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流落江湖,这般事情见过不少,知道这修真界中争斗更甚,认真答道:“晚辈记下了。”
“修真界多是尔虞我诈,奸邪狡猾之辈多不胜数,轻易不可相信他人,纵然知心相交,也要留三分手段。便是今日你我相遇,我传你功法,你觉得此事如何?”
姜离正色答道:“前辈之恩,晚辈必定铭记五内。”
“呵呵”杜英章却是冷笑,“若是杜某还有一丝夺舍的可能,你此刻早已死透。”
杜英章突然面露狠厉,姜离看去不由心神一颤,前后之间,杜英章判若两人。
夺舍之事杜英章方才也有提及,乃是修士将神魂出体,侵入其他修士的识海,吞噬主人神魂,夺取**之事。
原先主人的神魂若是被吞噬,便是身死道消,而那夺舍之人,借了肉身,便可继续修炼。
一般修士也不会行夺舍之事,夺舍他人肉身,神魂与肉身未必能契合,修炼上也有诸多阻碍,而且夺舍次数越多,神魂越难以与新肉身契合。
夺舍之人一般也选择修为不及自己的修士,若是去夺舍一位修为高绝的修士,岂非是羊入虎口?但若是夺舍肉身太过弱小,无法承受夺舍之人的神魂,夺舍也算不得成功。
况且不论夺舍何人,即便成功,夺舍之人的寿元并不会增长。
只是肉身被毁,神魂离体,那便不一样了,修士为求生机,也顾不得许多,若有机会,必定要试上一试。
更有些邪修,夺舍那些天赋上佳的年轻修士,以期获得更好的肉身。
姜离此时却是心神不安,这杜英章此刻境况不就是需要夺舍肉身么难道他传自己道法,就是为让自己成为修士,又说时间无多,哄骗自己,日后好夺舍自己的肉身?
姜离心想自己才落入天虎山贼寇手中,还不知前路如何,以为得了机缘,将来可修仙寻道,报仇雪恨,如今尚未曾见到幕后之人,自己难道转眼间便要身死此间?
不过片刻功夫,姜离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几欲起身逃走。
“哈哈哈……”杜英章这时却大笑起来,说道:“此刻你可能体会?”
姜离看杜英章眸中尽是清明一片,顿时知晓这是杜英章试探之意,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神却是平静下来,说道:“晚辈谨记前辈训言。”
不要看诸多修士皆自诩正道,一副温文尔雅模样,若真是到了绝处,有一线生机,莫说夺舍一人,便是杀千万人,也在所不惜。
“如此甚好。不过自身若是足够强大,一切阴谋诡计都可以力破之。”杜英章说道,继而朝空中一指,问道:“你可之此为何物?”
姜离看着半空,温润明澈,光芒四射的玉佩,此时这枚玉佩形状跟他之前挂在胸前的玉佩有些相似,却叫人不敢相信这是同一枚,答道:“若晚辈猜测无误,这应是镇魂玉玦。”
杜英章点头,道:“正是我在那处禁地得到的镇魂玉玦。”
“那位大能并未介绍镇魂玉有何作用,当日也只留书‘镇魂玉玦,有缘者得之’。我当时得来,也未来得及祭炼,最后关头却是它助我这缕残魂逃出。尹桐焯既未来寻,说明此玉威能不小。”
“万年来我寄魂于此玉,多有研究,发现此玉功效神妙,在你识海之中,发动此玉,便能错乱时间,神魂在此度过十天,外间不过一日。”
“竟如此神奇,那我不是凭空比别人多了十倍时间?”姜离惊异道。
“这么说倒也不错,镇魂玉中有一篇神魂修炼之法,唤名《镇魂诀》,如今我便将此法也传授与你,你修炼之后,方可真正掌控镇魂玉。此玉必定不凡,或有诸多妙用,留待你日后发掘。”
杜英章便将《镇魂诀》传与姜离,姜离此刻初涉修炼之道,所谓传授,也不过是杜英章将此法说给他记下,真正能修炼,也非在一两日之间。
随后杜英章考校姜离所授之法,姜离现下虽不得真意,却是能一字不差地记下,日后修炼便有了根基。
只是想到什么,杜英章也不觉皱了下眉头,对姜离说道:“尹桐焯此人定是在仙云大陆某处隐匿,借封天夺灵大阵修炼,若无变数,数百年后,缘天界势必因其破灭。”
“你若做个凡人,最多不过百年,此事与你也就无甚关系,如今你既踏修道之途,若再有些机缘,不致途中殒落,等到那日光景,那么此事便与你关系甚大了。”
“难道前辈也无办法么?”
