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尚希听了赵才的供述,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反而陪坐在一旁的杨广,听赵才说到他的所谓座师告诉他江左天台山才是他们这一枝的祖庭所在地时,立马产生了警觉:如此看来,赵才所说的这位座师来自江左南陈管辖的地界儿,他会不会和那个神秘的“雁巢”有关呢?
“他从未说过要你与朝廷对抗的话?十八罗汉联寨杀胡又是怎么回事?”杨尚希阴沉着脸,逼问道。
“十八罗汉联寨杀胡?将军明鉴,我从没听说过此事啊。”赵才跺着脚恳求道。
“那你因何方才自称在十八罗汉中排行第八?”
“将军哪,原是座师在山寨时曾向我说起,他此来关中之前,已在佛祖面前下宏愿,要收下十八位罗汉做杀胡除邪的帮手,瞧出我资质尚可,才收了我为排行第八的罗汉弟子。我因他也主张杀胡除邪,和山寨的主张不谋而合,所以才答应拜在他门下为徒,确实从没听说过什么十八罗汉联寨杀胡啊。”赵才一改之前强悍的做派,几乎没当场跪下向杨尚希解说道。
杨尚希见赵才说得恳切,不像在有意撒谎,低头思忖片刻,抬起头来问赵才道:“你可愿写供划押,保证你方才说的没有一句虚言?”
“愿意,愿意。”赵才忙点头应道。
“来人,将匪罗汉带下来,写供划押,暂且收监羁押。”
待军士押着赵才出了议事厅,杨广方抱拳向杨尚希问道:“请恕在下多此一问,但不知杨将军方才提到的十八罗汉联寨杀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派去华州确认杨广真正身份的将佐尚未返回,杨尚希方才虽经察言观色,初步认定杨广和安若溪决不是赵才的同伙,但也不便向他透露更多朝廷要务,遂故作不知,反问杨广道:“公子之前似乎说过,要告诉我一件十分紧要之事,目下厅内只有你我三人,公子要是觉得方便的话,就请说吧。”
杨广一心想要从杨尚希口中获知更多的关于那位化名为菩萨的江左来客的讯息,正欲张口再问,被安若溪在旁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暗示他先回答杨尚希的问话再说。
杨广心里忖度,即便是假借李浑的身份,此时坐在官居三品要职的杨尚希面前,自己也决无遇问不答的道理,可是仅凭着赵才所说的这些,很难推断出他的座师菩萨和南陈隐秘谍报机关——雁巢会有什么牵连。自己又该从何说起呢?
“公子,请用茶。”杨尚希仿佛瞧出了杨广心里的为难之处,抬手示意他喝茶,略一思忖,竟主动向他介绍道,“大约两个月前,我接到斥候密报,称同华、潼关一带,近日有人暗中串连起了十几座杀胡寨,欲搞什么十八罗汉联寨杀胡,因探知十几座杀胡寨合兵一处,几达万人之众,在关中一带也称得上是一枝不容小觑的力量,我便多方派出斥候,着重对那个在各处山寨之间串连的人进行侦伺,然而连日来,除了探听出此人已串连起了十八座杀胡寨,身为各个寨主的座师以外,对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僧是俗,竟是一无所知。近来正值朝廷南北两路用兵之时,前不久华州又出现了叛乱的苗头,我不得不加派人手,急欲从查捕到此人,摸清他的来历、底细,防患于未燃。碰巧昨日赵才手下的两名头领下山抢劫,被我捉住,趁势又将他擒拿回城,方才从他的嘴里才知道,座师化名为菩萨,来自南陈治下的江左天台山。我所知仅限如此,不知公子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杨尚希率先开了口,杨广再不能有话憋在心里不说了。
“将军,认真说起来,这件事的起因还在于它。”杨广决定暂且不向杨尚希提及“雁巢”,遂抬手抚弄了一下“黑将军”的脑袋,开口说道,“昨日我二人在深山雪地里迷失了路径,误闯入赵才统领的山寨,当我二人现这是座贼窝时,便急于逃离山寨。不曾想在半道上被赵才带人拦下,因当时赵才投掷雪团,于半空中击落了它,我观其投掷雪团的力道、手法,和先前在长安时曾听晋王殿下提到过的一位凶逆颇为相似,便怀疑赵才和那名凶逆同为一人之徒,又因事关重大,目下仅凭在下一念之间,很难确定赵才和长安城中的凶逆是否出自一门,故而方才将军问起时,在下尚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知将军?”
在经历了因自己的重大失误,放走了更重要的嫌疑人袖红之后,杨广连日来痛定思痛,说话做事较之前已稳重了许多。尽管他根据杨尚希方才介绍的情况,已高度怀疑那位化名为菩萨的所谓座师很可能与南陈朝廷有关,但仍不肯向杨尚希明说,只捡能说的向他禀告道。
杨尚希听杨广提到晋王,眉棱霍地一跳,注视着杨广,问道:“公子可知,晋王殿下提到的这名凶逆究系何人?”
“这,好像那人名唤张仲坚,年纪约在十五六岁上下,长着一副赤红的胡须,原系广陵富张季龄的公子。晋王殿下曾向在下提及过,怀疑此人是南陈朝廷派至长安的奸细。”杨广略一迟疑,还是决定据实相告。
“公子和晋王殿下很熟吗?”杨尚希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在下和晋王、秦王、越王、汉王等几位王爷原是太学的同窗。”因接连提及几位皇子,杨广有意起身答道。
“原来如此。”杨尚希眯起双眼,捻髯冲杨广点了点头,“公子和这位小娘子在山中奔波了一宿,想必也累了。这样,我命人收拾出一间净室,公子和小娘子暂且留在潼关歇上一天,待明日公子的护从来到,杨某亲送公子出城前往东都,可好?”8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