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姐儿快过来。”尤老夫人一见是郑福毓,连忙招手,把她拉着挨着自己坐,又问可用了膳食。
“用了方才过来的。”福毓笑着答道,又看了看这屋子,吴氏布置的倒是精巧,“外祖母这几日可还住的惯?”
“住得住得,你这孩子莫不是怕什么短了祖母什么?”尤老夫人笑呵呵地拉着她的手。
祖孙俩说了一会话,守在外头的丫鬟便通报道,三公子过来了。
尤老夫人看了看福毓,笑着吩咐道,“请进来。”
丫鬟口中的三公子,是福毓舅舅的长子尤正清,较她二哥小了半岁。
“孙儿给祖母请安。”尤正清一撩衣袍,拱手行礼。
尤正清生的十分肖像福毓的舅舅,眉清目秀地,看起来便知是个读书的人。
“怎么,不认得这是你毓表妹?”尤老夫人见孙儿的模样,打趣道。
郑福毓对这两个表哥倒没多少印象,两位表哥考的如何,她也记不清了,倒是顾怀城中了解元,襄王府摆了几桌酒席,还请了国公府的人做客。
“毓表妹好。”
福毓也笑着点了点头,回了一句“表哥好。”
尤正清也只是过来请安的,请过安之后是要去温习功课的,尤老夫人问了几句之后就放孙子下去了。
“你三表哥性子是个温和的。”尤老夫人笑道。
郑福毓呀看得出来,这个表哥性子不但温和,还容易脸红,才同她没说过几句话,耳朵根都红了,让她这个做姑娘的情何以堪?估计是她活了两世,早已把十多岁的少年少女当做孩子来看了。
“是呢。”她也笑着迎合尤老夫人的话。
“毓姐儿可能不记得,那年你才七岁吧?”尤老夫人看她一眼,似是在回忆以前的事儿,“还有些胖,小小的一团,那是你母亲第一回带你过尤家,青哥儿那时候才十岁,那会儿桃子熟了,几个孩子里你属胆儿最大的,竟然上树去摘桃子,清哥儿说要叫小厮过来摘,你还威胁他不能叫,不然就叫外祖母打他。”说起往事,尤老夫人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这些事儿,福毓早就不记得了,竟然都不知道以前自己那般调皮,还爬桃树。
“后头你下不来了,也是清哥儿叫了你母亲过来,你才肯让人抱你下来,后头你还来告清哥儿的状。”
“那时候不懂事,把表哥都吓着了。”她拿帕子掩着嘴笑了笑,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那般好笑,这世间太久了,她早就不记得那个小福毓了,也不记得那时候的三表哥了。
“你也个小娃娃懂个什么。”尤老夫人笑了起来,那时候福毓生的胖胖的,小胳膊短腿的,因为是国公府独独一个嫡女,自小都是娇宠着的,生的又是聪明伶俐,别说多讨人喜欢了。“那时候还说把你给清哥儿做媳妇,可把你吓哭了。”
饶了这么一圈子,原来是想说这个,福毓笑了笑,“那时候小不懂事,哪里懂得这些了。”
“祖母也不套你的话,就问问你,你觉得清哥儿如何?”尤老夫人收了笑,拉着福毓的手问道。
三表哥如何?她哪里晓得?见过几回面她都不记得了,那还是小时候的事儿,长大了这还是第二回见到,她想了想,外祖母既然是问这话,那这三表哥也不差,听外祖母是说,脾性十分的好,这看也看得出来。
“表哥很好。”她大大方方地回道。
“清哥儿是养在我膝下的,什么脾性我是最清楚不过了,这孩子自小就安安静静地,接触过的女孩儿除了几个姐姐妹妹地也没什么了。”尤老夫人说道。
外祖母这是说三表哥不会养外室?。
既然外祖母在她这儿问了,那母亲应该也有这个意思了吧?将她嫁回尤家确实也是个好事,尤家在金陵一带也是大富大贵的权贵人家了,福毓嫁过去做的是嫡长子的正经太太,日后就是整个尤家的女主子,上头公婆是自己的嫡亲舅舅舅母,祖母是自己的亲外祖母,也不必担心婆母护着妾室,到时候生个儿子,这后头的日子也好过着。
