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周瑜那轻笑的模样,陆逊只觉得胸中憋气,郁闷说道:“倘若你当真不知我失了石阳,又如何会从三江口率军至此?”
“呵呵,伯言未免太过于独断了。”淡淡一笑,周瑜摇摇头,正色说道:“我之所以率军至此,只是见刘军调兵有些异常,是故前来探探究竟,至于石阳之事嘛,还劳伯言细细与我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陆逊哼了哼,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有些顾及周瑜,面无表情说道:“我不敌司马懿,就这么回事!”
“噗。”周瑜为之失笑,无奈地摇摇头,随即面上笑容渐渐收起,正色说道:“好了,不与你开玩笑了,失了石阳之事,日后再与你定罪,眼下伯言,我欲与刘军决战,你心中可有良策?”
“决战?”陆逊坐直身子,瞪大眼睛愕然说道:“刘军不大举进犯已经是谢天谢地,你竟反而要与刘军决战?依我看来,胜算不足三成!”
“陆伯言!”见陆逊如此不给周瑜面子,吕蒙轻斥一声。
摆摆手止住了吕蒙,周瑜握拳靠着桌案坐着,正色说道:“伯言不知,刘平最近看似对我军用兵,实则是练兵,数月前,其麾下荆州水军,在我军手中屡战屡败,然而最近,却叫他胜了一、两场,若是长此以往,我等恐怕连三成胜算都再有刘平坐拥七州,他耗得起,我江东耗不起!”
经周瑜这么一说,陆逊面色亦有些凝重,毕竟再这么说,他已经投了孙策,认他为主,孙策若是败了,陆逊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若是要与刘平决战,那么蔡瑁当设计诛之!”
“不愧是陆家家主陆伯言,一语中的!”周瑜抚掌大笑,然而就在此时,帐外亦传来一声赞许。
“江东果是人才济济,破刘指日可待矣!”
说着,一人撩帐而入,一身素白儒衫,头顶青冠,手持羽扇,笑眯眯望着周瑜,不是诸葛亮又是何人?
“不及通报,便闯入帐内,还望都督恕罪。”
“哪里哪里,孔明言重了。”周瑜起身虚虚一拜,抬手指着陆逊、吕蒙介绍道:“孔明,来,我与你介绍,这位是石阳太守,江东豪门世家,陆家家主陆逊、陆伯言,这位是我军中骁将,吕蒙、吕子明伯言、子明,这位是刘皇叔帐下谋士,诸葛孔明先生,还不速速见礼!”
“岂敢岂敢。”周瑜话音刚落,诸葛亮赶在二人面前,拱手拜道:“山野之人诸葛亮,见过陆太守,见过吕将军!”
虽说是孙、刘联盟,然而眼下却是刘备仰仗江东鼻息,诸葛亮自然不敢托大。
而吕蒙见周瑜对诸葛亮很是有礼,亦不敢失礼,抱拳恭敬说道:“不敢不敢,末将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幸甚幸甚。”
陆逊亦起身一拱手,微笑说道:“陆逊见过诸葛军师!”
不动声色,暗暗打量了着眼前的陆逊,见他面上却是恭顺,眼中却无半点敬意,诸葛亮心中思忖道,此子虽貌顺而心傲,必是自负学识之人。
“岂敢岂敢”
淡淡一笑,周瑜令众人入座,又叫帐外士卒奉茶。
待奉上茶水,喝退士卒,周瑜这才笑着问道:“不知孔明今日为何而来?乃探瑜营中虚实耶?”
我为何而来你会不知?摇摇头,诸葛亮拱手正色说道:“都督说笑了,亮乃是为刘军而来,近些日子,蔡瑁每每率军袭我等,都督亦与他交手数次,虽胜多败少,然,刘平麾下荆州水军渐具实力,显然刘平打算以战练兵,若是长此以往,就算你我两家精锐不被刘平耗完,恐怕亦无足够把握,击溃刘军了”
“孔明言之有理。”周瑜点点头,深思说道:“瑜亦是为此事烦心”然而他还没说完,那旁陆逊出言嘲讽道:“诸葛军师,听闻这几战,好似全然是我江东力拒蔡瑁水军吧,莫非刘皇叔故意留下精锐,欲从中取事?”
