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四下鸦雀无声,人人都屏声静气,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心里都同时在想,这下这白家大小姐肯定要倒大霉了!谁不知道这六皇子虽然性情孤僻,却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如今她居然敢在他的脖子上动刀,皇上能容忍得了那才奇怪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还真就有人不怕死的出了声,但是在众人听到声音后,也就都不奇怪了,因为开口的人正是长公主,作为现今圣上唯一的妹妹,人家自然是有着仗恃的。
“皇上还请息怒,想必冉儿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她只是一时救人心切,这才会闯下大祸,还请皇上看在冉儿出于一片好心的份上,从轻处罚。”
长公主面上显露出一派不安着急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满心为孩子担心的慈母,看的一众尾随皇帝而来的官员们都在心里不住的称赞,果真不愧是长公主,自是有一番气度的。
长公主将一干人的反应都收入眼中,心下十分得意,刚刚她离得远,看不清白墨冉的具体动作,但是现在看皇上的这般反应,定然是那小贱人将事情给搞砸了,这等机会,她怎么能不抓住好好利用?
白墨冉怎么会看不出长公主的心思?她这一番求情,既是告诉皇上对六皇子动手的人是她,又在无形中给她定了罪,还全了她作为母亲对她的维护之情,当真是一箭三雕!
跪在她身旁的澹台羽也听出些不对来,连忙就要出声为她辩解,却是被白墨冉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她抬头,迎上皇帝听到长公主的话便锁定在她身上的目光,眼神清明如水,自有一番朗朗磊落。
“臣女想请教皇上一个问题,不知皇上安能回答?”她的声音不卑不亢,没有一丝被责难的恐惧,就好像是在与人聊着普通的闲话家常。
皇帝闻言眼中波澜起伏,怒火从略显苍老的脸上渐渐退去,变得有些深不可测起来,半响才低沉道:“你说。”
“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古人亦云:‘人生似朝菌。’那么敢问皇上,两者相比何为重?”
“自然是后者。身体发肤虽然重要,却也重不过父母给的性命,若是命都没有了,那么还要一副完整的躯壳做什么!”
皇帝没有一丝犹豫的给出了答案,若是人人都因为怕伤及体肤而不敢征战沙场,那他这国家还要靠谁来守护?这两相比较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那么皇上,臣女只是与皇上做了一样的选择而已,若是皇上执意要怪罪臣女,臣女也无话可说。”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什么叫做胆大妄为,他们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这分明就是明着给皇上下套子,然后用皇上的话来堵皇上的嘴,若是皇上因此而恼羞成怒,那么这个白大小姐今日怕就是要命丧当场了!
一时间,人人都竖直了耳朵听着皇帝的动静,生怕下一刻就发生什么变数,自己好早点想好对策。
“你的意思是,你救了朕儿子的性命?”皇帝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只是看着白墨冉的目光愈发的深沉,但在白墨冉看来,那就是一潭随时可能涌动的寒水,随时都有把她倾覆的可能,“那么为何他现在还死气沉沉的躺在地上?这就是你救治的成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臣女虽然没有帮六皇子解了毒,但是却是让他体内的毒素得到了抑制,否则臣女敢说,皇上来的时候连六皇子的最后一面怕是都见不到了。”白墨冉对于这件事情毫不相让,因为她知道,她一旦露出半点退让,让出的便是她的命!
“放肆!”皇上还未说什么,一道严厉的女声倒是先他一步的呵斥了她,白墨冉循声看去,只见到一美人云鬓花颜、穿着华贵,小腹之处略有些隆起,正是一道懿旨召回她的皇贵妃姑姑!“六皇子自有皇上的皇恩庇佑,哪有那么容易丧命,阿冉你别闹小孩子脾性,还不快向皇上认错?”
