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万石?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恰恰相反,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柳鹏辛辛苦苦折腾了大半年,找了无数借口,又是生死威胁又是百般恐吓,还把盖州与北信口的提成都给足,才搞了点好处。
甚至连最后一批十万石米豆也是全部运出龙口,只是临时改到长生岛与广鹿岛卸货而已,即使上级追查起来也可以无懈可击,即使如此,弄到的好处也没有二十八万石。
可是现在陶朗先直接张张嘴皮子,直接就要柳鹏帮他替这二十八万米石作证,以现在登州的米豆价格以及脚力、海运价格,总数字已经超过三十万两银子。
这三十万两银子虽然不是真金实银,陶朗先却可以派上大用场,可以跟户部、兵部、工部讨价还价,甚至直接把解京解部的钱粮扣下来自己运用,还可以用这个名义直接支用在库钱粮。
问题是这笔米豆的数量实在太大了,因此柳鹏当即小声问道:“可是一次运过米二十八万石,数目实在大了些?八万石比较合适。”
“不行,就是二十八万石!”
在这个问题陶朗先毫不妥协,他直接就说道:“二十八万石米豆均半,一石都不能少,本抚既然开镇登莱,手里怎么能少得了这二十八万石钱粮!若不是要给朝廷一个面子,本抚肯定报个三十万石的实数,这两年本抚替辽东运了一百八十万石米豆,没有功劳也有点苦劳吧!”
现在他还不是登莱巡抚,甚至连熊廷弼都没还没有起复他就一口一声“本抚”,柳鹏只能苦笑一声:“既然道台这么说,那么恭喜就不如从命,就按道台的章程去办。”
“这样最好!”陶朗先当即说道:“对了,加紧把辽南的军民、钱粮、米豆多运一批回来,绝不能为建奴所有,如果运不出来,柳经历知道该怎么办?”
这倒是大明官员一惯的思路,因此柳鹏不敢多说话以免过于触及陶朗先,他只是说道:“广鹿、长生现在都有水陆巡防队进驻,只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望抚台大人给一个名义!”
陶朗先很满意柳鹏的这个答复,他当即回复:“给个名义自然不成问题,你对外就说登州海防道派你等抢运四卫军民,这件事若是办得好,本抚的位置就稳如泰山了!”
现在辽南四卫有数十万军民,还有不计其数的钱粮米豆、军械军资,如果不及时抢运回来,自然尽为后金所有,所以陶朗先特别重视这个问题。
只要他把辽南军民与物资抢运出一部分,那么他就在两年海运一百八十万石之余又立了一件大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登莱巡抚这个位置就稳了。
而柳鹏当即答道:“请抚台大人放心,对于抢运辽南军民物资,下官已经有六七成把握。”
对抢运柳鹏早已经提前作好了万全布置,现在长生、广鹿诸岛已经部署巡防队的近半主力并囤积了大批物资,完全可以用来中转数万辽南军民。
而陶朗先又交代了一句:“那就好,接下去你全力抢运辽南军民物资,绝不可用来资敌,还有,没有本抚命令,绝不许擅自出兵上陆!”
柳鹏不由吃了一惊,他原来还准备大展掌脚,没想到陶朗先突然来了这么一道命令:“抚台,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战机稍纵即逝,恐怕你我都掌控不了前线战局。”
陶朗先笑呵呵地说道:“柳经历,我不是反对你出兵辽南,而是建议你不要擅自出兵辽南,毕竟等我上任登莱巡抚到时候再来个旗开得胜那是最好!”
他继续说道:“在我作登莱巡抚之前,辽南已有胜捷,那么这场胜捷又算在谁的名下?所以等我实任了巡抚,一切事务都上了正轨,就可以突然发动,到时候捷报送到京里,我再来一个保奏,你这个登州府通判就可以十拿九稳了!”
柳鹏心里冷了一大半,这位陶朗先陶道台虽然算得上有进取精神,但是太注重功业虚名,这样的军国大事,他都能开这样的玩笑。
只是柳鹏却不好把陶朗先顶回去,他当即说道:“抚台果然是明见千里,只是虽然不能捷报频传,但是我还是想请抚台行个方便,让诸岛派斥侯上陆,到时候想要抄袭建奴,也不至于一无所知,吃了败仗!”
