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殷明然的婚礼便六月下旬,此时纪清晨身子行动倒也还便利。之前殷柏然的婚礼,她便已参加了,所以这位二表哥的婚礼,她也不想缺席。免得叫旁人觉得她只刻意讨好太子。
关于裴渺的事情,纪清晨自然是没有隐瞒裴世泽的。
不过这件事谢萍如已经处置了,他们作为兄嫂也不便多言。因此不管是纪清晨还是裴世泽,都只当作是不知道罢了。
可谁知这事竟不知为何,关于芙蓉的事情,竟是在府中传地沸沸扬扬。谢萍如素来手段了得,府中下人都能叫她收拾地服服帖帖。只是这次她做地着实是太过狠绝,竟是连一条活路都不给人留。难免是寒了一些人的心。
不过倒也叫那些妄想着攀附的,掂量掂量着后果了。
谁知叫人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是被裴老夫人知道了。她素来就不喜欢谢萍如,就是觉得她心术不正。
如今她能毫不犹豫地做下这样的事情,可不就是叫裴老夫人心寒。那丫鬟腹中的孩子好歹也是裴渺的,她便是再厌恶,只管打了孩子便是,何必去害人家的性命呢。
虽说裴老夫人年轻那会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只是她谢萍如这样心狠手辣的,却也叫裴老夫人瞧不上。
不过就算是这般,她还是没发作出来。毕竟孩子如今也没了,芙蓉那一家子也叫她赶到庄子上了。
“造孽啊,”裴老夫人摇头,就是一声叹息。
一旁站着的刘妈妈低头,上回老夫人这般伤神,还是听说了宸贵妃的事情呢。
谢萍如自然不知这些,她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如今把芙蓉这个没什么眼力见的丫鬟除去了,自家儿子与宋家姑娘的那门婚事,自是再没什么阻碍了。
不过她也知道,宋家如今迟迟不松口,也是有顾虑。毕竟裴渺身上连个官职都没有,又不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宋家的嫡长女便是要嫁,何等的勋贵高门嫁不进去啊。
一想到这里,谢萍如心中又有些着急。想着正好过几日便是康王爷的大婚,到时候只怕宋大太太也会过去,到时候叫裴渺在她跟前露面,就凭她儿子那般样貌的,还不定叫宋大太太如何满意呢。
康王爷的婚宴便是摆在康王府中的,皇上和皇后自然不能出宫参加,不过太子爷和太子妃却是都出宫参加的,也算是代替帝后出席了吧。
纪清晨起身后梳妆打扮妥当,便起身前往谢萍如的院子。今日便连裴家的两位姑娘都会过去,毕竟这也算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盛世了。裴玉敏的婚事虽然也说地差不多了,可裴玉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当然要带她出门见见市面。
自从上回的事情之后,纪清晨便再也没把杏儿带出来过。只是这次她出门,却是怎么都不想把她留在家中,就是怕谢萍如会趁她不在,对杏儿下手。
于是今个她照旧带了杏儿和香宁两个出门,反正康王府也不是谢萍如能撒野的地方。
等上了马车之后,杏儿便低声问:“郡主,你可还撑得住?”
纪清晨被她的如履薄冰惹得笑了,登时说道:“不过才几步路而已,哪里便会累了。你们也别这么担心受怕的,我若是不舒服,自然会与你们说的。”
自打她怀孕之后,别说丫鬟战战兢兢,就连裴世泽晚上睡觉,都轻易不会翻身,说是怕压着她。
纪清晨听到这个理由,自然是又感动又无奈。
康王府就位于铁心桥附近,靠近皇城根儿,王府体面又气派。皇上统共就三个儿子,如今出宫建府的也就只有康王一个。所以赐府的时候,却是一点儿都没小气。说来这宅子还真与裴世泽有点儿渊源,因为这座宅子是原本的汝南侯府。
汝南侯被夺了爵位,这宅子自然是被收了回来。只是先皇一直没赐出去,倒是如今叫皇上赐给了康王爷。不仅单单是汝南侯府的这座宅子,还有左右两边的两座三进小宅子,也叫皇上赐给了康王,如今这几处一打通,竟是比那些百年的勋贵世家宅邸还要体面。
不过人家到底是圣人的亲儿子,便是住地好,自个爹愿意,旁人也说不得。
待到了门口,马车往二门上去,纪清晨还是掀开帘子,瞧了眼外头。
这大红喜绸漫天盖地的,前头的马车都在排队等着。这会倒是谁身份尊贵都不抵用了,慢悠悠地排着,倒是也不着急赶时间。
待纪清晨下车后,便被扶上了小轿。杏儿特地与抬轿的仆妇叮嘱道:“郡主可是怀有身孕的,你们路上小心些,最紧要的是稳当,咱们可不着急那一时半会的。”
仆妇自然瞧见纪清晨的肚子,况且又都是康王府伺候的奴才,哪个没听说过元曦郡主的大名,谁敢怠慢了她。杏儿这么一说,前后抬轿的人,都忙不迭地点头。
太子妃早就到了,端妃虽是亲生母亲,可是却不能到场。皇后自然也不能来,所以便派了太子妃过来主持大局。
长孙昭进宫之后,便跟着皇后娘娘协理宫务。虽还不能说是长袖善舞,可到底身份所在,旁人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的,所以这会她坐在正堂中,镇得住场面。
纪清晨是与谢萍如一块进去的,旁边还跟着裴家的两位姑娘。一进门,四人便给太子妃行礼。
待太子妃叫她们起身后,又叫人给她们落座。如今房中已坐着不少人了,不过谢萍如来了,位置自是靠前头的。纪清晨倒是被长孙昭拉着一块坐了。
