缘故救她帮她那又是为什么?
纯粹是因为利益……?
可若只是因为利益,他又怎么会……会为她呵手?
她越来越觉得他待她像待白月
温柔守礼,妥帖而暖心。
想来想去,朝夕又回到了那两个字,宠物。
她是他样的宠物,一个能为他带来利益的宠物……
商玦只一眼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叹了口气,“白月比你乖很多,亦没有你这样的心思,孤不可能养一个明知道永远不可能忠于自己的宠物,孤可不像你这样傻。”
朝夕脑子里一团乱麻十分烦躁,听着这话牙关一咬
谁傻?谁傻谁傻谁傻?
商玦摇摇头,面生出两分无奈语声一正开始说教起来,“这世上许多事难问清因果,而在你的位置上,你只需要看清楚如何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在何处,且给自己留有退路有所持仗,永远不会一败涂地便可,多疑,对一个要御下的上位者而言并不是个好习惯。”
朝夕眉头缓缓皱起,商玦又转过头道,“你熟读《帝策》,便该知道疑人勿用用人勿疑的道理,这些话,难道庄姬公主未曾教你?”
朝夕下颌微扬,“我当然知道,可你不同。”
“哦?”商玦挑眉,“孤何处不同?”
朝夕被他这话一堵,唇角一抿说不出话来,不,他没有什么不同,对于她而言,他和别的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她对待他,和对待别人都是一样的
商玦见此笑意一深,“看来孤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担心。”
朝夕粉拳暗握,不愿再继续纠缠下去,只将眼眸一闭,靠在身后山壁之上假寐起来,一旁商玦叹了口气,将他的外袍往她身上扯了扯,便也靠着不语。
暴风雪的声音依旧恐怖吓人,却再没有任何危险的信号发出,看来敌人也被风雪困住。
朝夕心中如是想,靠着靠着思绪便有些迷糊。
耳边一直有暴风雪的呼啸声,表示她一直未曾睡熟,然而却又动弹不得,朦朦胧胧的好似梦魇,因是还有两分清明,她便能清晰的感知到一只大手将她脑袋一拨,她身子一侧便靠在了什么上面,这个姿势比她挺直身子舒服的多,没多时意识便全部陷入了黑暗。
朝夕再睁眼之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她身上盖着商玦的外袍,身子睡在昨夜的干草上,脑袋靠在一个毛茸茸的软枕上……软枕?
朝夕一手撑起身子,转眼便看到了白月的肚子
白月趴窝着,睁着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却是一动都不敢动的样子,她的动静引得白月回首,大家伙抬起爪子在嘴边舔了舔,似在打哈欠,低低呜咽两声又似十分委屈,而后才站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白毛,一个猛子朝山拗口跑去……
朝夕喜欢揣摩人心,这大家伙的心思她猜出了大半,一时有些失笑,一转头看到身上的外袍,这才神色一凛起身朝山拗口而去,暴风雪已经停了,山拗口堆起厚厚的雪,她身上有些凉,却并不像昨夜那么冷了,而她的寒症更是未曾发作
朝夕心中微松,没走几步便见白月咬着商玦的袍摆将他拖着走了过来
“好好好,你慢点,孤知道她醒了,别吓着……”
话未说完便看到朝夕,剩下的话自然也无需再说,白月也瞧见朝夕,顿时松了口,“嗷呜”一声便绕着两人打转,昨夜种种还在眼前,朝夕看着商玦,眸色和平日有些不同。
“你的袍子。”
她率先走上来将袍子递给商玦,一转头,朝山拗口望去。
“天快亮了,现在出去是否……”
朝夕担心昨夜的敌人还在围攻,商玦顺手将袍子穿在身上,却弯唇道,“可以走。”
朝夕看着他,点了点头选择信任,而后便抬步走了出去。
白月在后立刻跟上,撒着欢儿跑在了最前头,朝夕瞧着白月那样子眼底微温,一抬眸,脚下立刻一顿,她已走出了山拗口,此刻在那山坳之外的密林里,赫然有百多个玄衣人站的笔直,云柘和战九城站在最前在说着什么,眼风扫到他们出来,立刻站直了身子
“殿下,公主。”
朝夕挑眉回看商玦,便见商玦走至她身边对战九城道,“走吧。”
战九城点点头,抬手一请,“这边走。”
昨夜一场大雪,林中并不好行路,他们走的方向却是原路返回
那个方向分明还有围杀他们的刺客?