白墨冉看着自己的姑姑,心头微痛,她不曾想到在这种时候,累自己最深的竟然会是自己的亲人!可就在白墨冉准备移开与白素歌的对视时,她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真切的担忧。
她愣了愣,想起她刚刚说的话,与长公主的明保暗弃截然相反,她是真的担心自己,所以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自己还小。她有些难过的低了头,心里暗道:姑姑,我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阿冉了。
恰好此时湖畔又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太医院的院判带着几名御医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看到皇上都已经到了,俱是腿一软,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臣等姗姗来迟,还望皇上恕罪……恕罪!”几人说着,还不停地磕头赔罪,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知道来迟还不赶紧给六皇子看看?都等着朕请你们不成!”
皇帝的一声怒喝,吓得几人都跌跌爬爬的来到了澹台然的身边,将他围了个密不透风,而几人在看到澹台然脖子上的伤口时,都是一阵面面相觑,唯有院判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了,都起来吧!”皇帝看到几个太医的到来,心情也缓和了许多,这才看到满翠微湖畔都跪着的人,淡淡的开了口。
“谢皇上。”众人齐声谢恩后慢慢站了起来,皇帝趁着太医们诊治的空档,随意的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桌案,看着始终面色平静的白墨冉,眼里掠过了一抹深思。
“既然你能够缓解六皇子中的毒,那么你倒是给朕说说,他中的是何毒?”
“与其说是毒,倒不如说是一种蛊虫。”白墨冉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却在人群之间引起了一阵唏嘘,随后都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皇帝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诧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沉声催促道:“继续说。”
“就如同中药里有一种草药名为冬虫夏草一般,在边境的一些小国有一种花叫做佛罗花,常与甘草种植在一起,它与冬虫夏草的习性相反,它在冬天就只是一朵花,而到了夏天,它的花蕊会随着气温的变化,生成许多细小的飞虫,而这些飞虫最喜攀附在甘草之上,吸附于它的养分而活。而六皇子中的,正是这种佛罗之毒!”
“可你不是说,这花只有在夏天才会变成飞虫吗?”皇帝很快就抓住她言语中的矛盾点,面色凝重的发问。
“是,但是除了季节的变化,还有一种东西的刺激会使它提前发生形态的变化,这种东西正巧宫里也不少,便是皇上您天天使用的龙涎香。换言之,六皇子今天之所以会中了蛊虫,必然是满足了三个条件:第一,去了有龙涎香的地方;第二,食用了含有甘草的东西;第三,沾染了佛罗花粉。”
不知不觉间,众人的思绪都被着她的解释而牵着带走了,有知情的人会想到龙涎香宫里只有三个人有,那便是皇上、皇后以及皇贵妃娘娘。
六皇子天天会去皇后的寝殿请安,这第一个条件已经满足,且皇后的身体病恙多时,每日六皇子都会亲力亲为的喂她喝药,免不了尝一口试温,而这甘草是补益之物,药中十有**都会有,第二个条件也能凑得上,剩下的,就是那从所未闻的佛罗花粉了。
他们能想到的,皇帝自然是一个不落的也想到了,而他想到的却比他们要更多。他甚至隐隐的猜测到,对方要害的人并不是六皇子,而是皇后!毕竟佛罗花作为一种花粉香料,男子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却不知怎么被六皇子给阴差阳错的撞上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皇帝的表情便阴沉到了极点,人都有逆鳞,而皇帝的逆鳞,就是皇后!
正巧这时候几名御医都诊治完毕,但是脸色却比刚来的时候还要差,齐齐灰败了老脸跪到皇帝面前,声音颤抖:“请皇上恕罪,老臣愚笨,未能查明六皇子中毒原因!”
连御医都不能看出这蛊毒,而白墨冉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说明了什么?人们一想到这,都不约而同的朝白墨冉看去,但见她眉目平和,站姿笔直,不见半分的怯懦,就仿若黑夜里盛开的一朵白莲,虽看不见其貌,却早已沉沦在她的气度里,这与他们事先听到过的有关她的传闻大相径庭,自此,所有的王公子弟都对她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更有几人看着她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炙热。
事情发展成这样,已经远远超过了白墨冉的预料,只是若是太医院无一人能识的此毒,她又要如何来证明自己话的可信度?
难道说,她今天就注定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皇室中人而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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