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潜移默化改变着的,是泰安府地界的人,乡绅大户、普通百姓,随着时间推移,也逐渐接受了刘奇的统治,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刘奇与破虏军这个屋顶,有些结实有些大,如今坊间都有些传言,说刘奇必定做天下,新朝已成气候了,当然,也有人认为刘奇和破虏军很可能昙花一现,如那太平天国一般,可不管怎么论述,都不会改变一种认识,那就是得在刘奇手下谋求安稳,谋求前程了。
因体制不一样,在刘奇治下,并无城守主将这一职务,那府署边的城守参将署,便成了同文馆的汇聚之地,原本以为门可罗雀,刘奇却没想到,短短月余,这里成了泰安城读书人喜欢聚集之地。
要说同文一事,还差了些,懂洋文的,和洋人打过交道的不多,不过众人谈论之事,却和洋人有关。在韦文康的主导下,同文馆首先是找来海国图志进行研读,不管怎样,得先了解泰西诸国不是?
刘奇看到的便是这热闹景象,而韦文康对兰婧王的到来也是惊喜万分,不为别的,就因为泰安城中人已经知道兰婧王回来了,而他尚未听闻刘奇去别处,这一回来就来同文馆,明显是相当重视。
“兰婧王……”见到刘奇,一些胆小的,腿软便下跪,见刘奇蹙眉,韦文康喝道:“和你们说了多次了,兰婧王不同别人,还不赶快起来,别惹大王不高兴!”
跪着的人也察言观色,见刘奇面色不佳,急忙爬了起来,刘奇径直走到正堂中的椅子上坐了,见一众人还站着,知道他们等自己发话,想想有规矩也不是坏事,他说道:“我今日不过是来随意看看,不必拘礼,都坐下说话吧。”
“是……”
“谢兰婧王……”
七嘴八舌中,一些人坐了,没椅子的,四处看看,胆大的去拖了椅子过来,胆小的则素手一边站着。
“不够坐,轮着坐坐,累的,坐地上也行,不要觉得大不敬……”
“是……”嘴里应着,敢坐地上的没一个。
刘奇也懒得理会,说道:“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得有规矩,不过这规矩是死的,若不知变通,一味只是说规矩,那便是死板。”
闻言,韦文康急忙冲着几人招招手:“想坐便坐,别等会站不住了,让大王看到生气。”
见几人真坐在地上,刘奇露出一丝笑容:“你们或许会想,我喜欢看到你们随意些,其实不然,还是刚才说的,要懂得变通,那何为变通呢?就是得看看如何做,能更好些。就说我与你们相见,礼数到了就行,咱们只是随便说说话,不必我坐你们坐,我站着,你们便要跟着站,若是这样毕恭毕敬,心里却骂着我,还累着身子,有何用?这种规矩便要变通,你若坐着想,能替我办事,你便坐着,若是站着想,更清楚,那你便站着,说话渴了,喝水便是,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应了声,不过却并不轻松。
刘奇微微摇摇头,算了,这种事情得慢慢来,他说道:“咱们初次见面,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我不是太在乎一个人是否很规矩,毕恭毕敬的,我更看中人品、平日里的言行,表面毕恭毕敬,背后花花肠子,那在我这可是行不通的,武定啊,你记住这一点。”
“是,大王。”韦文康抱拳道。
“闲话不说了,先给我引见一下各位泰安府的才俊吧。”
二十多人,韦文康一一介绍了,刘奇当然也记不住这么多人,不过他注意到这些年轻人均不超过二十四岁,其中还有五六人是因他造反,滞留此地的外地读书人。
“诸位可知我办此同文馆有何意图?”