“陆太守说笑了。”诸葛亮呵呵一笑,摇着羽扇淡然说道:“既然是两家联手,又何分彼此照足下这么说,前段日子江东滞后不前,空有联盟之名,却无相应之实,叫我主孤身抗刘,在下是否可以认为,此乃江东借刀杀人,故意叫损耗我军实力呢?”
好家伙!嘲讽不成反被讥,陆逊心中当即将方才貌不惊人的诸葛亮看高了几分。
望着陆逊有些郁闷的模样,周瑜淡淡一笑,心下暗暗点头,玉不琢不成器,叫他受些挫倒也不失是件好事,不过嘛
“素闻孔明乃经天纬地之才,不想辩才亦是如此,不过,借刀杀人之事,孔明却是误会了,是瑜见刘军势大,虚实不明,是故不敢造次,屯兵三江口,同时劝我主屯兵鄂郡武昌,莫不是孔明对瑜有些”
“不敢不敢,亮失言,望都督不怪”见周瑜全然将此事揽下,诸葛亮也毫无办法,他虽有些恨江东滞后不前,故意叫自己主公麾下仅有的些许兵马去试探刘军兵力虚实,却因其中种种,无法言及,免得触怒了周瑜,叫孙、刘两家联手,成一纸空话。
正在诸葛亮暗忖如何说服周瑜对刘军用兵时,忽然帐外传来一声呼唤,随即便有一人走入。
“公瑾,公”嘴里喊着周瑜表字,张昭急步,一见帐内众人,面上为之一愣。
鲁子布?他不是在江夏么?
诸葛亮脑海中闪过种种,抢在周瑜说话之前,开口说道:“子布,别来无恙啊,唔?看子布风尘仆仆,不会是从江夏急赶而来吧?”
“额,这个”素来诚实仁厚的张昭,被诸葛亮说得有些哑然,望了一眼周瑜,颇有顾忌地点点头,讷讷说道:“确实,确实从江夏而来”
仿佛明白了什么,诸葛亮起身拱手说道:“观子布神情,想来是吴侯有要事传于大都督,亮身为外人,还是暂且告罪”
诸葛亮这么一说,张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急忙说道:“不必不必,你我两家既然联手抗刘,又哪里可说是外人”
说着,他对周瑜拱拱手,凝神说道:“都督,主公欲与刘平决一死战,叫都督定下日期,他要从旁策应”
唉!子布实在是太过老实仁厚了。
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诸葛亮,周瑜无奈地暗暗摇头,随即抬手微笑说道:“此事我知了,我亦欲与刘平一战,子布一路远来辛苦,稍稍歇息一下,我等商议商议,如何破刘,来人,上茶!”
“多谢都督!”张昭拱拱手拜谢,随即对陆逊、吕蒙点头微微一笑,作为礼数,随后入座,却望见诸葛亮对自己善意一笑,心下有些不明所以。
除周瑜之外,张昭是当局者迷,吕蒙是旁观者同样迷,而陆逊却是看得明明白白,原本对诸葛亮印象就差,眼下更甚,冷哼一声,顾自闭目养神。
取出近期的战报,周瑜简略念了一遍,随即对帐内众人说道:“近日战况便是如此,若是此战再拖下去,恐怕越发对我等不利,诸位意下如何?”
“恩。”老实人张昭点点头,低头凝声说道:“如此看来,刘平是打算以战练兵,长此以往,确实对我军不利,不过却不知刘军粮草,是否足备?倘若不足的话”
张昭话虽不曾说全,然而帐内众人乃是何等人物?俱是闻弦而知雅意之士。
见周瑜望了自己一眼,诸葛亮当即会意,正容说道:“据刘琦公子言,刘平得荆州数年屯粮军饷,支撑至今年年末,怕是也不在话下,再者,如今刘军尽得江北诸郡,倘若粮草军饷不足,刘平亦可从兖州、徐州、豫州,三州征集粮饷,要等刘平粮尽退兵,恐怕不易。”
“这”张昭听罢面上一黯,微叹说道:“如此,唯有力战了,只不过刘平兵马众多,若非一战而定,否则,实难败他”
“子布所言极是。”接上张昭话语,周瑜正色说道:“是故,这几日瑜时常苦思,有何良策,可以叫刘平投入麾下所有兵马,我等一战而定!”
