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王府实际管事之人,何涴婧和刘德沛三个县令详细说了县衙的架构和管理,从肥城这几个月的情况看下来,应该是成功的,万宁看过海国图志,很快就明白,这是结合了泰西国家的一些东西而设定的,这种方式,分散了县衙的权利,也减少了县令对具体事务的办理,他小声和刘德沛解释了几句,刘德沛思考片刻,提出去肥城看看。
“王爷去过泰西诸国?”松年虽说不参与刘奇的政事,却也很是好奇,他觉得刘奇太特别了。
当过大清朝官的人说话就是不同,松年称呼他王爷显得很是自然,刘奇也就受着了,他还没回答,何涴婧就笑着说了他们在北京忽悠洋人的事情,四人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王爷博学,定是去过的。”松年肯定道。
刘奇笑而不答,不好说啊,他将话题转会政务之事上,问几人可还有合适人选,这县令还差好几个呢!
闻言,刘德沛向他推荐了博山训导范志泰,也是科举出身,为人正直,刘奇对刘德沛很有好感,立刻同意了,准备让范志泰出任东阿县令,先确保泰安府有足够的官员,这一来泰安府这几个县就只有平阴还没着落,酒席间,刘奇再次请松年不妨先代管一下平阴。
老实说,松年还是有些心动的,只是一开始推脱了,脸面有些挂不住,何涴婧见状,起身亲自给他斟酒,“小梦先生就帮帮我大哥吧……”
王妃发话,松年有了台阶,慌忙起身应了。
饭后,刘奇并未让他们离去,既然刘德沛推荐了范志泰,那就再等等,等派人召他过来,刘奇也趁着这个时候,把他的一些想法和几人交流。
和邱中会那些读书人不同,这几人阅历要丰富,尤其刘德沛三人还做过县令,懂得管理之法,刘奇和他们交流,更容易得到共鸣,并细化和完善着他的管理体系。
比如在刘奇谈及仿照泰西诸国,分工农商三业之后,刘德沛便提出税赋也要跟着变,田赋他建议摊丁入亩,按亩收税,这样百姓明了,县衙也好办理。
听他这么一说,刘奇敏锐发现,税赋改制,或许并不难办,田赋按亩,牲畜按头,牙税其实也就是商业税,再规范工业税,基本体系也就形成了,有现代一些东西,划分农产品也很容易,在刘德沛建议的基础上,刘奇大致说了税赋改制的想法,都是有经验的,刘承宽心里默算了下,这样一来税赋有保障,百姓负担还低了些。
唯一的问题是……
“王爷,乡绅大户如何处置?”
刘承宽的问题是个现实的问题,很多乡绅大户自古就有一些免除税赋的惯例。
“既然要革除一些旧习,便没有什么特别的,在我治下,一视同仁!”这一点,刘奇不会含糊的,江山的基础若是一来就有缺陷,那就不会稳固,十几年后,革命风暴照样要席卷整个中华。
“那王府……”
“也不例外,我王府名下几处产业,也会昭告百姓的。”
如此,那就好办了,万宁是教书的,思讨片刻建议各县不妨先召集读书人,将王府一些做法和他们说清楚,若是读书之人能够支持,很多事情便好办了。
提到读书人的事情,话题又转了,刘奇希望几人好好议一下办新学的可能性,也是山东开埠有不短时日,泰西新学也不是完全不知的,几人认为要变法,新学很重要,读书人不接触这些,以后便不会全力支持,只是新学面临着两重压力,一是传统程朱理学的压力,二是先生奇缺。
“欲速则不达,王爷不妨一桩桩慢慢来。”刘德沛既然决定投靠刘奇,也认真思考着:“当下要紧的,是安稳,能将那税赋收上来,王爷眼下军中虽然没太多用度,不过以后可是要很多银钱的。”
这确实是紧要的,破虏军大部现在还说不到饷银的事,但过些时日,此事得有个章法,加上凭借缴获是难以为继的,后续很可能还要向洋人购买火器,每一笔开支,都不会小的。
刘奇点点头:“变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诸位在任上,也多多思讨,有不合用,有新的想法,都可随时上条陈。”
“定当尽力!”