朝夕的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刚走了一刻钟她便发现了雪地里躺着几道身影,黑衣黑巾长剑,那样的装束朝夕一眼便认出了昨夜的刺客,抬眸一望,在更远之地亦躺着几具尸体,尸体已经被雪埋了大半,连面容都看不清,却是都死透了
“这是昨夜的成果?”
昨夜她睡着之时便已经是深夜,战九城只怕是后半夜才来,再看那些尸体倒下的位置和姿势,显然昨夜这林中经历了一场混乱的厮杀。
难怪商玦会那般笃定的带她出来
商玦未曾答话,只牵了她的手,雪地难行,他将她牵着顿时安全许多。
越是往前走,路上躺着的尸体越是多,在朝夕浑然不觉的时候,战九城他们竟然已经将所有的路障都清除,这些人为了她而来,最终出力的却是商玦的人。
朝夕眉头一皱,抬眸看了走在前的商玦一眼,“多谢”
商玦头也不回,只淡声道,“份内之事。”
一行人无声回程,又走了没一会儿,来路上却出现个玄衣侍卫,那侍卫一看便是出自烈火骑,脚步极快的行至商玦跟前,行的一礼之后便道,“殿下,已经查探清楚了,确实有人潜入了山林,不过后来又退了出去,未曾追查到表明身份的踪迹”
朝夕扬眉,“还有其他人?”
商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未曾追查到踪迹,是敌是友还不知,暂且放在一边吧,一夜未归侯府,也不知侯府之中是否有变故,我们快些回城。”
朝夕也作此
想,便跟着点了点头。
商玦将她腰身一揽,纵身而起,用轻功赶路
他身形并未跃的很高,好似飘在雪上一般,似幻影似鬼魅,实在是风流绝伦的很。
朝夕下意识去看他的脚步……
“想学?”
商玦语声含笑,朝夕觉得他心情莫名的好
朝夕还未点头,只觉腰间力道一重,一股子暗力忽然将她推了出去
“气沉丹田,用七分内力”
朝夕冷不防被抛出脚下还是虚空,忙将内力提起,然而她却无法做到他那般,身子一重,堪堪便是坠地一滑,商玦眉头一皱纵身上前一把将她捞起,“内力未用够……”
他一把握上她的脉门,语声忽然一窒
朝夕皱眉,“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功力深厚?”
朝夕试过一次便知他那功法要以深厚内力做基石,不由便生了放弃的打算,可是看商玦的表情却觉得哪里不对,商玦在探她内力深浅,面上的表情十分疑惑。
“你的内力哪里去了?”
商玦问她,朝夕比他还要疑惑,“我的内家功夫并不深厚。”
商玦话到嘴边,却又收了住,朝夕此刻直白的疑惑并不作假,何况她才用了内息,他尚且能探出她的深浅,可是……可是前次为朝夕运功驱寒之时他分明是探不到她的底的
“我既然能当着你的面用武,自是不瞒你,难道我会骗你?”
朝夕推开商玦,面生冷意,她只以为商玦不信她
眼见得朝夕已独自朝前走去,商玦无可奈何只得跟上,心中却暗暗留了个结
一行人道楠叶山脚下之时天色已经大亮,从楠叶山后山而出,绕了个远路上了官道,甫一上官道便看到坠儿和另外十多个烈火骑侍卫等在那里,同时等着的还有马儿数匹马车一辆,朝夕走上马车之时回头往那山林之中看了一眼,那里面白骨成堆无人收捡
“这次他们能将追踪香下到你身上,可见淮阴侯府内势力掺杂。”
商玦说着话,面色已沉冷下来,他当然没忘昨日初到楠叶山时看到朝夕被围的景象。
朝夕闻言眼底闪过冷漠之色,“朱氏本就出自巴陵,那府中自然有不少朝堂的爪牙,无论如何,我身上流着蜀国嫡公主的血,总有人不甘心不放心想要我的命。”
“这般刺杀上不得台面,并无法指证于谁。”
朝夕默了默,冷笑一声,“自然是要以牙还牙指证?我可不指望蜀国的朝堂能有几分公道。”顿了顿,又道,“她们会来淮阴侯府,来了,自然就有好戏。”
商玦心知她已有打算,便也不再多问,只是道,“返城还有片刻,你睡会儿。”
朝夕摇了摇头,“我不困,我等不及想看她们失望的表情。”
商玦温温笑开,“你若不睡,那孤便要睡了。”
朝夕不用想便知他昨夜并未睡,当即颔首。