说到这,柳鹏语重心长地说道:“抚台,您上任这一仗事关重大,可以打胜,可以与建奴平分秋色,但是绝对不能输!”
既然陶朗先首先从政治方面考虑军事问题,那么柳鹏也同样可以用政治方面考虑军事问题。
而且柳鹏的说法很有说服力,这让陶朗先一下子就改变了主意:“是这么一回事,这第一仗绝对不能输,输了本抚就不能跟京师交代,那么本抚允你便宜行事,派斥侯先行上陆打探建奴实情……”
只是陶朗先很快就给出了具体的限制:“上陆斥侯这件事,柳经历你应当心里有数,绝对不能太多,引来建奴大兵啊!”
柳鹏当即笑道:“我有水军接应,建奴大兵一来我就让他们退到海上!”
“好好好!”对于柳鹏的答复陶朗先非常满意:“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实授登莱巡抚,柳经历一定要来一个旗开得胜,到时候本抚保你一个通判的实职!”
只是送走了陶朗先之后,一直坐在后面听着双方谈话的魏瑜君却开口说道:“夫君,陶道台的承诺未必可信,前次为了这个经历的差使,他拖了夫君多久啊!”
说到这,魏瑜君越发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再说了,辽南诸岛是我们打出来的地盘,他陶朗先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甚至还不许出兵上陆……”
说到这,魏瑜君直接就给出一个结论:“对我们龙口指手画脚,他即使就是实任了登莱巡抚,也没有这个资格。”
柳鹏觉得魏瑜君说得非常好:“没错,他没有这个资格,我可以给他面子,但是他能不能对我们指手画脚,要我们任由他来摆布。”
魏瑜君继续说道:“夫君以后还真得小心,特别是夫君去了辽东以后,家里就只有我们几个弱质女流留守,谁知道他会动什么歪主意。”
正说着,那边外面有人报告:“柳少,萧总管来了!”
“萧总管?是不是辽东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柳鹏现在可以说是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辽东方面,即使有陶朗先阻挡,他仍然是做好与建奴大战一场的准备,因为他特意通知萧夜,如果有辽东方面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只是萧夜却说起另一件事:“倒不是辽东方面的消息,是我们登莱的闻香教最近又跳了出来,而且似乎想要大闹一场的样子。”
虽然登州闻香教屡受重创,但是自从加派辽饷、海运米豆以后,登州的闻香教就有复兴气象,整个东三府的闻香教更是变得蒸蒸日上,教众越来越多,教务也越来越发达,即使官府与柳鹏百般限制都改变不了这样的既定事实。
朝廷的加派、召买、牛运、海运对于升斗小民来说绝对是不堪重负,在这种情况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闻香教,即使不是虔诚教众也想从闻香教之中获得了一些心理安慰。
只是过去几年柳鹏可以说是多次重创了闻香教,甚至在个别地区将闻香教连根拔起,所以现在闻香教都非常低调,生怕惹急了引发巡防队与官府的暴力镇压。
因此柳鹏听到萧夜的汇报不由吃了一惊:“辽东糜烂,结果建奴还没有尽取辽河以东,闻香教倒是第一个跳出来,急了点,实在是急了点。”
虽然这么说,但是柳鹏还是稳若泰山,而那边萧夜当即问道:“柳少,要不要我们抢先下手,不然的话就要被闻香教抢了先手?”
“我们争取后发制人,他们即使抢了先手又能怎么样,先发者制于人!”柳鹏倒是对自己信心十足地说道:“这件事不用太着急,登莱是我们龙口的天下。”
虽然登莱两府有道臣有官府还有很多地方强人,但是柳鹏面对闻香教却敢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怕闻香教捣乱,闻香教哪怕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仍然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萧夜当即说道:“那好,我就把他们盯紧了,不过他们这么只是闹一闹,似乎没准备起事。”
他有几个打入闻香教内部的探子,知道闻香教的具体情形,知道这一次闻香教并没有做好起事的万全准备,只是准备仓促集中教众闹一闹而已。
而柳鹏当即交代道:“一定要盯紧了,不能出大乱子!”
而现在的盖州已经出了大乱子,虽然建奴的大兵还没有杀到盖州来,但是盖州已经处于不设备的状态,这里距离辽阳不过是两三百地罢了,建奴的快骑指日可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