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二五七,起来了。”狱卒甲开了铁锁,嚷嚷喊道。
还九五二七呢。司岄苦着脸,眼瞅着怕什么来什么,这摆明是要拎她去受审了。为了尊严,她不愿承认自己腿软,只得苦哈哈地商量:“两位大哥请稍等片刻。”
“啥事?”
“腿……麻了。”
狱卒乙斜眼看她,忽地抓住她肩,一把拎起。“废什么话,快走。”
“哎、哎,你们!还有人权没了!”司岄被一双大掌揪着领子,只得拖着意面一般酸软的腿脚踉踉跄跄走着,口中不停抗议:“上吊还要让人喘口气呢?就是给我判了死刑也不急这一时,你们……你们肯定是收了好处,要屈打成招,我不去!我不去!”
“死到临头,还轮到你不去?”狱卒乙凶狠狠道,见司岄抵抗地厉害,发起狠来,抬手便要打她。
狱卒甲冷眼旁观,并不阻拦。眼瞅着那一巴掌便要落下,司岄抬手护脸,紧要关头一声咋呼简直如沐春风。“吵吵什么吵吵什么?”又来一名狱卒,头顶青帽倒是插了一根红翎,看来比先前那俩略微富贵。
果然,“老大。”狱卒乙见了来人,顿时不敢嚣张了,恶人先告状:“这小子太不老实,大人下令提他候审,他却再三抗命。”
狱头丙脸色复杂,看着正被两名手下架在中间的司岄。后者一脸义愤,辩道:“你那说的是候审吗?你说的是什么,你敢对你老大再说一遍吗?”死到临头?还没受审就说她死到临头,这不是暗箱操作是什么?她不反抗,当她傻的?
“混账,竟然跟老大顶嘴!”狱卒乙说着话,又想动手。
“且慢。”狱头丙倒是脾气不错,没被司岄的态度激怒,反倒颇为客气,示意手下不可动武。“人我带走,你两个该忙什么忙什么。”
狱卒乙尚要说什么,狱卒甲扯了他一把,道:“是,老大。”
司岄心里没谱,可眼瞅着这狱头丙态度还算正常,总比跟着那凶神恶煞强,一摆脱甲乙二人便自行走到狱头丙身后,随他一起往地牢出口走去。
脚踩着阴森冷硬的地面,司岄脸色凝重,看着身前歪歪扭扭的石阶,心中恍惚,不知是否身在梦中。回头又看了眼自己睡了一日一夜的地牢,看一眼甲乙狱卒,这才找到些真实的感受来,抹抹脸,深呼吸几口,不待狱头丙催促,快步走了上去。
推开乌沉沉的栅门,透亮的天光瞬间扑面,朝气十足。司岄伸了个懒腰,虽不知前路如何,可总算从地下回到了地上,生而为人的尊严感再次回到体内。看着身侧狱头丙高额方脸颇为刚正的长相,她忍不住道:“那个……你们这儿的规矩,重大案件应该要公审的吧?”
对方看她一眼,没有接话。
司岄又道:“我真没杀人,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背锅了。”
对方还是没有接话。
司岄叹了口气:“我听说古代也是有律师这个行业的,是叫讼师对吧?我申请要找一个私人讼师给我辩护。”
眼看着目的地将到,对方终于开口了:“你这女人,看着不着四六,没想道儿还挺深。”
“??”司岄一脸问号,等等,这人怎么知道她是女人的?她明明藏得这么深!她明明骗过了包括二十岁小伙五十岁大妈等所有人!
狱头丙只见她眼珠子乱转,并不关心她这些内心戏,道:“别装无辜了,到底做没做过,我想你也清楚的很。”
“我很清楚我什么也没做过。”司岄道。忽然间意识到那狱头押着她一路不向正堂去,反倒进了县衙后院,不禁慌了:“私刑逼供可是犯法的,你们好歹是公职人员,可不能知法犯法。”
狱头丙道:“私刑?想给你上私刑的人多了,只怕还轮不着咱。”
“??”司岄再次满脸问号。她本一介屁民,不关心政治,不关心军事,连娱乐八卦都不爱看,开门无大事,就算穿了,也还是一介屁民,怎么了就活该被人上私刑了?
“何大人的人你都敢杀,还怕咱这小小县衙 ?”狱头丙眼神复杂。
“何大人?”司岄总算想起了什么。是那个据称不好女色并且有四位夫人的……何大人?但是……“我没有杀人啊大哥!那天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非要抓我,后来不知道打哪儿射来一支飞镖,那人就死了!我可是被他绑在马上的,我怎么杀他?!”
“死无对证,岂不是随便你说?”
司岄愣了愣,忽地又想起什么:“不对啊,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事?”这是古代啊!没有天眼又没有联网系统,怎么可能她在这边坐牢,京城里的何大人马上就知道了啊?再说了她一个穿来人员,根本都没有户籍啊?!
狱头丙道:“何大人爱惜手下,根据生还人员口述着画师画了你的形貌交代给咱们下属县衙,一旦见了你,直接逮捕。”
“就凭一个什么狗屁画师根据口述画的画像,你们就能断定是我?”司岄简直惊呆了。那种刑侦片里常见的,1号眼睛3号鼻子2号嘴巴的拼图,这人就能认出是她?感情他们都是最强大脑吗?!她的辨识度居然有这么高?