这马车十分宽大,商玦在她面前从来自在,抓过角落的迎枕往身后一靠便仰身睡去,没过多久呼吸便绵长起来,他身量欣长,躺靠在主位中略显逼仄,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贵胄俊雅,他墨发未挽,随着肩头绣纹滑落在脸侧,剑眉入鬓,薄唇微抿,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端正露在她视线之中,朝夕神思一晃,不由想到日前早上醒来时的情景。
她坐在侧座上粉拳一攥,将目光撇去一旁。
云柘驾车极稳,一个时辰之后便能看见淮阴城门,路上战九城命多数侍卫先行散去,待入城之时便只有十多人跟着,朝夕转头看商玦的睡颜,发现他从最开始到现在竟然动也未动一下,眼见得入了城还有一会儿才能到淮阴侯府,朝夕便未开口喊他,没多时,马车入城,顺着大道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到了侯府之前。
洛舜华等人显然已经知道他们彻夜未归,早就安排了下人等在门前,见马车出现,立刻有仆人上前来迎接,朝夕在车内却有些犯愁,商玦竟然还未醒来……
“殿下,到了。”
朝夕出声喊商玦,商玦未动。
她不由得倾身,“喂,到了,入府再睡吧……”
朝夕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商玦却仍是未动。
“母亲,那小煞星当真是一夜未归?”
“不急是那妖物,便是商世子也尚未归来……”
洛灵珺闻言眸色微闪,和朱氏一起看向皱眉不语的洛舜华。
洛舜华对上这母女两的目光冷笑一声,“好得很,这么早就开始打主意了,试剑大会尚未开始请来的贵客便出了岔子,我们淮阴侯府又能有什么好名声?”
说着眸色一冷,定定看着朱氏,“是不是你?”
朱氏撩了撩耳畔的头发笑一下,“侯爷实在是多虑了,得了侯爷的警告,妾怎敢胡作妄为,本想着一切都等侯爷的试剑大会落幕之后再行计划,却不想今次就……”
她话虽这样说,神态却慢悠悠的,一点都不因为商玦和朝夕的未归而着急,然而道,“侯爷,其实此事也赖不到咱们身上,咱们只是待客,他们出去却连交代也无,都是身份不凡之人,谁没有两个世仇,到时候且推个一干二净,岂不正好?”
洛舜华“啪”的拍向身前桌案,“你还敢说你不知情”
“你说,是不是王宫里的那个?”
朱氏面做糊涂状,“王宫里头,不知道侯爷说的是哪位夫人?”
洛舜华面色极其难看,“当年庄姬死的不明不白,而今她的女儿回来了,除了那一位还有谁这么急迫的就要对她下手我只是劝你,莫要做了别个的棋子不自知”
朱氏似笑非笑,“妾怎会不知?妾是侯爷的棋子啊……”
洛舜华怒目,“你给我……”
“父亲”
洛灵珺上前一步挡在朱氏之前,一副护母模样,洛舜华见女儿在场委实不好发怒,只冷哼一声转过了头去,洛灵珺便放软了声音道,“父亲,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清楚他们到底如何了,若是出了事,咱们也好想个说词,那小煞星无所谓,商世子却不容忽视。”
洛舜华说起来就是气,“商世子?商世子若是出了岔子咱们府中便是遭了大难了我劝你们最好祈祷商世子平安归来,若是真……呵,本候都不会放过那幕后之人”
洛灵珺
挑眉,“商世子到底给了父亲什么好处?父亲别忘了,商世子对那小煞星宠的紧,有那小煞星在,商世子又怎会真的将好处给我们?父亲莫要上当”
洛舜华当然不会对洛灵珺交代那么多,只冷笑一下,“为父纵横疆场这么多年,难道会被商玦骗到,此事乃是机密,你无需探知……眼下,先等,总是会有消息回来的,殿下的朋友和剩余人马还在府中,总不会一走了之。”
见洛舜华固执己见洛灵珺也不敢多言,正要看朱氏的眼色,书房之外却有脚步声响起,莫东亭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封拜帖,“侯爷,有客到”
洛舜华神色一变,眼底露出两分喜色,“谁?”