送走五人,刘奇向何涴婧感叹,事情办起来并未如他想象的那样江潮涌动,传统势力根深蒂固,不说作对吧,支持那是很难的。
除了肥城当时下手狠,打压了当地乡绅外,其余各地,包括泰安城,软顶的事情也是不少,看来还得慢慢来才行。
何涴婧安慰他,问题的结症其实很简单,破虏军虽说连战连胜,但对于一些图功名的人来说,和清廷对抗,仍然是猢狲撼大树,过于支持他们,回头遭受清廷报复,那后果很严重,读书人和乡绅大户不可能像普通百姓那样,谁对他们好,就听谁的,毕竟他们失去的没有比得到的多。
“要是我山西何家,除非大哥登基做皇帝,否则是不会向大哥效忠的。”
想想也是,刘奇无奈摇摇头:“看来只有尽快打下济南才是。”
“那也不见得,大哥不妨让人在外面放话,不支持大哥的,以后别想有好果子吃,等我也和各县说说,不给这些人好脸色,若犯事,就严惩不贷!”何涴婧很有把握,她在家时也见过,家族若是得罪了地方官,多半也是要在很多地方难受的。
刘奇哈哈大笑,妻子发狠起来,也是要人命的,他瞅眼看到何涴婧已经有些微微臃肿的腰身,柔声道:“婧儿,再过些日子,怕是瞒不住了,你何时和义父说?”
何涴婧那好意思说,嗔怪道:“大哥,这事还得你说才是。”
“好,我说。”刘奇有些头疼,一来一开始未说,失去了最佳时机,二来妻子负责的事情太多,没她帮忙,真是要命。好在彭起前往上港督战,还能拖些时日。
正月初八,上港嵩武军大营,杨寿山呆呆看着桌上文书,心思却不在上面,兵败的耻辱还未消退,打击接踵而来,军中定海神针张曜走了,走的那么突然和坚决,等他和孙万林听说时,张曜都已经离开了山东地界。
留给他的只有一封信,寥寥数字,告诉他嵩武军已无胜算,让他好自为之。大帅征战新疆的胆气那里去了?就这么心
甘情愿的走了?
杨寿山想不明白,然而,对面破虏军大部兵力出现后,他有些吃惊,人数众多不说,原本看着有些乱的破虏军开始显露出他可怕的实力。
一夜之间,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出现了清晰的壕沟,和自己的兵勇缩在军营中不同,那些破虏军兵丁一部分守在寒冷的壕沟之内,其余的,在壕沟背后远处,操练着队操。
队操杨寿山不陌生,他历来认为这是花架子,没啥大用,只是不知为何,看到破虏军操练队操,他感觉有些不同。
有前次的惨败,杨寿山不认为对面那些壕沟是摆设,没弄清楚之前,他没敢轻易进攻,只是叫手下依托寨墙,严加防备。
此刻让杨寿山忧心的是士气,在上港,他有八营兵马,参将张奉先统领三营在他大营左侧为犄角,他自己亲领五营堵住了大路,看似兵不少,可杨寿山清楚,他上次兵败,除了遭遇伏击外,还有新兵过多的问题,要命的是,多数新兵为本地招募,可不是他信得过的淮勇。
如今手下人还不知道破虏军几天前已经突然攻入青州府,连破数城,现在正挥兵西进,那位福中堂给他的命令是死守,不得让破虏军越雷池一步,否则军法从事。
正面杨寿山还不太怕,他怕的是从青州府冲过来的破虏军,两面夹击,他必败无疑,这次再战败,恐怕充军都是轻的!
值得么?杨寿山在思考这个问题。
门外传来嘈杂之声,杨寿山蹙眉,喝道:“何事喧哗?”
人影一闪,管带李仁党进来,抱拳道:“杨军门,贼人射来书信一封。”
闻言,杨寿山冷笑一声,劝降而已,本不想看,不过还是伸手:“拿于我瞧瞧……”
他这是好奇,打开来看了,脸色顿变,抬头望见李仁党疑惑看着他,强压心头慌乱,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李仁党抱拳告退,杨寿山低头再细看书信,这信没有署名,自然不是对面主将,或是那什么兰婧王写来的,不过字迹杨寿山太熟悉了,那是他的曾经同僚,传说战死的登州镇总兵章高元的笔迹!
而开头称呼人杰兄也隐隐告诉他,此信就是章高元所写。
信到不是劝降信,只是告诉他,如今泰安城自兰婧王起事以来,气象为之一新,现在支持兰婧王的百姓众多,尤以河南灾民为最,而兰婧王做事也与捻匪不同,有雄才大略,麾下破虏军更胜鼎盛时期的湘军、淮军,军纪异常严明,手下众将,也颇多谋略,皆为人中之龙凤,在写信人看来,嵩武军失去主帅,已无胜算,劝杨寿山早某后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