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亡肯定还是有的,不过相比之下,锻炼新兵的机会才是千载难逢的,万余新兵每天都几百上千不等的补充到守军之中,受伤的,打累的老兵陆续下来休整治疗,连吴佩孚那里,都趁着夜色换了一茬的士兵。
日本人也在补充,一船船的新兵跨海而来,烟台上岸,直接投入到栖霞、招远一线,只是他们来,除了做靶子,增加破虏军战绩,磨练破虏军新兵,还能是什么?
山县有朋不是不想变招,而是不敢变,在登州府的曹锟越打越强,此刻他不是无后方作战,而是背靠莱州府,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物资兵员也是丝毫不缺,莱阳近万破虏军就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对于游走在昆嵛山的这支破虏军,山县有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既然不敢从这一线迂回,就栖霞、招远之间这么窄的区域,他也的确做不出什么文章来。
这种局面,随着曹锟逐渐打通他与林履中的联系后,变得更加对日本人不利,在栖霞招远勉强维持进攻的同时,山县有朋还得加强威海卫、荣成和文登的防御,他很想放弃这几处,可一来国内无法交代,二来威海卫还是英国人的临时军港,俘获的破虏军海军军舰还在此地,由此牵扯,日本人还脱不了身,要保威海卫,荣成和文登也就必然得保。
不过俄国人和日本人的摊子再烂,也比不上英国人的,如今大英帝国真的是焦头烂额,自鲁忠突然突破长江,卡在宁镇山脉,整个苏南便动惮不得了,刘坤一要应对曹方的攻势,在江宁、镇江两府完全腾不出手来,英军唯有自己解决难题。
别看上海周边留守有三万多英军,可多数是那印度殖民地军队,打顺风仗,做做后勤保障,巩固占领之地还行,要想出来解决破虏军,痴人说梦了,英国人要想摆脱困境,唯有大清国兵马相帮,从西面和南面解除苏南和上海的危局。
然而,光绪被刺身亡这件事等于堵住了这种可能,载津若要得知,他在关键时候,居然帮了刘奇一个大忙,不知会不会羞愤自尽?
除此之外,帮助刘奇的,还有张之洞,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也并不知情,但他同意赵凤昌的建议,并派他去和陈道谈判,等于打破了江南的均势,让刘坤一迅速崩溃。
四月十九日,补充了新兵员的陈道发动了致命一击,他以新兵八个团,守卫南昌,其余三十个团,一部增援湖州一线,防止希元可能夹击,其余大部,跟随白虎三师,从宣城一举杀入常州府地界。
任祖文协同英军围攻黄文焕,整个常州府的防守皆落在丰绅头上,倘若张之洞不是自保,白虎一师断然不敢全力加入到江南的战局之中,哪怕有新兵补充,短时间内,陈道也得先加强面向两湖的防御。
赵凤昌的可信度高不高,陈道不在意,他从中能看到的,是张之洞在犹豫,而且担心白虎军进入两湖,这便是机会,只要迅速解决刘坤一,整个战局将彻底有利于破虏军,赌博的赔率很大,大到陈道能下决心孤注一掷,将主力白虎三师全部投入到江南一线。
可以说,丰绅面对的压力比刘坤一还要大,毕竟在江宁、镇江两府,刘坤一尚有五镇近七万人,他则只有八旗新军万余,兵力上已经不敌白虎三师和加入这一线的新破虏军二十个团。
溧阳城迅速被攻破,任祖文留守此地五营兵马全军覆没,得知消息,丰绅立刻派人令宜兴一带的兵马后撤常州,同时派人告知刘坤一,破虏军大举来攻。
别以为丰绅是要和刘坤一通力合作,共同应对此次白虎三师的强力攻入,他告诉刘坤一的,是他放弃常州,准备从强行从苏州到嘉兴,趁着破虏军在这一线的力量不强,突进到杭州,与希元汇合。
丰绅这么做,也不是慌乱之中的胡乱决定,此番破虏军来势凶猛,若固守常州,结局必定是被围困,他担心刘坤一以他为饵,伙同洋人顺势打回上海,那样,他可就被卖了。
老实说,他这种担心真实存在,刘坤一确实考虑过走退往上海这条路时,得让丰绅在常州府顶住,这样才能说服英国人守住苏州,有此两地在手,他才有可能与英国人联手收复嘉兴,从而巩固上海这个三角州,倘若不是鲁忠突然过江卡在喉咙上,这个计划会在曹方大举进攻时实施。
怎么能赢,丰绅是谋划不出来的,但如何会全军覆没,他能看得出来,而避免全军覆没的唯一办法,就是逃离常州,避开大路,趁着南面破虏军受到苏州和上海两边的英军牵制,走小路,从薄弱之处冲破嘉兴一带的围堵,只要到了杭州府地界,他相信,心思在刘坤一和英国人身上的破虏军觉不会一根筋的追击他。
刘坤一没想到,他还没卖了丰绅,丰绅就先把他卖了,丰绅放弃常州的举动不但让他陷入绝境,还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收到丰绅的书信时,庞涛的先锋团已经冲入大乱的常州城。
此一刻,刘坤一已无回天之力,他与尼科尔森清英联军共计九万余人,被切断在常州以西的狭长地带,唯有水路,是能够回上海稍微安全的通道,只是他和尼科尔森都面临一个问题,他们有时间组织足够的船,运送他们的士兵么?