莫东亭示意那拜帖,洛舜华立刻接过,一看之下唇角一弯
“是她们两个到了”
莫东亭点点头,“不错,她们已经到了城外二里之处,侯爷可以准备了。”
洛舜华此刻是真切笑了出来,点点头转身看着洛灵珺道,“珺儿,去换身衣服,和为父出去迎客,这次来的这两个你可要好好结交”
洛灵珺听着这口气眉头微扬,“是五大侯国?”
洛舜华摇头,“并非五大侯国,却也差不离了”
说完这话也不多言,转身便出去更衣准备,屋内朱氏面色温柔的笑着,目光若有若无的从莫东亭身上滑过,莫东亭只以为她是在询问来客是谁,便看了洛灵珺一眼万分恭敬的垂眸道,“夫人,小姐,是宋国的两位公主来了。”
朝夕叫了商玦两声他都未醒,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当即伸手去推。
“商玦?”
她轻喝一声,看着商玦丝毫动静也无的面容心跳骤快
早起一直看着他还未发现不对,可现在想来,他的面色似乎有些发白……
是……昨夜中的毒还未解
“云柘你进来”
轻喝一声,朝夕忙唤云柘,云柘放下马鞭探身入内,立刻看到商玦还睡着,只需一眼他便明白了,面色不由得一变,“公主,此事不容外人知晓,属下马上入府去找唐先生取解药来,请您先让主子睡着,属去去就回”
眼下燕国和赵晋两国都有烽火之势,而作为燕国掌权者的商玦自然不能出任何岔子,便是出了,也不能叫人知道,朝夕自然应是,云柘身影一闪便不见
等待并不算什么,只是商玦惨白的面色让朝夕心中发沉
朝夕掀开车帘,对着御马等在马车旁眉头紧皱的战九城招了招手,战九城已大概想到了车中出事,见此立刻上前来,朝夕樱唇轻启正要开口,却陡然见长街拐角行来数十匹快马,来人皆着银色铠甲,似乎是士兵,他们马速极快,眨眼间便至府门之前
“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你们,你们都退下”
“还有你们的马车,让到一边去”
领头的士兵颐指气使,一看就知身份不低,淮阴侯府前的守卫和下人们被骇到,当即便退到了一旁去,这么一来,便只有朝夕和商玦的马车挡在了正门之前,那士兵抬手指过来,却不见那马车动,连驾车的人也不见了,那人眸光一扫,看到了战九城
“你,这马车是你看的吗?驾车滚到一边去”
战九城一行只着了普通的玄色锦衣,绣纹简单,看起来至多是个富贵人家出身,而朝夕和商玦的马车虽然比寻常人家的华丽,却没有特殊显示身份的标识,那士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不屑到了极致,一个“滚”字更是嚣张跋扈万分。
然而战九城是何人,他家在燕国世代为将,其名字的由来更是他出生时其父连下胡人九座城池而得名,将门虎子,哪里容的了一个士兵小头领放肆,何况,眼下还有商玦在马车之中,他淡淡眯眼,斜睨回去,“阁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
朝夕他们先回来,马车自然停在了正门中央,而那士兵小头领听着却以为朝夕他们也是刚到淮阴侯府,那人再度打量了一番,发现前来迎接朝夕一行的只有几个下人并无主人,而朝夕一行只带了十多个护卫,连马车也是如此的寒颤,一看便知道是蜀国哪个不知名贵族,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与他叫嚣,他的主人可是贵胄无比
“什么先来后到?我家主人可不是你能面见的,我劝你快将马车赶走给我们腾出地方来,否则,这淮阴侯府的门你们怕是进不去了”
战九城在马背上笑,“怎么个进不去法?”
那人冷笑一下,“连淮阴侯都要给我家主人三分薄面,若你们惹恼了我家主人,哼”
战九城面露恍然,“原来如此”
那小统领得意起来,“既然如此,你们还不让?”
战九城扬唇,语气悠哉,“你说的这么厉害,我想试试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那小统领也看出战九城是故意戏耍他,又觉得战九城气度非凡,不由再认真打量了他们一行,这一看更觉战九城身后的侍卫也十分有气场,他心中慎重了一分,却又因为没发现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而起了轻视之心,“看样子你们是想试试我们的拳头?”