福毓一个姑娘家也不好说,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
说了会儿话之后,尤老夫人便觉得乏了,问了几句秦氏的事儿后,变大发她回去了。
秦氏的事儿,尤老夫人在严氏那儿已经听说了,这个事儿,是郑家的事儿,她一个尤家的人也管不了,外孙女儿这样处事儿,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她问两句便也罢了。
福毓回去了一直再想外祖母说的事儿,明年她便是十三了,十三也可以议亲了,再到及笄之后出嫁,这是常有的事儿,她是没想到外祖母会直截了当地来问她。
“姑娘,昨个儿从杭锦楼里取回来的样式,您瞧瞧。”青陵一见郑福毓回来了,捧着一张纸迎了上来。
这回吴氏做新衣定的是杭锦楼里的绣娘,布料是从杭锦楼挑的,花样也是从杭锦楼里出的。
杭锦楼在帝京可是数一数二的制衣铺子,衣裳华美,京中勋贵都爱来杭锦楼制衣,听说杭锦楼的绣娘都是以往在皇宫里做过绣娘的,到了年纪过后才放出了宫,懂得许多宫里的样式,才开了这家杭锦楼,生意红似火。
纸上画着的是杭锦楼新出的花样,正是适合郑福毓这个年纪的年轻姑娘穿的,福毓看了几眼,觉得样式十分好看,但又觉得太花了,便指着一张说道,“这用的是杜鹃和牡丹,太花了,改成玉簪花。”
青陵看了看,也觉得有些花了,取了笔来做了个记号。
明日便要启程往念慈庵去,念慈庵在京内,所以也不必花太多的时间行太多的路程,她只带几个丫鬟和几个小厮,再加上秦氏,一同乘马车过去,百乐菩萨过后,将秦氏安顿好,再求了平安符就回来,所以要准备的东西倒也不多。
“三夫人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银钱也给三夫人送去了。”青蕊回话道。
今日姑娘叫她去给三夫人送些吃食,便将那银票压在食盒的下方,然后拿给了三夫人。
“嗯。”她点了点头,翻着手中账本,上头记载的都是明珠楼的开销,看到一千二百两的支出时,她问道,“这几日严家表姐妹来过?”
清蕊摇了摇头,“没呢,这几日严家的两位表姑娘也极少出门,除
去给老夫人请安,便极少出院子。”
“那人呢?”她翻了一页,继续问道。
“昨日和今日没来,估摸着拿着银钱又去赌了。”清蕊在心里感慨严家两位表姑娘真是可怜,死了父母不说,得了老夫人的垂青当孙女养在国公府里,如今又闹出这么一出事儿来,这老夫人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说两位姑娘。
“下回再来直接打出去,什么人也敢随便攀亲带故。”她嗤笑一声,别到时候拿着国公府的名声在外头晃,把事儿闹大了,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可是”要是打出去,那人岂不是要出去乱传表姑娘的名声?青蕊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那人既然是来要钱的,这眼里便只有钱了。”徐嬷嬷答道,然后又说,“这表姑娘也是,这么个无赖还养着,这人的心是个无底洞,是怎么都填不满的。”
“那岂不是要那人去传国公府的坏话?”
“这人怎会轻易就将表姑娘这两个筹码用了,非得闹个几次才罢休,这一传了出来,莫说捞不到钱财了,还免不了打。”徐嬷嬷又道。
要是想多得些钱,还不得多逼严家表姑娘几把?逼的没法子了,钱自然是要给的了,这要是一下子将握在手里的筹码说出去了,岂不亏大了?