“大王定是想悉泰西各国情形,教习其语言文字,变法图新。”其中一人回答道。
刘奇点点头:“变法图新是自然的,不过我办同文馆,却不仅仅是知道泰西各国情形,知道其语言那么简单,咱们中华千百年来,只知读书做文章,每每一篇锦绣文章,便可换来功名,却不知这天下之事,如那浩瀚宇宙,不可穷尽,同文馆之事,不在于懂其语言,知其事,而在于人,我欲以同文馆为基石,造就新功名之路。”
新功名之路?众人有些迷惑了,至多是想那京师同文馆,有些可以和洋人打交道的罢了。
刘奇见状,继续说道:“和洋人打交道,不过是话语之间罢了,可要是谈及的事情,懵懂不知,如何打交道?诸位也知道,我是提倡兴办工商的,这看似洋务,其实不然,那满清朝廷所办洋务,不过是向洋人买些机器,邯郸学步,这种事情,其实用不着知晓泰西诸国情形,懂其语言之人,我一人便可办妥。”
“大王乃千古奇人,在下等人也听闻大王通晓那洋话……”
刘奇闻言笑笑,马屁还是受用的,“如此,那我办同文馆还要做什么?武定,你操办此馆也有些时日,可有心得?”
韦文康思索片刻道:“大王办同文馆,看似是让更多人是熟悉泰西各国,知晓其语言文字,不过此事只是大王最简单的想法,属下这些时日,细细回想大王起事之后所做之事,有些心得。”
“哦?说来听听。”
“这同文馆首要之事,便是网罗天下涉及洋人的书籍,以备查看教习,或许大王还打算从洋人那里弄他们的书籍。”
“嗯,不错,我确有此想法。”
听到他这句话,韦文康心里更有把握,话语也清晰多了:“那属下就想,大王这么做为何?那海国图志属下也通读多次,总感觉是泛泛而谈,若是了解泰西诸国,倒是不错,可真要拿来做事,却有些不得章法,今日听大王说及人,说及新功名之路,属下顿时茅塞顿开。”
听他这么一说,刘奇露出笑容,看来这人选对了。
“就那这政事来说吧,大王之下县衙,看似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其实大不一样,很多事情,都是县衙下各部按章程办事,县令只统领大局,不在干涉过细,这里面,便有泰西一些影子在里面,由此,属下便想,这有何好处?对比以往县衙,属下有些明白了,比如那刑狱之事,若县令精通,便不会有太多冤案,可咱们读书之人,又有多少通晓刑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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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文康越说越清晰,继续道:“我观泰西各国,有专人学习这刑狱,大王所言新功名之路,便在于此,一篇好文章,可换不来功名,得专。若在座之人,能精通一路,便可在大王这里谋得功名。”
刘奇拍了拍手掌:“武定所言甚是,诸位也知道一些,我是要变法图强的,自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以来,咱们泱泱中华上国,一直都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可自清以来,每况日下,想那英吉利、法兰西,不过千里之地,却让这朝廷如孙子见爷爷一般,现如今,洋人耀武扬威,若不再变法,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要成了这洋强盗家里的东西了!”
底下顿时议论纷纷,确实,不用太多道理,都是读书人,中华历史哪有不知晓一二的?
“何谓变法?不外乎就是除弊革新,老祖宗留下的,好的,咱们得要,不好的,弃之不用,同样的理,那洋人的,也不都是坏的,好的咱们也要拿来用,办这同文馆,便是此意,不是说会点洋话,知晓些泰西诸国的事情就行了,而是要学。”
“那也许诸位中有人想问了,咱们学什么?其实这事吧,说起来也简单,就说这政事,锦绣文章,夸夸其谈肯定不行,要是能行,那大清国也不至于被洋人欺负到这个份上,那学什么?我在这里,有句话,那就是办事!我不管你文章如何好,只看你这个人办的事怎样,洋人做事,有个特别之处,诸位可知否?”
刘奇看了一圈,一众人都摇头。
刘奇笑了笑:“那洋人做事,必定要有结果的,这便是有始有终,不像咱们以往官府中人,只是嘴说说,说得天花乱坠,却没有任何可行的办法,就那这变法来说吧,我想在座之人,胸中都有些想法,要是做文章,那可真能侃侃而谈,洋洋洒洒数千字,看得让人拍案叫绝,可这又用么?我要的条陈,不是那华丽辞藻,而是有如何办的法子,打个比方,若有人觉得这赋税高了,行,可以变,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赋税高在哪里?那百姓交的赋税占了他们收入的几成?降低赋税,那岁入必然减少,你还得告诉我,这是否有影响?如果有影响,亏空从何而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