她们一个是太子妃,一个郡主,都是尊贵的主儿,所以便是两人一块坐上首,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你这肚子倒是像八个月大的,”长孙昭低头瞧了一眼,忍不住说道。
她有好几个哥哥,是以自然见过嫂子们怀孕时候的模样。六个多月的肚子,倒是不该这般大。
因着两人是低声说话,所以这会纪清晨也道:“太医已叮嘱我要多走动,不能整日里躺着,就怕孩子太大,到时候生产时,只怕有些艰难。”
“也不怕,万一是两个呢,”长孙昭抿嘴一笑。
只是双胎本就少见,纪清晨嫁到裴家这般久,也是见过那些裴家家族旁支,倒是没听说过哪家生过双胎的。纪家也没这样的。
长孙昭又低头瞧她身上的衣裳,夸赞道:“我瞧你这衣裳料子颜色可真别致的,真不愧是华丝纺出产的。”
“若是太子妃喜欢,我叫人送进宫给您挑选挑选,”纪清晨心中一喜说道。
商贾身份低微,她早就有意叫方家走皇商的路子了。只是这一年来,她又是大婚又是怀孕,倒是没顾得上。况且如今华丝纺还在发展当中,她也不想太过拔苗助长。
这两年方文渊一直待在京城,便是连成亲都没顾得上张罗,一直在忙活着华丝纺的事情。华丝纺从一家南边丝绸铺子,能在北方站稳脚跟,不说是奇迹,却也是极难得的。
不过因着纪清晨曾替方文渊出头,后来裴世泽又牵扯进来。所以京城里都有流传,说华丝纺背后真正的靠山便是裴世泽。因此一般人也不敢再招惹华丝纺,就连京兆府都不会找他的麻烦。
方文渊自然知道自己能在京城这般快地站稳脚跟,就是靠地纪清晨和裴世泽的名头。是以他也与方父商量,拿了华丝纺三成的干股出来。
华丝纺这样大的盘子,不说别的,便是每年三成干股的分红便是好几万两银子。纪清晨自个都没想到,她不过就是替方文渊说了几句话,便能得了这样的好处。
这可就是相当于什么都不做,光是坐在家中,每年就能有好几万两银子,双手捧给你。
可这事没叫她高兴,反而心底越发地伤心难过。父兄的难处她前世便知,可今生却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他们的小心翼翼。不过是贵人顺手帮了忙,便巴巴地将家中的干股双手递上。
纪清晨一开始并不想要,只是却是裴世泽劝说她。
若是不收,只怕方家父子还心中忐忑。倒不如先收下,待日后再寻个由头,还回去也好。
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纪清晨既惊讶又感动。她知道自己对方文渊关心太过,在旁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可是他不仅从未问过缘由,甚至还帮她出谋划策。
纪清晨越与他在一处,便能发现这个男人的可贵。
他能够全心身地信任她,从不会质疑她的任何一个决定和选择。只要她要做的,他就会竭尽所能地去满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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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景然穿着宝蓝暗纹番西花嵌墨色襕边刻丝长袍,头上带着银色嵌玉冠,俊美的脸庞勾着淡淡的笑容。他幼年时像极了殷廷谨,可偏偏长大后,反而越发地像安素馨,便是那双眼睛,又美又勾人。
虽说之前都是坊间传闻,可是今日当旁人瞧见裴世泽与他站在一处时,却还是心头感慨,真不愧是亲兄弟。
裴渺今日也来了,只是他这个同父的弟弟,反而一点儿都不像裴世泽。
倒是殷景然与他站在一处,有种亲兄弟的感觉。
“怎么不见世子爷,方才还瞧见他与三殿下在一处呢,倒是关系比你这个亲弟弟还好啊,”有人在裴渺耳边说了一句,还拍着他的肩膀,那声音中的揶揄,叫人一听便能会意。
殷景然站在抄手游廊上,并未坐在凉亭中。所以此时亭子内爆发出一阵哄笑,他也只是安静地转头瞧了一眼。
裴世泽从另一处走过来,看见他独自站在这里,便低声问:“三殿下为何不过去坐坐?”
“我怕我过去坐了,他们连话都不敢说了,”殷景然嗤笑一声,俊美的脸上露出讥讽的味道。
此时亭内站着的人,瞧见裴世泽来了,就连方才揶揄说话的,这会也不敢了。
裴世泽抬头,知道他不喜欢那些人,“你若是不喜欢,便在这里待着的吧。”
“这里曾经是汝南侯府,”殷景然突然开口说道。
裴世泽原本准备离开的,却脚步一顿。他怎么会不记得呢,幼年时他曾数次来过这里,就连那边的太湖石假山,他都曾攀爬过。
“哥哥,你有想过实现母妃的遗愿吗?”殷景然回头,带着一丝期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可裴世泽却眉头微皱,眸子更是一缩,他看着对面的湖光水色,淡淡道:“过去的事情,早已经过去了。”
“怎么可能已经过去了,”殷景然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登时便怒道:“外祖背负着那样的污名,母妃一世都想替他老人家平反。”
相比殷景然的激动,裴世泽却显得更加冷静淡然。
他低头沉声问:“那你怎知外祖便一定是被冤枉的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