战九城扬了扬下颌,没说话,可那意思却已经分明
那小统领面生怒意,“唰”的一声便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正要挥剑,却骤然看到街角出现了一行浩浩荡荡的车队,那小统领面色微变,暗叫一声糟糕却是不敢造次,收剑回鞘,对着战九城落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朝那行车队快马而去
车队一出现,对方的身份已基本明了。
朝夕掀开车帘去看,那车队最前面白底黑字的大旗上,一个大大的“宋”字正铁画银钩的落于其上,看到这个字,朝夕对着战九城摇了摇头。
战九城从那缝隙看进去便见商玦还睡着,他肯定了心中想法,忙颔首。
“末将明白,公主殿下放心。”
车队不多时便靠近,而战九城已下马将马车往旁里让了一让
商玦身子要紧,让出个主路来并无大碍
见前面马车让开,那车队便往前上了一上,正和朝夕商玦的马车平齐
“宋国公主到”
一声尖利的宦官声音响起,同一时刻,淮阴侯府的大门之中冲出几道身影来,正是前来迎客的洛舜华几人,洛舜华在前,洛灵珺和洛灵修在中,朱氏慢慢的跟在最后,他
们径直走向那主道上的华丽车队,分明看见了朝夕那边的马车,竟然一时未曾认出。
主道车队最前的马车华丽无比,车辕上驾车的是两个妙龄少女。
此时那少女正将车帘半掀,隐隐看到里头坐着两个人
“两位世侄女远道而来,叔父有失远迎了”
洛舜华热情万分的走至车前,而后才看到那两个少女将车帘缓缓的掀起,当先从马车之中走出的乃是一抹纤细的淡粉身影,裙裾繁复,环佩玎珰,幽香袭人,乃是个十五六岁的娇丽女子,女子样貌中上,一双眼睛却颇为动人,眨巴眨巴的看向车前站着的人,轻轻福了个礼,“解意见过侯爷,代父王问安。”
宋国五公主宋解意……
洛舜华眼底微光一闪,朝着宋解意笑着点点头,而后便将更为热情的目光落向了车厢之中,显然,他更期待看到接下来出现的这一位
宋解意看的明白,面上笑意不减,只转身去朝车厢内道,“姐姐,当心点。”
车厢响起脚步声,一只纤细的皓腕从车厢之中伸出,宋解意忙抬手接了住,那皓腕借着宋解意的力道从帘下缓步而出,接着,一抹好似披了月华的窈窕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来人粉黛未施,白裙墨发周身皆无半点饰物,眉目如画,星眸皓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清冷仙气,眉宇之间皆是贵胄端方,若单论姿色,竟然不输朝夕多少,她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薄笑,一双淡色的眸叫人看不出喜怒,转身看向洛舜华只微微点头,“侯爷。”
语声亦清脆好听,一颦一笑,一字一句,将“贵胄”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洛舜华面上的笑意急速扩大,看着来人赞叹连连,“多年不见解语公主,如今果真出落的和洛水芙蓉一样,宋国的水土果然养人的很呐……”
大殷国土无双,百姓众多,美丽的女子自然也多,然而年少时候便艳冠天下的却屈指可数,当今世上也不过只有二人,第一个是出身蜀国十二岁便被赵国二公子要回宫中宠至极致的蜀国公主朝夕,这第二个,便是眼前这位六艺精通学富五车的宋国三公主宋解语
此二人出身上论自然是出自五大侯国的朝夕高些,然而论起命途,朝夕却比眼前这位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论起名声,自然也是眼前这位的品性学识更为天下人称道
宋国地小人少,位列十二诸侯国中,却要仰靠五大侯国存活,这一次来试剑大会品剑是其次,结交人脉却是第一,两朵美丽的王室娇花儿到哪里都会受人喜欢,洛舜华自然欢迎之至,“两位世侄女来侯府简直蓬荜生辉,连宋公不能亲至的遗憾都没了,快请进府中叙话,两位世侄女的住院早就准备好了,叔父亲自带你们去看看”
宋解语和宋解意一起点头,宋解意先下了马车,又转身来扶宋解语,这姐妹两并非同母所出,却是十分亲密,洛舜华不停笑着点头,一脸的长辈风范
待宋解语下了车,便当先朝府中而去,宋解意滞后一步,这时却忽然有个婢女上前对她说了句什么,宋解意眉头一皱看了远处朝夕他们早已让开的马车一眼,又朝队伍后面看去,队伍里,那和战九城发生摩擦的小统领十分苦闷的对宋解意点了点头。
宋解意皱眉,眼底闪过两分暗光,忽然笑着转身
“侯爷请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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