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泽伸出一手放在嘴上,吹了一声响亮又清脆地口哨声。就见他的马迅速地跑了过来,他抱着纪清晨便起身,几乎是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拉着缰绳便翻身上马了。
只是他所骑着马冲出去的方向,却是与裴游他们离开的完全相反。他抱着纪清晨,在她耳边问:“沅沅,你怕吗?”
怕死吗?
她不怕,她甚至亲自经历过死亡,可是如果是和他一起,那她就什么都不会害怕。
“我不怕,”纪清晨坚定地回答道
裴世泽朗声一笑,便是夹着马腹,奋力往前跑。
待他转头看了身后一眼,果然追来的人并不多,只有四五个。只是若是寻常他肯定不会将这几个人看在眼中,但是现在他还带着纪清晨。不管怎么说,他必须要护着沅沅。
好在他骑术极佳,而他身下的这匹马,也是从西域进贡的千里良驹。他从走上战场的那一日开始,便一直与它并肩作战。所以他相信,今夜他们也会平安无事。
裴世泽的马技自是不在话下,只是后面的那几个人虽没追上来,却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况且他们马背上有两个人,虽然沅沅很纤细瘦弱,可是之前追风便已经跑了好几个时辰。
他摸了摸子马背的鬓毛,“再坚持一下,到了前面,我们便休息。”
随后他便离开了驿道,往山林中而去。而此时他已经将后面的人甩下去,不断的距离。只是那些人是以逸待劳地追赶他,若想彻底解决,只有杀了他们。
一想到这里,裴世泽一勒马腹,追风停了下来。他抱着纪清晨下马后,便猛地一拍追风的马屁股,让他赶紧往山林深处跑去。
“沅沅,你躲在后面,我来对付那帮人,你一定不要出声,能做到吗?”
纪清晨立即点头,这种时候她唯一给为他做的,就是不拖他的后退。待她跑到旁边藏起来,便看见裴世泽从身上拿出了一根极细的丝线,迅速地将丝线绑在两棵树木之间。
她握紧手中的匕首,这是她从裴游那里要来的,为了防身用的。
不过她相信,柿子哥哥一定能对付那些追兵的。
果然又过了一会,就听到马蹄声在树林中响起,此时天空已开始泛白,眼看着就要快天亮了。这些人只能在夜晚行动,所以他们迫切地想要在天亮之前,处理掉他们。
纪清晨屏住呼吸,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她不敢探头,生怕被人发现。直到一个陌生地声音,朗声喊道:“在那里。”
可是刚喊完,没多久,就听到好几声惨叫声,这其中还有马匹的嘶鸣声音。
接着便是短兵相接的声音,她听到有人在惨叫,她想捂着耳朵,可是却又怕错过裴世泽的声音。
所以她一直抖着声音,听着那些惨叫声在她耳边掠过,直到声音停止。
林子里安静极了,就连先前一直在拼命叫唤的飞鸟,都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直到有一个声音响起,“沅沅,没事了。”
纪清晨手中一直紧紧抓着的匕首,砰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待她捡起匕首,跑了出去,就看见裴世泽正倚靠在大树旁休息。于是她赶紧过去,只是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人的身体,她啊地尖叫了一声。因为她踢到的一具尸体。
“别怕,我没事,”裴世泽想过去抱着她,可是方才他拼尽全力,将这些追兵全部杀掉。这会一时脱力,连手臂都有些重地抬不动了。
好在纪清晨自个跑了过来,虽然她脸上依旧还是惊魂未定的神色,可是却过来扶着他,说道:“柿子哥哥,我扶着你,我们离开这里。”
裴世泽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往深山中走去。
好在没过多久,竟是叫他们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山洞,这里应该是进山打猎的猎人休息的地方。因为山洞并不湿润,相反而有点儿干燥,里头还有点柴火。
“我出去找点水,”纪清晨看着他苍白地脸色,便立即说道。
只是裴世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摇头,“不要出去。”
他不敢叫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这一夜他已疲倦到极点,便是铁人也熬化了。纪清晨也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可是现在他们什么吃的都没有,她只能去找点水给他喝。
“柿子哥哥,你别担心,我肯定会小心的。”
纪清晨狠狠心,将他的手拿开,起身便往外头跑了出去。她极少在这样的野外,所以没有找水源的经验,但是她倒是看过一本博物志,上面就有记载如何在野外迅速地找到水源。
于是她照着这个法子,竟是叫她真的找到了一条溪流。而这条溪水极清澈,一眼就能看到池底。
等她在旁边找了树叶,小心翼翼地捧了水回去,才发现裴世泽正闭着眼睛。她以为他睡着了,好在她一进去,他就睁开眼睛。
待他喝完了水,纪清晨便问:“柿子哥哥,你饿吗?”