“嘿。”哂笑一声,陆逊揶揄说道:“刘平麾下大多是北地兵马,所谓南船北马,那些青州兵、豫兵,若是上了船,恐怕江面稍稍起些风浪,他麾下三十万大军,恐怕便作了那江中鱼蟹果腹之食,你道刘平当真如此无智耶?”
“关键就在这里!”周瑜用手指敲了敲面前桌案,正色说道:“有何良策,可以叫刘平毫无顾忌地投入全部兵马”
“说得轻巧!”陆逊哼了哼,低头深思着,张昭、诸葛亮、吕蒙,亦是低头沉思不语。
整整商议了数个时辰,至到日落西山,众人还是未能想出个头绪来。
叫麾下士卒安排诸葛亮、张昭住处事宜,周瑜独自一人,仍在帐内苦思。
“都督。”随着一声轻唤,周瑜一名亲卫端着饭菜走入帐中,低声说道:“都督,用饭了”
细细一看,作为一军统帅,东吴水军大都督,周瑜的饭食,亦不过是几块腌肉,几块馍馍罢了
周瑜掌军,向来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每日三餐,与一般士卒类似,不曾有半点特殊,有些时候,若是军中缺粮,周瑜的饭食,还不如一般士卒,这也是全军上下,敬重周瑜周大都督的原因所在。
“恩。”周瑜点点头,待那亲卫将饭菜放到案上,望着那菜碗中的菜肉,皱眉说道:“我不是说过,先叫麾下将士用饭么?”
那名亲卫犹豫一下,低声说道:“将士已经用过了,这这是剩下的”
周瑜皱皱眉,望了一眼菜碗,直直望着那名亲卫说道:“当真?”
只见那名亲卫低了低头,叩地说道:“属下该死属下以为,都督身为统帅,理当先且用饭,众将士不明就里,又哪里会剩下什么,叫都督每日”
“好了,起来吧。”起身走上前去,拉起那名亲卫,周瑜微笑说道:“我为统帅,运筹帷幄,亦不及将士用命,奋力杀敌,你好意我领了”
“都督”
“让我说完,你好意我领了,唔,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见周瑜那么一说,那名亲卫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欣喜说道:“都督不知,这腌肉乃二公子今日方才运至的,属下好不容易”
说着说着,他见周瑜怪异地望了自己一眼,自觉失言,讪讪一笑。
腌肉啊,要不是二公子说服了那些世家,恐怕军中粮草犹是不及,何来如此奢侈之物。
正夹了一块腌肉看着,见自己亲卫失言,周瑜苦笑着摇摇头,忽然眼睛撇到那亲卫怀中一物,笑着说道:“我看你亦不曾用饭吧,不若一道?”
“不了不了。”那亲卫连连摇头,从怀中取出一物说道:“属下也已领了”
望了望饭碗,周瑜显然不难明白其中究竟,摇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望见亲卫手中之物,面色一变,眼神一凝。
与周瑜碗中的馍馍一样,只不过嘛,这亲卫却是将他用筷子串了起来那亲卫不明就里,扰扰头讪笑说道:“叫都督见笑了,属下这是方便携带”
话还未说完,却见周瑜伸出取过,口中凝声说道:“与我一观!”
“哦!”那亲卫讷讷地点点头。
凝神望着那几个用筷子穿在一处的馍馍良久,周瑜脸上渐渐露出几分笑意,喃喃说道:“好!好!”
“馍馍好是好”那亲卫一头雾水。
转身重重拍拍那名亲卫肩膀,周瑜大喜说道:“做得好!”
“啊?”
在那亲卫惊愕的眼神中,周瑜握着那串馍馍,大步走向帐外,朝外大声喊道:“速速传蒋钦、凌操两位将军前来见我算了,我亲自去!”
似乎这才回过神来,那名亲卫急急追上帐门口,大声喊道:“都督,用用饭”
“给你了!”急急走向远处的周瑜扬了扬手中馍馍,大笑说道。
“啊?”
而与此同时,诸葛亮却在周瑜营中一处帐篷之内,久久难眠。
周公瑾说的不错,刘平坐拥七州,兵多将广,若不能一战而定,尽诛四十万刘军,便无法解孙、刘之危,有何办法,可以叫刘平毫无顾忌投入所有兵力呢?而且是要在瞒过司马懿的前提下
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忽然帐外走入一名江东兵,抱拳恭敬说道:“先生,营外有一人说是先生故友,我等不明虚实,恐是刘军细作,是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