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昔日神志不清的老王爷正将矮房厚重木门拉开,接着示意裴极卿进来,虽没有开口,眼神却无比诚恳,眸中隐约有些湿润。
门外月色如洗,裴极卿望着老王爷几近全白的鬓发,心中陡然生出无限疑惑,先前在贤王府中,老王爷拿出虎符要他出府,裴极卿只犹豫片刻,老王爷便要立即下跪,只为求他同自己走。
裴极卿虽然知道傅从思的真面孔,但从始至终,老王爷都没有亲自出面,裴极卿迟疑片刻,还是大胆的选择相信。
老王爷仍旧一言不发,转身从小柜中取出火石擦亮蜡烛,将虎符放在桌上,接着走向墙角,自青花瓷瓶中抽出一只画卷。
室内太过漆黑,烛火沉沉有些压抑,裴极卿将目光定在虎符之上,那是一枚青铜制成的伏虎形令牌,因为年代久远,颜色已经隐隐发黑,只是这东西做工精美异常,又经人妥善保管,即使在幽暗灯光下也可看到些许深青色幽光。
裴极卿突然想到,在他们叫王玥送假消息时,王玥说傅从谨太过谨慎,所以未将虎符交给他。
难道,这就是本该在王玥手中的虎符?可傅从谨与老王爷本无干系,怎会将此物交到他的手中。
“老王爷……”裴极卿忍不住发问,“这是,虎符?”
“是。”老王爷转过身,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沉稳厚重又压得极低,眸间一片清明,“这是虎符,贤王手中有另一半,两只虎符相合,可调动天下兵马。”
“王爷这是何意?”裴极卿依旧不太明白,小心将虎符捧起,“我记得每每见到王爷,您都……”
老王爷将画卷放在桌上,接着伸手将它展开,气流冲击,细瘦烛火隐隐开始摇晃。老人须发接近全白,皱纹如刀削斧劈般刻上面孔。
画卷是一副寒梅图,功底虽有些稚嫩,却也算是匠心独运的上品,顶端还提着一首小诗,落款为“明睿”。
思则睿,睿则圣,裴极卿隐约觉得,这是傅从思的字。
先前常常去看太上皇的只有老王爷一人,裴极卿不仅早就怀疑他有意装疯卖傻,甚至怀疑过是他下的杀手……可而今与这位老人对坐,却只感受到一种英雄垂老的无奈。
“裴大人,我的确没有神志不清……”老王爷沉默许久,才盯着那道烛火娓娓开口,“很久之前,我也曾驰骋疆场,带过的兵马绝不比夏承希少……后来太子与宁王起兵,皇上告诉我小皇子还活着,又将这象征朝廷的半块虎符托付给我,就是对我的信任……这么多年,虽一直没能找到小皇子,可要感谢苍天有眼,让您亲自将他抚养长大,我自责多年,也算安心了……”
“老王爷英雄一世,下官不能与您相比。”裴极卿盯着那卷画卷,不明所以道:“小王爷要做什么,您想必清清楚楚,下官实在不知,您要与我商谈何事?”
“这是寿王府的小书房,从思小的时候,曾经在这里读书。他七岁的时候,就能已能吟诗作对,不知道您在不在场,有一日皇宫招待辽国使臣,那大胡子气焰嚣张,出了对联来挑衅,就是从思对上的,那时候他才八岁啊……”老王爷絮絮叨叨,只说些无关紧要的旧事,裴极卿更加不解其意,恨不得拿刀逼着他说重点,“从思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曾教他兵法战术,想让他同我一般到疆场效力……我虽然年迈而不再带兵,先皇却从未将虎符收回,后来怀王起兵,先皇说他有一个一生都对不起的人,那孩子与母亲住在行宫,希望我能护住他……”
老王爷转身,突然跪了下来,“裴大人,我傅景奕一生为国效力,不想在入土之后,落得一个卖国求荣的下场!”
