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两旁荒芜过久长起了一人来高的蒿草,此刻在蒿草之中却是隐藏了两百来名贼匪。兵祸之后的凄凉使得此处成了两不管地带,却也是盗贼们的天堂,看着缓缓而来的这队人马,人人眼中露出的都是贪婪的神色,平素所劫的客商可没有这般规模,看那造型精巧的马车也知来人不同凡响。
坡地之上的蒿草之中有一个头裹黑巾颇为健硕之人,看上去三十岁年纪,生的极为凶恶,他便是这队贼匪的首领名为袁幕,身边那个有点像书生的白面之人则是他的结义兄弟秦亮,此人以前读过一些书,脑子颇为灵活,便成了这队贼匪的智囊,二人也在手搭凉棚仔细观察眼前的队伍。
“大哥,有点麻烦,这是赵家商行的马车,其与张家商行根出同源,去年赵老三他们就是因为抢了张家的货物,十日之后便暴毙与山寨之中,死者多达五十,且都是七窍流血死状可怖!”仔细观察马车样式之后秦亮便对身边的袁幕言道,张赵二家商行都出于并州,和各地官府都是关系和睦,很多时候他们的车城门都不查,而且护卫人员极为精悍,更有一股神秘力量照应。
“赵老三?二弟,你说这赵家张家背后是谁能有这么大的势力?那些人可是全部中了剧毒而死,据侥幸活下来的人说对手还只有一个。”袁幕闻言双眉深深的皱了起来,赵老三手下数百兄弟,实力比他更要庞大。
“大哥,大哥,这是赵家商队,不能劫啊,赵家家主赵定乃是冀州刺史肖毅的姐夫,当年在并州我们兄弟可是被整治的哪叫一个惨。”此时又有一人蹑手蹑脚的跑了过来,到了袁幕身边便是言道,看那面上是一脸畏惧。
“什么,冠军侯肖毅?他的手还能伸到这里?”这番话要是换了旁人袁幕还不太会放在心上,可眼前此人名唤丁凡,就是从并州过来带了十几个兄弟入伙,且身手在众人之中可称第一,袁幕还没看过他这般畏惧的模样。
“大哥,你有所不知,那冠军侯肖毅可不是人……”丁凡正色言道。
“什么?冠军侯肖毅不是人?”袁幕被说的一愣,不由便将之打断。
“那是天神下凡了,当年并州黄河断流,曾经露出一个铁箱,铁箱之中是个三尺高的白娃娃,当时就说了两句话,冠军打仗仗仗胜,七郎当家家家旺。当日肖毅还没有被封为冠军侯,且晋阳肖家连出七女,最后才有了一个儿子就是肖恒之,你们说说,如此之人岂不是天神下凡?”丁凡一本正经。
“这些怕是只是道听途说了,你又没亲眼看见。”袁幕闻言沉默了片刻,这些话在后世可能不为人信,但汉末自然不同,不过他显然不死心。
“大哥,这些我是没亲眼看见,可你记得我和你们说过那些匈奴马贼的厉害吧,就是他们遇见肖郎还被活生生铸进善无城,那叫的一个惨啊。当年并州清安,咱们兄弟连老鼠都不如……”说到这里丁凡想起了悲惨的往事,竟然双目一红落下泪来,那时候他们被并州军逼得有七天都没吃饭……
“大哥,跟别人作对我一定跟你干,可是肖郎我和兄弟们不敢,真要抢来东西我也不要。”抹干了眼泪丁凡斩钉截铁的言道。
“我说兄弟,你就这么怕肖毅?他可没有钱千里眼顺风耳。”看见丁凡这样袁幕是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如此一个强悍的汉子也会有这般模样。
“他肯定有,否则当年找我们也不会一找一个准,大哥,不信你去问问我那些兄弟,有一个肯干我就干。对了,别说我们,白帆十几万黄巾大军攻破济南却还要恭恭敬敬的把青州刺史文珏护送出城,家里的东西都不敢动一分一毫,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文刺史的老婆是冠军侯的姐姐!”丁凡闻言却是连连点头,其实当年并州剿匪是因为有臧霸,可他们心里不清楚啊。
面对这样的丁凡,袁幕还有何话可说?不过想想对方也不是没有道理,并州青州远隔千里,以白帆数十万黄巾大军尚不敢动冠军侯亲人分毫,又何况丁凡?看这队行人亦是护卫众多,倘若少了他们还真没有把握。只是看着那深深的车辄袁幕心中总是很不甘心,那肯定有不少好货。
正在犹豫不决之间,那列人马的行进速度却是放缓了下来,便见一黄衫大汉纵马向前行了几步,此人身躯雄壮,胸臂裸露在外都是高高坟起呈现古铜的色泽,在烈日之下竟然有发光的感觉。他的腰间系着一串铜铃,行动之间是铃铃作响,似乎是在提醒别人他的到来一般。
“江海庄锦帆甘宁甘兴霸由此借路,却不知是哪一路兄弟在此等候,都是同道中人,甘某亦可略尽道义,亦不必为此伤了和气,还请头领出来说话。”黄衫大汉这番吐气开声是声震四野,也不见如何作势却是雄浑之极!