“要从国公府捞好处,心也不小。”青陵鄙夷道,严家如今落魄地也只有这样了,若不是还要老夫人帮衬着,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了。
自严茵和严卿两姐妹的父亲过世之后,这严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严家两位姑娘住在郑家,还要老夫人接济,这日子才过的下去。如今府里的奴仆也散的差不多了,哪里还是以往那个富庶的严家?再加上其余子孙不争气,又是些好色好赌好处懒做的德行,这严家那么大的家业怎么能不被败光?
“这事儿到时候还得严家表姐自己解决,我们也不必管,她们自己也知道。”
严茵和严卿哪里敢让这事儿扯上郑家?不说郑家是什么身份地位,这养育了姐妹俩多年,到时候真要是闹出什么事儿来,那扫把星她们就坐实了。
次日。
福毓醒的十分早,不知是因为要去念慈庵还是什么原因,天还未亮透时便醒了。
当值的青柳在隔间听到了声音便起身进来,服侍福毓洗漱。
“姑娘怎么了?”青陵端着乘了热水的铜盆进来,见姑娘正按着胸口。
她摇了摇头,手按着的地方跳的十分快,那心跳都叫她快喘息不过来了,就如那日顾怀慎想要掐死她那般,心也跳的这么快,头脑里闪过的都是顾怀慎的脸,她果真是魔怔了。
“可是身子不爽?”青陵放下盆子,便疾步到福毓的面前。
“无事,倒杯水来。”她摆了摆手,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来,莫非是心慌?难道今日会有什么事?
青陵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她一口喝下,伏在椅靠上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好了些,才叫青陵去收拾东西。
严氏担心秦氏路上突然发起疯来伤着郑福毓,又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随行。
青陵点好东西之后,便过来回话,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该带的东西也已经装好了,秦氏被两三个婆子压着坐在后头的马车里。
秦氏这番是被送到念慈庵里赎罪的,秦家早就得到了消息,秦氏是秦家出来的姑娘,做出这样的事儿来,秦家面上无光,只打发了一个婆子过来瞧了秦氏一回,后头便没来过了,这秦氏坏的名声,可不止是她一人,而是整个秦家的姑娘。
此番前去念慈庵,郑福毓只带了青陵和青柳两个贴身的丫鬟,除去两个马夫,还有四个小厮,严氏又派了两个婆子,一同大约十余人。
青陵扶着郑福毓踩着凳子上了马车,徐嬷嬷又嘱咐了两个丫鬟几句,马车才走起来。
念慈庵建在一座山上,那山名唤九宫山,地处寒冷,冬日是最冷的地段,夏日都喜在上头避暑,不乏京中贵人,所以这庵里住的,除了犯了错的贵族宗妇,还有些避暑的贵人。
念慈庵上还修建了一处四进的院子,是皇上专用避暑的地方,每年最热的那个时段,便是皇上带着几个宫里的贵人住在了九宫山,现下如今天气也热,不过听说皇上已经回宫了,因为江浙一带的水患严重,加之万正恩的案子,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阶段,皇上哪里还有这些闲心思避暑?
马车行至念慈庵下便停了下来,几个小厮便下马车搬东西,秦氏也被两个婆子压了下来。
福毓踩着凳子下来,几个婆子便殷勤地过来行礼,她扫了一眼,便看向了秦氏,秦氏肩上搭着两个婆子的手,这段时候她是瘦了不少,一身半旧不新的紫金色衣袍穿在她身上看起来有些大,头发挽在脑后,怀里头还抱着一只枕头,那是她的“孩子”。秦氏虽然穿的不怎么好,那是胜在干净,应当是刚梳洗过了。
“姑娘,这念慈庵最有名的就是这千步梯。”青陵跳下马车,给她撑着伞。
千步梯,顾名思义,就是有一千个台阶,念慈庵里的都是些犯了罪的宗室女子,上了这千步梯,就如同走过了这尘世,日后便与这尘世了却了干系,遁入了空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