答案是肯定的也是否定的,长江航道,南京和镇江是两大码头,其余沿江各县,扬州和泰州码头也还凑合,不过那是在江北,走水路,就意味着刘坤一和尼科尔森必须将所有兵马收缩到这两个地方,在破虏军围攻的同时,撤离兵马。
船或许能凑,但时间是个大问题,没有电报,上海那边不知情,自然不会组织大批船来救援,这就意味着,要想走水路,二人得在两地撑更多时间。
更为要命的,是二人不是坐下来几句话就能讨论出结果的,何况此刻尼科尔森还在句容城。
短时间是难以组织有效撤退,刘坤一深知他所想到的办法,和没办法是一个意思,别的不说,谁断后就是难题,而且英国兵舰必定是先就英国人,没有兵舰保护,江北那些破虏军的火炮,岂不肆无忌惮的轰击他的运兵船?任何一艘挨上一颗,那就是几十上百条人命消亡。
不等刘坤一做出妥善安排,丰绅放弃常州的消息走漏了,南京城顿时大乱,本就士气低落的各镇清兵哪里还有抵抗的信心,苏元春等人慌忙来见刘坤一,见大帅也无办法,苏元春唯有建议放弃南京,前往句容,与洋人合兵一处,要么冲破常州回上海,要么死守镇江,等待水路撤离或救援。
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刘坤一下达了他作为两江总督最后一道命令,各镇朝镇江退却,令苏元春先行一步,护送江苏巡抚奎俊等人,去与尼科尔森汇合,他自己率亲兵卫队和张景春部断后。
这算是刘坤一为大清国尽忠出最后一把力,他知道,他如果不断后,几镇兵马会在破虏军的追击中迅速崩溃,虽说他心中清楚,这么做很可能只是延缓整个大军覆没的时间。
至于奎俊,刘坤一不是想救他,洋人不管如何折腾,都需要大清官员协助,这一点是必然的,有他断后,又有江苏巡抚协助,相信尼科尔森不会不管清兵。
只是他高估了张景春手下人抵抗之心,低估了曹方的攻击力量和判断,二十一镇虽说兵员相对较满,但要他们背靠南京断后,傻子都清楚,一旦其余几镇兵马撤离,他们将很可能走不了,被困南京城。
当禄口镇左翼翼长不等二十二镇兵马过完,便擅自带领二十一镇左翼兵马仓皇逃往句容时,刘坤一断后的想法已经破灭,曹方接到前锋蒋祺报所攻占禄口,问追击还是转向南京城时,曹方立刻下了决心,既然清兵连阻击都不做一下,那么南京清兵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禄口在手,南京已经是死城,他即刻令蒋祺派出一团兵马向南京方向运动,牵制这边的清兵,留一团兵力守禄口,其余兵马追击,同时令后续跟进的吕兴昌一师不要管溧水城,直接越过,挺近到茅山,转而向北,与鲁忠部南北呼应,迫使洋人难以守句容,仓皇逃离。
抵达句容,苏元春和奎俊给尼科尔森带来了准确并让他绝望的消息,费了好大力气,拼着两千多的伤亡,尼科尔森好容易才将鲁忠压在高资镇一带,虽说奈何不了鲁忠,却也限制了鲁忠四处的出击,等耗尽他的粮草弹药,尼科尔森有把握彻底吃掉这支胆大妄为的破虏军。
然而常州出了大问题,现在别说高资镇这边,就是常州那边更早过来的敌军,也应常州丢失变得无法消灭,如今火再从屁股上烧起来,这位英军将领,已经看不到赢的任何希望。
“尼科尔森将军,可否告知苏州的贵国兵马,前来救援,只要两边夹击,定能打通常州的。”奎俊提出了他认为完全可行的办法。
苏元春没吭气,这不但是废话,还完全行不通,如今太湖以西完全失去,破虏军增援常州易如反掌,更何况,不解决后面追兵的事,怎么夹击常州?也不看看形势,眼下完全就是被破虏军南北夹击。
一时间商量不出办法,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尼科尔森答应派人命令苏州英军接应,同时希望奎俊能够让清兵延缓破虏军毕竟句容的脚步。
心惊胆战过了一夜,苏州那边肯定不会有消息回来的,奎俊再找尼科尔森,希望两边联手,攻常州,然而苏元春匆匆而来,带来更加要命的消息,破虏军出现在茅山一线。
奎俊惊得呆坐在椅子上,到底有多少破虏军杀入苏南啊?
在各清兵将领中,尼科尔森感觉苏元春还是有本事的,他急忙问苏元春有何看法,听着翻译的话,苏元春也略微判断了下形势,如果没有高丽山这股破虏军,以句容、镇江、丹阳三地为依托,打穿常州一线,还是有那么一丝可能的,然而现在茅山也出现破虏军,未能及时抢占茅山,失去了先机,句容已经不可守,只有镇江、丹阳两地,根本做不到抵御破虏军攻击的同时,还攻打常州。
唯有退守镇江,背靠长江,等待救援或从水路撤离一条路了……,想清楚,苏元春细细分析形势,尼科尔森频频点头,见尼科尔森脸上有如释负重的神情,苏元春暗叹一声,心道,这可不一定是活路,难说是更要命的绝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