老王爷话音未落,眼睛中已蕴满泪水。
裴极卿无比惊异,却在刹那间明白了老王爷的话,匆忙上前将老王爷扶起,压低声线道道:“王爷的意思,是不想看小王爷利用辽兵杀贤王。”
老王爷也站起来,缓缓坐在桌前,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副画,接着拿起桌上茶壶,皱眉将茶水泼在画上。
“王爷,您……”
茶水迅速在纸面晕开,裴极卿伸手去拂,却也毫无用处,只转眼间,凌霜傲雪的梅花已被茶水尽数沾湿,他伸手探了下画纸,指尖居然一层腻滑,这居然是一层油。
油缓缓渗进画中,梅花之后出现些沟沟壑壑,仿佛一张地图,老王将画重新卷起,“这是一幅地图,上面的标记郎大人都能看懂,油干后地图会重新消失,只要再泼上就好。从思还是不相信辽国人,临时改变伏击地点,还在这里安排了几架红衣炮,现在拿着地图出城,一定要将他拦下来!”
京城远郊虽人烟稀少,可若在此处设置大炮,也难免会殃及城内,裴极卿迅速卷起画卷藏入衣襟,准备推门出去,走了半步又退回来。
“老夫已将虎符交出,又怎么会骗你?”老王爷急道:“你快走。”
太上皇与傅允珲的药都服食已久,由此来看,傅从思早已野心勃勃,老王爷假装神志不清,交出兵权不问政事,大概就是劝说无效,只能如此阻止。
如今他带着地图离开,傅从思必然会发现,老王爷虽然是他亲父,只怕也凶多吉少。
裴极卿将画卷□□青花瓷瓶,“地图我记下了,东西仍放在这里,您要小心。”
老王爷送他出去,呆呆站在空荡庭院里无端站了许久,转身望向小书房,他仿佛看到傅从思从里面跑出来,小手举着那副画,脆生生喊着“父王”。
街上全是巡逻禁卫,也许其中就会安插傅从思的人,裴极卿不敢骑马,小心翼翼的在城中穿梭,待看到内城宣武门时,中衣已被冷汗打湿。
他已答应傅从谨放他一马,若决云想做皇帝,就会来禁军卫所放傅从谨出去,过了宣武门便是广安门,这是距离卫所最近出城之路,如果决云放了傅从谨,就一定会走这里。
冷风拂面,城门近在咫尺,裴极卿觉得身体轻快一些,守城的禁军都认识他,连忙跪地行礼。
“不必多礼。”裴极卿焦急道:“借我匹马。”
武士牵出战马,又有两人跟在他身后,裴极卿挥挥手,一步跨上马背,双脚忽的夹紧。
刚刚的两名禁军对望,也拉过一匹战马,紧紧跟在那个背影身后。
白羽箭挟着风声掠过,紧紧钉在马腿上,战马一声嘶鸣,裴极卿连人带马滚在地上,索性地上仍有积雪,才未将肢体摔断,情急之下,他依旧将画卷藏在
他被摔得眼冒金星,还未来得及恢复清明,禁军长剑出鞘,已明晃晃架在眼前,接着一团烂布塞来,他感觉喉咙一阵恶心,却也呕不出来。
那两名禁军靠近,提剑将他胸口衣襟挑破,层层叠叠的衣服被带着恶意划烂,直到雪白胸脯上露出血痕,那兵士才停下动作。
裴极卿不能开口喘气,用手撑着退了两步,眼睛圆瞪,胸膛上血痕交错,如同腊梅嫣红,他向后蹭了一步,右手紧握袖中匕首。
一人疑惑道:“他身上可没有夹带,咱们擅自拿下,小王爷不知会不会生气?”