狱头丙摆摆手。“好了,你也不必与我争辩,来人在此,你自求多福吧。”说着,双手一推,大门吱呀呀打开。四名男子正站在屋内,闻言齐齐向外望去。
“是她!”
“是她!”
“就是她!”
“你们的朋友……小哪吒?”司岄翻了翻白眼,说实话她真没认出来人是不是那天伤她的卫兵,不过这阵仗够大,四人齐刷刷指认她,她也只好权当“就是她”了。
一名县官打扮的中年女子正坐在一旁喝茶,闻言,咳嗽一声,放下了杯子。“几位可瞧清楚了,此人果真便是那天残忍杀害王旗的异族女子?”
一名男子点头道:“没错,正是此人。她化成灰我也认得她。”
“我化成灰我妈都认不出,你能认出?”听到这句剧狗血的台词,司岄忍不住顶
嘴。
“放肆。”女县官用茶杯盖拍了一下桌子,权当惊堂木了。“既为阶下囚,岂可顶撞官差?”
“ok,ok,我闭嘴。”司岄生怕女县官下一句便是“来人,掌嘴。”赶紧立下保证。
“照孙同僚所述,此人武功过人,狡猾难当,这才令尔等失手,眼睁睁看她杀死了王同僚。是这样没错吧?”狱头丙关了大门,走到女县官身旁,慢悠悠道。
男子哼了一声:“没错。”
听到这样的构陷,司岄已然忘记了刚才的保证,暴走:“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抓不到老鼠就说老鼠比象还大?不对,呸,我才不是老鼠。”
“放肆!”女县官再次拍了一下茶杯盖。
司岄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闭嘴。”
“孙队长,小弟有一疑问,不知当不当讲。”狱头丙又开口了。
“你说。”
“是这样,小弟当时抓捕此人时,她虽有反抗,可明显便如泼妇厮打,丝毫看不出身怀绝技的痕迹……”狱头丙笑得有些尴尬,咳嗽两声,“否则以小弟这点三脚猫的手段,怎么可能抓到此人归案?咳,孙队长,小弟多说两句,你可千万别在意,不过是怕孙队长你一时眼花,认错了人,倒把真凶给错放了。”
孙姓男子闻言,脸色略有尴尬,半晌未语。他身后另一名男子叫道:“当日这女人鬼鬼祟祟出现,队长射了她一箭,扒下她的衣服查看是否留有箭伤便知分晓!”
司岄脸色一白,怒意顿时冲眸。
“赵副队长。”一直没怎么发表意见的女县官忽然开口了,悠悠喝一口茶,看一眼身前众人。“既然孙队长没有十足证据证明王旗便是此人所杀,方捕头倒是提出了有力的证据,证明并非此人所为。本官身为父母官,焉可滥用私刑脱疑犯衣服?这话莫说是本官听了不喜,怕是你们何大人亲自处理,也断不能让你等如此胡来罢?”
苍天啊……大地啊……司岄几乎要热泪盈眶。所以女人当官做主是多么的重要啊!就好像同一个案子的定性,女法官肯定比男法官更能从女性角度出发,作出更保护女性权益的判决决定。今天是她运气好,遇到一个女县官,倘若这一屋子全是男人,她这身衣服能不能穿得住可就不知道了。
女县官顿了顿,又道:“再者,如赵副队长所说,当时孙队长不问青红皂白便射了一箭,倘若那女子当时毙命,孙队长岂非武断杀人?”
孙姓男子闻言脸色一白,“李大人,当时本队长乃是奉何大人之命搜山。”
“本朝虽以武立国,可历朝君主却都奉行文治。何大人平日里想来也是如此教导你们的。”女县官悠悠说道。“身为带刀官差却武断杀人,可是罪加一等。”
孙、赵两人顿时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狱头丙,哦不,此刻应该称呼他为方捕头了,接着女县官的话继续道:“王同僚的事,咱们李大人一定会尽心尽力追查到底,孙队长、赵副队长,既然此人并非你们要抓之人,小弟便将她还押大牢了。”
所以……她这就是没事了?司岄云里雾里,呆呆看着面前几个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一转头,方捕头已经又推开了大门,示意她滚蛋了。
一直到走出去几十米远,她仍是不能回过魂来。直到眼前的景色愈来愈放松平静,浑不同县衙里那种肃穆沉重的气氛,她才赫然反应过来,狱头丙,哦不,方捕头竟是将她带到了县衙大门口。
“你可以走了。”方捕头说,面无表情。
“走?”惊喜来得太快,简直不敢置信。所以她是遇到了公正严明不畏权势的女版包青天,还有这个心思缜密口舌灵巧身兼讼师之能的low颜值版展护卫,他们一起用行动证实了人间有正义,人间有真情吗!感动,想哭!
面对她一脸浮夸的表情,方捕头却一脸不屑:“马车在后巷等着你。”
wtf?还有马车护送这待遇?
“回去了,见到你背后那位大人物,记得别构陷咱们大人,虽是坐了两日的牢,咱们可没有亏待于你。”方捕头最后交待一句,转身便走,留下司岄一人呆呆在县衙大门口站着,半晌,才回过味来。
等等,什么叫她背后的……大人物?
是谁?难道是……卿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