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一人,竟是比他速度更快的接住了赵珂,从高台上坠落而下的巨大冲力,让他在接住赵珂之后,一连倒退了数步,最后站定后倏地从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但他本人却顾不上这些,在看到自己接到怀中之人之后,很是后怕的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是喜悦的笑。
可这份高兴还没能维持多久,就被赵珂口中不断溢出的血液给击溃,他错愕的看着她一脸痛苦的模样,双手开始颤抖起来,只能无措的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将她的身子放倒在地上,扶着她的肩膀,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的传送到她的体内。
秦夜泠也在这时赶了过来,跪在赵珂的身边看着她满是鲜血的脸,脸色死寂的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
无数过往的记忆朝他扑面而来,他的父亲,他的母亲,还有更多的人,分不清前世与今生,他眼前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幕幕至亲之人在他眼前倒下,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
白墨冉在短暂的失神后,也顾不得辙钧了,立即奔走到赵珂身边,她察觉到秦夜泠的异样,在为秦老夫人痛心的同时,难免多了几分忧虑。
“陈将军,不用费力了,在跳下这高台前,我便自断了心脉,你再怎么样,都是无济于事!”赵珂艰难的伸出手,制止了陈天云的动作,面上的神情极为的柔和与安宁。
此时的她仿佛卸下了一身的荣辱得失,只做回了她自己,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没有再看秦夜泠和白墨冉一眼,亦或是说,以她现在的状况,已经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了。
她看着陈天云,似是宽慰似是自语,露出了此生的最后一个笑容,语气释然道:“想不到,最后送别我的人会是你,也算得……圆满。”
话落,她噙着那抹淡笑,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但是这不是事情的结束,而仅仅是个开始。
因为在赵珂闭上眼的那一刻,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的士兵们,都感到了脸上有一点凉意自某一点弥漫开来。
他们疑惑的摸上自己的脸,触碰到的只是指尖冰冷的一滴液体。
不知哪一个士兵最先抬了头,忘了眼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阴暗昏沉的天空,眼睛猛地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再次抬头看时,漫天的雪花已经飘飘扬扬的落到了皇宫内外的每一个角落,越来越多的士兵看到这一奇景,俱是面面相觑。
白墨冉抬头之际,正好有一朵雪花坠落到了她的眼睛里,融化成水,顺着她的眼眶滴落而下,远远看去,却给了士兵们一种她黯然落泪的假象。
六月飞雪,往日里他们只曾听说过的画面,不想他们今生还能有幸见到!
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秦老夫人前脚刚走,后脚就下起了雪,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东临皇室简直欺人太甚!兄弟们,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们还等什么?冲进皇宫,为秦将军、为秦老夫人、为不归关众多兄弟百姓报仇!”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喊出了自己心中的怒气,越来越多的人举剑附和,士气一时间高涨到了极点。
“冲进皇宫!报仇雪恨!”
“冲进皇宫!报仇雪恨!”
