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乔铁英固然是已经死了好些年头,但是乔家毕竟还有人在,这些年乔家虽然没出进士举人,但是稍有功名的读书人多多少少还是出了一些,更何况乔家还是卫籍,他们家的另一支可是登州卫的世袭千户指挥使。
没错,乔家是卫籍,跟张居正一样都是出身卫籍,明代的卫所军官都喜欢两头押注,让一个儿子承袭世职,另一个儿子拼命读书,读一个功名出来,若是还有第三个儿子或是第四个儿子,那多半让他全力经营农业和商业。
乔家就是这样的卫籍豪强之门,现在整个家族可以是一条让人敬畏无比的双头蛇,黄县乔家这一支出过好些有功名的读书人,甚至出了乔铁英这样的副榜进士,因为有了功名,所以不管在农业、林业、商业的经营上都是十分成功。
而另一支乔家则是登州卫的世袭千户指挥使,虽然手上没有多少捕倭军,但是遇到大事都能拉出来数百以计的卫所军丁,帮黄县乔县摆平一切,双方互相扶持互相掩护,在登州地方上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在乔家的印象这中,这一千六百亩地的皇粮赋税就应当由龙口与黄山馆来承担,跟他们乔家没有什么关系,乔家当代的家主乔铁秀毫不客气地递话过来:“告诉姓柳的,要弄清楚自己有多少份量,不要等事情闹大了大家都不好收场。”
乔家为什么一直占据上风,就是他们有把事情闹大的底气,在黄县层面小打小闹,他们不一定能占据上风,但是事情闹到登州府或省里去,府里省里只求一团和气,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乔家固然底气十足,但是柳鹏的底气更足,乔家递话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和杨广文他们商量今年的秋粮:“杨大哥,今年的秋粮恐怕就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杨广文没想到自己能揽到这样的肥缺,柳鹏新设了一个捐务局,由他出面来主持其事。
“捐务局”,一看名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事实上捐务局负责的不仅是各种杂捐,省里、府里、县里应征的各项皇粮正赋杂捐,也是由捐务局来承办。
换句话说,就是捐务局就是龙口与黄山馆这两万人丁的税务总局,谷梦语不由补充了一句:“本来我也想主持一回捐务局,但我终究是女人家,有些事情办不来,还得杨大哥来办。”
倒不是谷梦语面嫩,他在谷家主持家务的时候,没少干过硬着心肠追讨租子与债务的事情,甚至连牵牛扒屋的事情都干过,但是她终究是个女人,主持捐务局实在有些不便。
而且捐务局是个往里收银钱的机关,一不小心就要得罪人,杨广文之所以肯接下这个肯定要得罪很多人的差使,却是因为他已经感觉得到,在龙口他有点被边缘化的味道。
在柳鹏这个小团体之中,杨广文几乎可以称为第二号人物,他是正式入了流的官身却主动投靠过来,不管是柳鹏还是江浩天、沈滨这些柳鹏小集团的要员,个个对他是客客气气,凡事有求必应,遇到大事的时候还把杨广文请过来一起拿主意。
只是杨广文虽然进入了这个小集团的权力核心,但是他的大部分时间却必须放在黄山馆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可以说是柳鹏这个小集团的第一个方面大员,在黄山馆地面上,没有人敢公开得罪杨驿丞。
但杨广文既然成了方面大员,那也代表着他呆在龙口的时间不多,最初是杨广文年少轻狂又自负功高,到后来却是发现龙口这边的发展一日千里,不知有多少后起之秀想要超越他这个老人,虽然柳鹏信得过自己,但是杨广文越发感觉自己有点边缘化的迹象。最新最快更新
别人就不说了,那个朱子洪原本不过是马停乡间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土棍,因为攀上了柳鹏的大腿,现在成了整个登州都鼎鼎大名的大盐商,手上有一座大盐场不说,而且产销运一条龙,晒出的盐公认是雪白雪白,质量比辽东大盐还要好,现在别人都说朱子浩一年能赚过万两银子。
整个黄山馆一整年的收入加在一起,也未必有一万两,正是有这些不断崛起的新人,所以杨广文的危机感很重,直接就接下了这个最容易得罪人的捐务局。
他拿下了捐务局,这个举动充分证明柳鹏对他是十分信任,把钱袋子都交给了杨广文,许多人原本在说他的小话甚至对他的位置虎视耽耽,现在变得鸦雀无声了,而现在杨广文就决定可以拿乔家来开刀:“柳少,他们乔家那个副榜举人早就去了西天极乐,剩下的那些阿猫阿狗不足为患,柳少我觉得可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虽然乔家能动员起好几百人参与械斗,甚至还能从登州卫借来好几百军丁,但是在杨广文眼中这一切都无足为患,龙口这边或许有许多不足许多软肋,但武力绝不是龙口的软肋。
为了这次的秋粮,柳鹏可是让整个巡防队全力配合,只是柳鹏却是很随意地说道:“要文斗不要武斗,乔家这么嚷嚷,说明他们心虚了,咱们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拿下乔家。”
杨广文并不认为柳鹏在说大话,他当即问道:“柳少,乔家既然由你出手来收拾,那肯定没什么问题,只是我想请教一下,今年的捐务到底是怎么一个章程?”
