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无妨。殿下什么时候有兴致,我管保随叫随到。”染干大大咧咧地应道。
他目光闪烁地望着杨广,突然问道:“当日我与殿下初晤之时,殿下曾当面问过我一道题目,这些天我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汉高祖刘邦交给韩信带领的那队士兵究竟有多少人,明日我父子二人即将返回突厥,临行之前,还望殿下能为我做出解答。”
将近一个月前,杨广初会染干之时,曾以一道小升初的奥数题——韩信点兵难倒了染干,为朝廷赢得了尊严。他决想不到,染干至今仍对此耿耿于怀,并且竟有脸面向自己提出讨教,一时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起来,面显得意地答道:“二十三人。染干王子如果欲了解详情,方才你不是说到都斤山有大批的汉人吗,你回去问问他们,自然便知端的。”
“那么请问殿下,不知韩信是哪里人哪?”染干有备而来,不愠不怒地接着问道。
“淮阴人。”
“哦,不瞒王爷说,我来长安前,就曾听到都斤山的汉人私下里议论说,目下唯有与贵国划江而治的南方陈朝才是汉人的正宗帝国,而无论是先前的周朝(北周)、齐朝(北齐)都不过是鲜卑族的后裔,和我突厥无甚差异,不知王爷以为然否?”染干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觑着杨广的反应,言语中充满了挑唆的意味。
“自北魏孝文帝移风易俗,推行汉化以来,大江以北,长城以南就只有华夏,而没有汉夷之分了。师兄,淮阴现下虽属南陈,但昨日大朝会上,我父皇诏命已下,八万大军现正枕戈待旦,准备一举平灭南陈撮尔妖邪之邦,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说不准再过上三五个月,我便能陪师兄你到韩信故里去走上一趟了。”杨广立马反唇相讥道。
或许是想到自己今日专为辞行而来,不便与杨广徒逞口舌之利,起正面冲突的缘故,染干只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声:“叫士兵们自己报个数不叫行了,清点个士兵人数还需费如此大的周折?我们突厥人一向都是以骑射、勇力论英雄的,哪里在乎这些?”
杨广听染干言语间主动“撤兵”了,也大度地说道:“贵邦可贺敦不是托师兄带几株长安的木芍药回突厥吗,北地严寒,不利于花儿生长,今日不妨就多送几株给师兄吧。”
“可贺敦曾对我叮嘱过:她只求一株故乡花草,以寄思乡之情,如苍天有眼,能使她有生之年重新回到长安,我带回突厥的这株木芍药便不会凋零、枯萎。因此,我不便违背可贺敦的意愿,但求殿下赠予一株即可。”染干客气地冲杨广抱了抱拳,却话中藏话地答道。
杨广听出了染干的话外之音:身为前朝的千金公主,当今的突厥可贺敦宇文般若仍念念不忘恢复周室江山。只是,杨广同染干一样,也顾念着今日不轻易和他再起纷争,遂仅报之一笑,并没再多说什么。
“前番在殿下府门前,我与张须陀比试箭法,败在了他手下,今天能否请殿下答应,将那日所用的强弓赠与我带回突厥。我还一心惦记着回去后日日勤加习练,将来有一日能胜过他呢。”染干
随即另向杨广提出了一个请求。
从染干今日一再地主动提起自己以往的失败中,杨广敏锐地察觉出染干其实内心还是十分坦荡的,从不讳言过往种种的不光彩,反而敢于向对手出公开的再次约战。这一点倒是令他颇为欣赏。
“师兄有所不知,那张强弓原本并不是我府中之物,乃是我祖父麾下一员旧将惯使之物。如师兄不介意,我另挑张强弓赠与师兄,你看怎样?”
杨广话音刚落,只见府掾鱼赞面带惊慌之色地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王爷,秦王、越王现在府门外求见。”
近些天,关于自己这两位兄弟屡次入宫,请求父母准许他们和自己一并出镇外藩的消息,杨广也听到过一些,今日听说他二人在自己府门外求见,兼之见赶来报信的鱼赞面带惊慌,隐隐已猜出杨俊、杨秀来意不善,碍于有染干在场,不便向鱼赞细问究竟,遂只淡淡地吩咐声:“请他们来这里相见吧。”
染干坐在一旁,也瞧出了些端倪,忙识趣地站起身,冲杨广抱拳说道:“王爷既有客到访,我还是先回避回避吧。”
“不必,师兄但坐无妨。来的是我的两位兄弟——秦王杨俊、越王杨秀,师兄一同见见也好。”
鱼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瞅瞅染干,终于没说出来,答应一声,转身出殿传请杨俊、杨秀去了。
片刻后,杨广陪着染干坐于正殿内,就听到殿外杨秀大声嚷嚷道:“今日秋高气爽,二哥只管在府中闷着做什么,不如趁着难得的好天气,随我们一同到城外打些野物来吃吧。”他一边嚷嚷着,一边率先晃进殿来。
及至杨广亲眼看到杨秀的穿着装束,才明白了鱼赞先前为何面带惊慌之色:只见杨秀全身戎装,腰悬佩刀,背挎强弓,手中还拎着个箭囊,俨然一副外出狩猎的模样。
“今日突厥染干王子到府来向我辞行,阿秀,快来见过染干王子。”眼见得杨秀挎弓带刀地一头闯进正殿,杨广强自按捺住心头的不快,沉声向他吩咐道。
杨秀昨日也参加了大朝会,依他的本意,原是昨日大朝会散后便要拉着三哥秦王杨俊来找杨广,只是碍于母后独孤伽罗驾临晋王府,才勉强忍到今天,却不料在此和染干巧遇,当下走到染干面前,抱拳说道:“染干王子如有兴致,不妨随我兄弟三人城外一游,如何?”(未完待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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