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俱罗却不肯转身就座,从怀中掏出块大红的汗巾,双手捧着,呈给杨广,嘿嘿笑道:“这块汗巾原是袖红亲手为老儿缝制的,老儿还从未舍得用过,今日就将它进献给王爷,略表老儿的一番心意吧,还望王爷笑纳。”
一个多月前,自己因被鱼俱罗诱骗着,亲手杀了头一个人,大病初愈之时,鱼俱罗就曾托张须陀送给自己一块据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巾帕,搞得杨广哭笑不得,今日见他故伎重施,居然捧出块重大嫌犯袖红做给他的汗巾进呈给自己,杨广忍不住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
鱼俱罗尚不知与他在石屋院一见钟情,厮混多日的袖红如今已被杨广视做了头号嫌犯,误以为杨广嫌弃自己所送之谢礼过轻了些,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颇为尴尬地立在杨广面前,活像一尊被上重了釉彩儿的金刚造像。
“鱼将军久在行伍,前些日子跟随本王查破会真大师横死一案,掌毙蝠王,亲自抓获真凶花姑,现今得到父皇的擢拔,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大可不必谢我。”杨广虽对鱼俱罗有意谄媚而出手悭吝的做派心生烦感,但因念及他毕竟是自己府中骑骑营的佐领,不好太让他下不来台,于是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再次指了指鱼俱罗身后的座位,吩咐他坐下说话,“今后你和鱼赞兄弟同在本王府中当差,也算得是本王的体已人了,只须做到忠谨二字,本王断不会亏待你兄弟二人的。”
“是,是,王爷的教诲,老儿定当时刻铭记在心,没齿不忘。”鱼俱罗一边点头应着,一边又不由自主地要站起身,向杨广表示感谢。
恰在这时,鱼赞和送李彻返回的段达一道走进了正殿。
“鱼府掾,你哥哥受父皇敕命,今到府中任骠骑营佐领,以后你兄弟二人便可日日见面,一家团圆了。”杨广不耐烦听到鱼俱罗当面肉麻地拍自己的马屁,忙转向鱼赞呵呵笑道。
鱼赞上前与鱼俱罗相见施礼已毕,问明杨广要自己办的差使,便欲引着段达和鱼俱罗出府前往田庄去挑选军士,段达却借口有事要向杨广单独禀报,请鱼氏兄弟先行一步,自己稍后就来。
“不知段将军有何事要向本王通禀啊?”杨广心里感到纳闷儿,段达与自己素不相识,今是初次见面,他会有什么机密的事要向自己单独禀报呢。
段达见殿内只剩下了他和杨广二人,遂笑嘻嘻地走近杨广,从怀中掏出个长方形的锦囊,双手捧着,呈向杨广,说道:“末将有幸为殿下效命,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殿下不嫌末将冒昧,收下此刀,以做日后防身之用。”
又是一个和鱼俱罗差相仿佛的奸佞之徒。杨广于心中冷冷一笑,接过段达呈上的锦囊,脱去锦囊,赫然现出一柄黑色鲨鱼皮鞘来。
他手按金丝镶边的刀柄,刷地一下从刀鞘中抽出一把短刀来,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股阴森森的冷气扑面而来,情不自禁地脱口赞道:“好刀。”
掌中的这把刀长仅尺许,刀锋蓝瓦瓦地泛着寒光,令人一见之下即不免心生怯意。比起鱼俱罗之间所献那块大红汗巾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段将军,咱们初次见面,本王就收下你这口宝刃,恐怕多有不便吧。”杨广口中虽推辞着,可目光却一刻也未离开过手中这把短刀。
段达见自己所献之短刀入了杨广的法眼,心中窃喜,趁机手指宝刀向杨广解说道:“此刀原是末将数月前跟随乐安公元楷大败吐谷浑,从吐谷浑一位被杀的王子身上缴获的战利品,末将临阵厮杀,但凭长刀强弓即可,用不着这样的短刀,末将今后到王爷身边效命,自当拚死也须护得王爷周全,这把短刀就当是末将送与王爷防身之用吧,望王爷切勿推辞。”
既是战利品,而非段达家传宝物,杨广收下此刀便不算是夺人所爱了。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短刀插回刀鞘,紧握在手中,一边随口向段达问道:“段将军曾跟随乐公公西征吐谷浑?但不知斩获几许啊?”
“禀王爷。”段达抱拳正色答道,“数月前末将以左武卫左一骠骑府右二车骑营大都督的职份随同乐安公西御吐谷浑,奉军令担任全军先锋,于吐谷浑大军先锋遭遇于大斗拔谷,末将麾下三百军士一战几乎全部阵亡,杀伤敌军三千余人。吐谷浑西溃之后,乐安公战后具折叙功,末将忝居诸将之,当今皇上特授末将车骑将军之职。”
听罢段达看似简短实则战功显赫的简历,杨广不由得对眼前这位长相仿佛一位儒雅书生的年轻将领刮目相看,频频点头道:“将军能以区区三百之众,一举歼灭十位于已的敌军,堪称当世之勇将,日后本王多有求教将军之处,望将军莫要推辞。”
“末将奉王爷军令,前往田庄选兵,不知王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没有?”段达见杨广没再推辞,爽利地收下了自己献上的宝刀,目的已然达到,遂见好就收地委婉向杨广提出了告辞。
“你位列鱼俱罗之上,此次前往田庄择定骠骑营军士,自应以你为主。好生用心为本王挑选些忠勇之士,本王还指着你们与突厥铁骑一决高下呢。”杨广对眼前这位既有着显赫战功,又头脑灵活的年轻将领本能地产生了好感,像叮嘱自己的心腹一样吩咐段达道。8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