动手的兵士也有些吃惊,他奉命藏在禁军中,动手时本想邀功,却没料到裴极卿什么都没带。此时四下无人,无比寂静,那兵士将剑扔在地上,蓦地□□。
另一兵士迅速会意,已动手将铠甲除下,“听说容公子很是招贤王待见,跟您有关的也都是皇亲国戚,今日反正也不敢放您回去,不如我也乐一乐。”
说罢,他拔出裴极卿口中烂布,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去,眼前的面孔如同上了胭脂一般绯红,嘴角隐隐落下鲜血。
裴极卿无声哂笑,抬手擦去鲜血,既然说了招贤王待见,所以没理由被这种人侮辱。
那人被这个笑激的热血上头,将沉重盔甲掷在一旁,伸手去抓裴极卿的腰,裴极卿遗憾的望了眼盔甲,袖口匕首出鞘,不过须臾,那人胸口已漫出鲜血,庞大身躯斜斜倒去。
另一人没料到他会杀人,愣了片刻才拔出佩剑,裴极卿依旧在笑,带着血丝的面孔如山间妖邪般妩媚,接着猛然拔出匕首起身,红刃上滴滴黑血落入雪地,如同腊梅绽放。
兵士有些惊异,似乎看见鬼一般,竟然退了半步。
白马嘶鸣,须臾一道剑光掠过,他还未来得及拔剑,已被长剑钉在远处树上,心口被严丝合缝洞穿,喘了两口气才喷出鲜血。
裴极卿抬头,决云正提剑走来,面孔笼着沉沉阴鸷,接着拔出天子剑扔向雪地,匕首被夺过,一道狭长伤口出现,鲜血如泉喷涌,死尸终于倒下。
“决云,老王爷……”
裴极卿话音未落,决云已一步走来,死死抓住他的双手,接着是一个深重而占有欲极强的吻。
裴极卿与决云对视,眼底欣喜与无奈交织,这个表情更加激怒了决云,那怒气比先前裴极卿不告而别之时更甚,既然他有心于自己,为何却什么都不说明白。决云甚至想掐着脖子告诉他,得不到皇位会功亏一篑,可离开他,自己心里的难受会更甚,断子绝孙又能如何,江山万代只要姓傅就好,他们明明连活着都要竭尽全力,为何还要在乎死后的名誉。
“裴叔叔。”决云缓缓松开,“你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决云的声音仍在继续,“傅从谨已经对我说过,你两生两世,只喜欢我一个人。”
裴极卿猛然怔住,这句话出自自己口中,被人复述却有些羞耻,他望着决云眼睛,无论决云是谁,这双眸子依旧澄澈明亮,依稀是初见时的那个孩子。
他心底无私又自私的情绪曾如寒铁坚硬,可百炼钢终究化作绕指柔,裴极卿不暇思索,抬头狠狠吻上决云。
这个吻持续许久,双方唇齿相互偎依。
“他说的没错。”裴极卿低头微笑,眉眼弯弯,方才的杀气骤然散去,只剩下十分温存。
决云怔怔,伸手解下皮毛披风,将裴极卿裹挟着抱上白马,残月斜悬,雪地上一行春花绽放。
决云顾不得他人眼光,将裴极卿直接塞进大军主帐,桌面上地图摊开,裴极卿害怕自己忘记,提笔在上面开始圈点。
决云除下盔甲,扭头去找疗伤药膏,裴极卿右手刚刚画完最后一处,左手已扯下早就破烂的中衣,接着回眸一笑,手指覆上决云衣带。
他脸上仍然留有伤痕,却笑容狐媚,盈盈拿起决云刚刚递来的药膏,决云立在原地,浑身热血如火山喷发,铁甲落地,发出一声铮鸣。
决云的唇再次探过来,在他的耳垂上松松一咬,接着是方才被咬肿的嫣红双唇,刺激由上而下,裴极卿忽然有些后悔刚才的所作所为。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决云伸手扯下他的衣裤,手指隐隐探入药膏,热浪如潮汐般一层层涌来,裴极卿死死扣着桌角,眼睛里泪珠垂落,雪白细腰如虾般迅速弓起,细汗满身,眉眼含泪,嘴角却依旧带笑。
“裴叔叔……”他的声音满含诱惑,“让我看看你。”
裴极卿伸手,想把蜡烛吹息,决云却伸手挡住,明明动作有些带着兽性的激烈,那双眼睛却温柔诚恳的望着他,几乎要把整个灵魂都溺进去。
去他妈的江山社稷、第一名臣,谁爱名垂青史谁去,老子要做天下第一的宠臣。
裴极卿手指伸展,曾经的痛并快乐已仅剩极乐,及至最后一刻,口中竟然主动发出一声细微呻|吟,接着声音愈发放纵。
决云惊呆,小腹重新沸热,扯着腰带又拽了回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