“若我本尊尚在,说不定还能一探究竟,如今这副模样,确也无能为力。要破此局,要么将尹桐焯击杀,危机自解;要么离开此界,避此劫难。”
“杀掉尹桐焯?或者离开缘天界?”这两个选择姜离是想都不用想,根本无法达成。
“不过此也是日后之事,若你明日死了,也不消去管他,你只需记得自身修炼才是正途。”
“晚辈明白。”
杜英章头微微一倾,似是在思索什么。
姜离见状,怕冲撞了杜英章,安静坐着,不敢打扰。
约莫一柱香工夫过后,杜英章抬头看着姜离,却又久久唯有言语,却是一脸犹豫。
姜离自见杜英章之后,看杜英章端坐于此,宛若浩瀚星空,令人琢磨不透,不知他此刻为何如此做态。
他思索片刻,鼓起勇气,问道:“前辈可是有何事要托付晚辈?”
姜离原本便聪慧,在此又听得杜英章诸多言传身教,心思越发灵动,猜测杜英章这等已将生死看透的人,这般姿态,应是有事所托。
不过他一个羸弱少年,如何能完成杜英章所托?
恐怕杜英章犹豫不决,也是有此考虑,既不能完成,说出来又有何用?
再三思量之后,姜离还是问了出来,不管能不能成,总归是前辈心愿,自己无论如何也试一试。
“你倒是聪明。”杜英章似是看出姜离所想,温声道,“你想的不错,我所托之事,莫说是你,恐怕此界之中也无人能成。”
“前辈曾言修真之人常为一线机缘不惜以身犯险,前辈若是有事
牵挂,晚辈便是这一线机缘,前辈不妨说了出来,晚辈不定能完成呢?”
杜英章看着姜离一副坚定的神情,顿时一怔,自嘲一叹,终是说道:“我恩师乃是云岚界孚山宗稷阳真人,我自幼在他门下修道,得他护持,修道之途可谓一帆风顺。”
“只因我年少修炼有成,又有恩师护持,同辈之中无人不阿谀奉承,久而久之,也有些孤高,现在想来,那时我却是过于骄横、目中无人了。”杜英章说罢,面露自责之色。
姜离已然明了,杜英章年少得志,如他所言必定与凡间纨绔子弟一般,只是他与尹桐焯一战身殒落,这镇魂玉中的残魂等若是经历一次生死,在万年间也褪去年少轻狂。
杜英章苦笑道:“那日我与恩师大吵一架,负气离宗,之后便遇上尹桐焯,而后之事,你已知晓。”
“前辈所托,可是与令师有关?”
“不错,我每每思及恩师,便觉愧对他老人家悉心栽培,如今身殒,更不能侍奉左右,离开万载,他也不得我音讯。你将来若是修炼有成,去得云岚界,便去孚山宗寻我恩师,言一声‘华书知错了。’”
“华书知错了。”姜离默念于心,“华书”应是杜英章字号一类。俗世中,寻常人家起名,也需起个字号,譬如他自己,家中为他取名“姜离”,又起一字“默行”。
只是姜离未曾想杜英章托言于师长,并未言及家人,难道修真之人,都是淡薄寡性么?
而且托言也只道“知错”,仇人尹桐焯也未有提及,若真有机会见得稷阳真人,自己是否要将此言明?
不过杜英章既言辞肯定,未有解释,自己若真有机会到云岚界孚山宗,只需将其话带回便可。
姜离刚想答应,又听到杜英章说:“还有一事。”
此刻杜英章眼中尽是柔情,温声言道:“我昔日在孚山宗修道之时,有一位青梅竹马,你若能去孚山宗拜会我恩师,亦可往云雪峰寻一位纪仙子。你可告之我托你带话与她,她若肯相见,你便言‘青衣挽剑望远山,心寄云依亦长欢。’她自会知晓。”
“好了,诸事已了,你有完美五行灵根,又有上等雷灵根,此等灵根资质委实奇异,未免因此引来祸患,我最后便为你隐去这雷灵根,此界之中应无人能看破。”
杜英章言罢,手动掐动法诀,诸多光芒四散飞去,姜离此刻乃是自身神魂,非是本体,亦能感受到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热流,游走全身,舒服至极,不禁闭上了双目。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姜离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左顾右盼之下,发觉此处镇魂玉仍悬于半空,却不见了杜英章踪影,未及思索间,耳边传来轻吟声:
少年意气天地游,
执剑恩仇快意留。
何需长生问天求,
我自逍遥我自由。
……
……
姜离此刻已是泪流满目,话语凝噎:“姜离必不负前辈所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