“江海庄甘宁甘兴霸,莫不是那荆州地界的锦帆贼公道大王?此人怎么会到了这里?”秦亮闻言立刻反应过来,甘宁在荆襄一带可是响当当的字号,因起做事公允盗亦有道百姓皆称其为公道大王,就是此处也有声名传扬。
“锦帆甘宁?这可是个扎手角色,看来今日你我是注定难收了,说起来的确奇怪,看他模样是拖老携幼,莫非是举家搬迁不成?”袁幕闻言亦是双目微眯,锦帆甘宁,赵家商队,这二者在一起可是奇怪的组合,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倘若他们是联合一致的话,自己麾下这些人还真不是对手。
袁幕猜的不假,甘宁还真是将江海庄中所有愿意随他而行的兄弟及家人带了出来。当日护卫蒯良前往并州,兴霸再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得到冠军侯的青睐,且君侯待他更是一片至诚,加上臧霸之言,荆襄又由于自己的出身不受待见,甘宁心中已然有了定论,只有一事左右为难。
其时肖毅察言观色便让甘宁尽管畅所欲言,兴霸这才说起他不愿丢弃江海庄中兄弟,要和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要君侯给我四个月的时间,让甘某来回荆州并州之间,日后定当为君侯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平心而论这个要求甘宁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可更没想到肖毅不假思索的便应承下来,还大赞他的义气并给了他宽裕的时间。更让甘宁感激的是冠军侯想的还很细,若是有的兄弟本乡难舍就该给些补偿才是,当场便给了兴霸黄金三百两,他坚辞不受但君侯一再言及为了兄弟这才收下。
甘宁是个义气极为深重之人,冠军侯如此待他已然是死心塌地,因此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荆州,而在沿途还有张赵两家的商号照应。到了江海庄几乎所有的兄弟都愿意随他而去,兴霸也没费多少唇舌便带着众人起行,倘若对大哥的信任让众人义无反顾的话,那么随后赵家商行细致的安排就让他们彻底放心,妇孺老者都有舒适的马车乘坐,荆州各郡他们都是畅通无阻。
正是因此兴霸一众很快就到了南阳地界,袁幕一伙的隐藏只能欺瞒一下那些过路客商,又岂能瞒得过行家里手的甘宁?这才有了前面的一出。倘若只是自己和兄弟们,兴霸当然不惜与贼人一战,可车上还有不少老幼妇孺,为了他们的安全甘宁才将姿态放的很低,不愿多做纠缠。
甘宁指明要对方首领出来说话,袁幕虽是心中忐忑但却不能丢了自己的脸面,日后他还要在此处混下去了,因此一边安排兄弟们继续待命,自己则带着秦亮和一干亲信下山,至于丁凡是说什么都不去。
“哈哈哈,原来是江海庄公道大王一行,兄弟有失了,既然如此,甘兄尽管过去,本人袁幕虽是落草但道义还在心间。”到了甘宁面前十步,袁幕是大笑言道,只不过任他气运丹田扯直了喉咙,其声亦不能与兴霸相提并论。
“原来是袁家哥哥,甘某行走江湖不会坏了规矩,这些便与兄及各位兄弟一时之用。”甘宁微微一笑一人打马上前,提出两个皮袋交给了袁幕。
“哎,甘兄此言差矣,都是同道中人,何必如此?袁某亦知义气儿二字。”看那皮袋听其响动袁幕便知内中全是铜钱,这两袋怕不下百斤,可对方提着却是轻若无物,这一份力气已然令人赞叹,锦帆甘宁名不虚传。对方如此大方袁幕当然不能立刻就要,至少场面话还是要多说上两句的。
假如再给袁幕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后悔没有立刻收下此物。倒不是甘宁后悔,兴霸纵横江湖豪气干云,便是千金在他眼中又能如何?更遑论这两袋铜钱?只是他刚要出言之际,远远的却是传来一阵马蹄之声,那尘烟亦是飞扬起来,而且大地也是隐隐震动,且那阵震动还是越来越急。
“今日与公道大王一会当是爽快,待得来日再叙。”袁幕听了便是面色大变,这种震动不是别的,恰是大队骑军奔驰引起的响动,按他和官府作对多年的经验来者不下两千骑,且很快就到。这个地界和方向,唯有袁术麾下大军方能拥有如此实力,当下也顾不得财物了,交代一句立刻回身而走。就他这百来人面对甘宁都够呛,更何况这即将前来的两千余骑军。
袁幕来的快走得快,很快远处就出现了一队黑甲骑军,甘宁见状也是变了脸色,那是寿春太守袁术麾下的人马,而这个年头有时候官军与贼匪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倘若对方见财起意,可不是自己与兄弟们能够对抗的。在江上多年,就算救济很多百姓仗义疏财,兴霸也是颇有积蓄的。
“兄弟们保护家人!”此刻再想退已经来不及了,甘宁便从腰间拔出两把钢刀口中喝道,身后伴当闻言亦人人持刀在手,并无一人逃走,这些汉子都是常年游走在生死之间,便是这般多的汉军也不能让他们屈服。
那队骑军转眼就到了面前,不过离开众人数十步之处他们已然停下,并没有包抄甘宁一众的意思。单见对方前排阵型一分,一员黑甲大将纵马而出,手中所持正是一把三尖两刃刀!可谓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那大将前行几步,双目如电看向甘宁,后者则是坦然与之对视毫不避让,但兴霸心中也是一凛,此人气势不凡当是武艺高超之辈,看来自己擒贼擒王的想法很难成立,不过关键时刻他也不得不试,那是唯一的机会。
“兀那汉子,汝便是甘宁甘兴霸?”对视片刻之后那将是朗声问道。
“江海庄甘宁甘兴霸正是某家,不知将军有何见教?”甘宁不卑不亢的言道,同时事全身戒备,因为对面大将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哈哈哈哈,好汉子好汉子,不愧是冠军侯看重的人,果然乃豪杰之士。某乃征南将军麾下武威将军纪灵是也,兴霸不必惊慌,日前冠军侯曾作书与袁将军及某,言道他的好友甘宁要从此路过,今日率军前来不为其他,此处并不太平故特来接应,不过见兴霸之姿那些贼匪当不在话下。”那将军闻言却是仰天一阵大笑言道,却原来正是袁术麾下大将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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