虽然同刘知县谈下今年秋粮的章程,但那只是对外的章程,至于对内征多少秋粮赋税,现在还得柳鹏拿主意,而柳鹏当即说道:“我就随意谈谈想法,你们帮我补充补充!”
柳鹏继续从容说道:“今年解纳县里的秋粮赋税,我跟杨老哥都同县里承诺过了,在去年的基础上原封不动,一文钱都不能少。”
虽然说是一文钱都不能少,但是柳鹏自己征收跟县里征收的效率完全不同,杨广文估计着自己征收至少能减少一半的损耗。
只是柳鹏继续说道:“但是咱们龙口与黄山馆都养着保一方平安的队伍,不能让兄弟饿着肚子保家卫国,所以我觉得可以适当加一点捐!”
虽然柳鹏说得很客气,但是杨广文知道戏肉恰恰就在这里面,他是主持捐务局,当然关心这其中的名目:“柳少,要加几种捐赋?每种征多少?”
国家正赋,每亩至少不过五升,折银不过三分,但是省里府里县里加征的各种捐赋名义却比国家的三分还要多得多,而且花样百出名目林立,有些时候即使是县里的户房经承,都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名目。
只是柳鹏却是说得十分简要:“咱们现在迫不
得以,要收点捐税养活自己,那自然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最主要的是巡防捐,这是养巡防的支出!”
巡防捐,顾名思义这笔钱征收上来是用来养巡防队的,杨广文当即表示同意:“现在水陆两支巡防队加起来差不多有两百人,不能一直让柳少个人出钱供着,连个用钱的名目都没有。”
“一直让柳少个人出钱供着”,这句话或许有些夸张,但也说出了巡防队经费来源的局限性。
现在巡防队的经费都是从谷梦语帐上支出来,而谷梦语这边资金运转往往与经费支出极不同步,在这种情况下经常出现饱的时候撑死,饿的时候饿死。
而且巡防队的规模越来越大,现在光是专职的巡防队员差不多就有两百人,这还不算大量业余的兼职人员,除此之外还有大批军马、兵甲,虽然不至于让谷梦语的资金链崩溃,但足以让谷梦语与龙口承受着惊人的资金压力。
而且伴随着队伍的不断扩大,这样的资金压力只会越来越大,在被巡防队的支出压跨之前,柳鹏必须为巡防队的支出找一个门路,柳鹏就说道:“这笔巡防捐数目不会太小,但是大家应当明白,这笔钱是取自于民用之于民,有了巡防队才能保一方平安。”
说到这,江清月已经补充了一句:“哪个村子或是哪位财东若是爱惜钱财,不肯交纳这笔巡防捐,那们我们巡防队对他们村子与个人的安全问题不作任何保证。”
谷梦语同意这样的意见:“说得没错,取之用民用之于民,只要交足了巡防捐,我们就能保一方平安,他们不肯交巡防捐,我们也只能听之任之。”
杨广文对征收巡防捐已经颇有信心,现在登州道上不太平,连柳鹏柳大少随身带着二十多人马,都曾经受到大股流贼的袭击,而姚厂公与田太监带着六十多人都在莱州道上受到数百流贼的围攻,在这种情况下,谁敢不交这笔巡防捐。
恐怕只要哪个村子不交巡防捐的消息传出去,恐怕就有大股土匪席卷而来,把整个村子洗劫一空,因此杨广文当即说道:“巡防捐应当能收得上来?具体要收多少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