耳边是将士们排山倒海的呐喊,陈天云感受着手中渐渐冷却的身体,却是感到一阵身心皆寒地疲惫。
“老夫一路就送到这了,接下来的日子,你自己多加保重。”
陈天云看了秦夜泠一眼,便抱着赵珂一步一步走出了山呼海啸的战场,即使只是个背影,白墨冉都能从中感受到浓重的落寞与哀伤。
直到陈天云的身影被众多的将士所淹没,秦夜泠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他始终跪坐在地上,仿佛无知无觉,雪飘落在他的身上、发上,许久都未融化,好似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的暖意。
丧亲之痛的苦楚,怕是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了,可现在,万万不是伤感的时候。
白墨冉知道现在她有些冷静的可怕,对秦老夫人的离去,她虽然难过,但更多的是惋惜,毕竟她与她之间的交集,不过一二。
所以也因为这样,在最后的关头,秦老夫人才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因为她知道,自己对于她的离去不会过多悲伤,能够保持足够的理智,而她偏偏又不如那万千士兵一样,与她有着特殊的维系,所以,她更知道怎样做对秦夜泠最好。
“秦老夫人用她自己的性命,为你驳回了所有的质疑与侧目,赢得了现在这样一个万民一心的时机,你不该辜负她老人家最后的苦心。”
白墨冉缓步走到他的对面,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声音轻柔却不失强硬。
秦夜泠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不冷不热,带着些淡漠的疏离,却足以刺痛白墨冉的眼睛。
“可我不需要她这样的牺牲。”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清晰道,语气中有种执拗的偏执。
面对他这样的视线,白墨冉一时间失去了全部的言语,最后她只是语气平缓而又冷静道:“她不只是为了你,是为了整个秦家。”
但是她的眼睛,却已经无法做到正视他的目光。
她伸出手去握他的手,在触碰到他手掌的那一刻,她的手被那股刺骨的寒冷所伤,狠狠地一颤,却没有松开。
但对方却坚决的挣脱开了她握过来的手,从地上站起身来,转身走到了士兵的最前面。
在他走之后,白墨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殷红的血迹赫然其上。
面对秦夜泠的数万大军,皇宫里的区区几万御林军本就占不到什么优势,如今他们更是损失了自己唯一的底牌,早就成了瓮中之鳖。
“就算是天意,也不能任由他们这么轻易地就攻进来!”澹台丰恨声道,长剑出鞘,带领着一帮御林军自高台而下,开始了殊死一搏。
无数的士兵从胸腔中发出愤怒而勇猛的呼嚎,杀气腾腾的冲向宫外,刀剑碰撞声,厮杀怒喊声,肢体肉搏声,不断地传入白墨冉的耳朵里,她却只是背对着宫门口,面色平静的看着天空。
雪花纷纷扬扬的从空中落下,而且有着越下越大的趋势,地面都已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雪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她伸出手去,一朵雪花落在她的手心,转眼融化成一滴剔透的水珠,她将其捧到自己眼前细看下,还能从它的倒影中看见自己愈发冷清的眼神。
也不知道就这样站了多久,直到秋霜跑到她的身边欣喜的唤她,白墨冉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阁主……”这次,就连一向心思跳脱的秋霜也难得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劲的瞅着她。
“都结束了?”白墨冉没有避开她探寻的视线,反而笑着迎上去,教人实在看不出有哪里反常。
秋霜当即敛了自己的心思,高兴的点了点头,急急道:“在其他几个门包围的士兵也全都取得了胜利,现在秦将军正在带着将士们去寻澹台宏,等将他也抓到后,一切就该尘埃落定了。”
“尘埃落定……”白墨冉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不可置否的笑了笑,转身一边朝着皇宫内走去一边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或许有些事情,在今天她真的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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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也没有想到,在大军找到澹台宏的时候,他竟是在皇后所在的凤仪宫内。
重重侍卫在凤仪宫外严密把守,只有秦夜泠一人孤身进了宫殿。
白墨冉到的时候,澹台宏正一脸痛心的看着躲在椅子后面,不肯让他触碰的水韵,语气却是满是宠溺,企图降低她对他的防备。
“韵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与我闹脾气吗?”
水韵似是被他话语中的无奈与伤感动容,整个人凝固了一瞬,最后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满是防备的看着他,一双眼睛中盛满了任谁都能看出的不信任。
而秦夜泠在宫内站了良久,却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只是一直凝神看着这两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墨冉则没有他的耐心了,她只是站在他的身后看了一会儿,便越过了他,看着澹台宏冷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澹台宏,事到如今,我已不想与你多说什么,我只想问你一句,当初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为了找寻这个答案,她隐忍了十几年,痛心了十几年,现在,她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心中难免波折。
听到白墨冉的问话,澹台宏这才将视线勉强从水韵的身上收回,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
只是与他人不同的是,他眼中除了一开始有些疑惑之外,很快就转为了了然,最后露出了一抹诡异难测的笑容,却没有回答。
白墨冉对他这样的表现倒也不意外,眼底有寒光一闪而过。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心慈手软的白墨冉了,更何况这个答案对于她而言,至关重要!
她身形微动,只眨眼间,便已来到了水韵的身边,一只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颈,面色冰冷如霜的看着澹台宏骤然变色的脸缓缓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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