只是这一次她却被拉进他的怀中,他的手臂搂地她极紧,似乎生怕她跑了一样,“不许再跑出去了,我不渴也不饿了。”
她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又想起他的伤口。只是刚一动,却被他按住,“睡觉。”
他竟是霸道地叫她连动都不许动,本来她还想抗议的,只是他的怀抱实在是太温暖也舒适。同样是奔波和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纪清晨,也终于在他的霸道下,睡着了。
纪清晨是被一阵香味给诱惑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听到自个的肚子正咕噜咕噜地叫着。
此时正坐在火堆前的男子,大概也是听到她起身的动静,转头道:“过来,可以吃东西了。”
当她看见夹在一根棍子上,被火舌慢慢舔舐着的兔子,登时睁大了眼睛。
裴世泽见她不说话,便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不喜欢?”
倒也不是她矫情,只是她养了一舍的兔子,所以如今瞧见她家那些兔子兔孙的同类,如今竟是叫柿子哥哥烤了,难免有些震惊。只是如今这地方荒凉又偏僻,他们还被追杀,能吃一只兔子,已是极难得的了。
“柿子哥哥,你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厉害啊,”居然连打猎都会,纪清晨崇拜地说道。
裴世泽听着她追捧自己,露出一点笑容,便将已经
烤地差不多的兔子收了回来,将上面的一只兔腿拧给她。
“小心烫,”裴世泽递给她,叮嘱道。
待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便觉得好吃极了。在这个简陋极了的山洞里,吃着一只什么调味料都没加的兔子,可是她却觉得香极了,就连心底都有种满满的感觉。
“柿子哥哥,我突然觉得这里都不差,”纪清晨望着这周围,轻声说道。
裴世泽看着她的脸,突然笑了,“那么我们就留在这里怎么样?”
“好啊,你当猎人,我当农妇,你可以打猎,我可以织布,”纪清晨立即笑了起来,她突然想象着那副画面,裴世泽穿着她辛苦织出来的布,做成的衣裳,虽然简单,却满载着她的心意。然后他每天进山,到了傍晚回家,就会背一大堆猎物回来。
他们也可以像那些异族人一样,把动物的皮剥了,拿到辽城去卖。
裴世泽却轻轻一挑眉,含笑着问:“农妇?织布?”
纪清晨瞧着他的脸颊,轰地一下,脸颊便红透了。裴世泽瞧着她白皙的小脸,一下涨红地像要滴出血来,更是笑出了声音,这丫头,竟是敢说不敢当了。
只是她既然说了,那他可就当成了。
“你会织布吗?那我还得帮你打了织布机,”因为纪清晨的脸已经撇到另一边,所以只听到他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
“我要当农女,我不要当农妇了,”纪清晨立即哼哼地说道,她可是甜美的少女,当什么农妇嘛。
裴世泽咬了一口兔子,瞧着她白皙的耳朵,通红通红地,便忍不住伸手在她耳朵上轻轻摸了下,可是她的身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猛地站了起来。
“你不许取笑我,”纪清晨急急地说,说当农妇的是她,如今叫旁人不许取笑的也是她。
“好,不取笑你,那你就当农女,我当猎户,”裴世泽拽了下她的手,叫她在自己的旁边坐下。
两人一边吃着兔肉,一边说着话,没那么多规矩,轻松又自在。
直到山洞外面响起了声音,裴世泽将纪清晨拉到身后,已紧紧握住他手中的剑柄。
“公子,是我,”裴游的声音在外面传进来,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当纪清晨走到外面时,就看见殷柏然居然也在,登时跑了过去,眼泪一瞬间便落了下来。她一直以为,这一走就不知再何时能相见了。
“好了,不哭,都没事,”殷柏然伸手将她的眼泪擦赶紧。
只是纪清晨却注意到他手臂上的麻布,殷柏然低沉着声音说:“沅沅,祖父和大伯父昨夜去世了。如今父亲已经在府中主持大局。我们该回去了。”
一夜之间,靖王府竟是王爷和世子爷,皆去世。
一想到她前天还在给外祖读书,舅舅走之前,还保证一定会将云二先生带回来,治好外祖的病。
可是现在,都烟消云散了。
当回到靖王府时,她不过才离开一日不到。靖王府却已大变了模样,王府门口皆挂满白番。
纪清晨抬起头,看着靖王爷府这四个字。
舅舅的命运,已经开始书写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