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晨是在湖边被纪宝璟逮住的,虽然她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到河边玩,毕竟她上次落水的事情,可真是吓住了家里人。% し但架不住艺高人胆大,特别是她想做荷叶饭吃,于是便领着丫鬟去摘荷叶去了。
结果这坏事还没干成,就叫大姐姐给逮住了。
而姐妹两人正说话时,就听见旁边丫鬟说,表少爷和裴公子他们来了。纪宝璟与纪清晨回头瞧过去,就见那边站着的三个少年,丰姿如仪,君子如玉,这般站在一处,当真是美成一副画儿。
“大姐姐,那个就是温凌钧,”纪清晨赶紧拉了拉纪宝璟的手臂,焦急说道。
纪宝璟低头斥了她一句,“不许这般无礼,你应该叫人家温世子。”
纪清晨撇撇嘴,说不定日后还得叫大姐夫呢。
此时柏然哥哥叫了她们一声,三人便走了过来,纪宝璟拉着纪清晨也往回走,只是纪清晨还是舍不得她摘得那些莲叶,边走边回头叮嘱,“把这些摘好的都送到厨房里头,我要吃荷叶饭。”
三个少年一过来,就听到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吩咐,殷柏然上前便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问:“可有柏然哥哥的份儿?”
“自然是都有的,还有柿子哥哥的,”纪清晨冲着裴世泽甜甜一笑,又瞧见旁边的温凌钧,嗯,“也有温世子的。”
瞧瞧这亲疏有别的,被叫哥哥的两个,各自露出满意的笑容,至于被叫世子的那个人,却是一脸苦笑,这位小七姑娘当真是古灵精怪。
只是他却总忍不住朝着旁边妙龄少女看,只见长眉杏眼,特别是那一双眼睛乌黑有神,莹润晶亮,当真犹如一汪清泉蕴含在当中,水波流转,似有诉不尽的话。
温凌钧生于富贵之乡,又自幼聪慧自制,而他的记忆中,从未有过求而不得这四个字。因为他连极力想要求的东西都没有,又哪里来的不得呢。他师承三通先生,先生乃是当今大儒,可教他做人的道理,会教他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可是先生却没告诉他,此时这如雷鸣般地心跳之声,又是为何。
一见倾心,温凌钧从未想过,这四字竟有一日会用在他的身上。在她回眸浅笑的那一瞬,他的眼中就只剩下了她,连周围的景致都因她失色。魂牵梦萦竟是这样的滋味,明知打量人家姑娘是无礼的,可是却总是忍不住不看。
别说旁边几人瞧出来,就连纪清晨都看出来了。
纪宝璟顾不得再说话,轻轻屈膝道:“表哥带着两位公子再逛逛吧,我先与沅沅回去了。”
纪清晨被纪宝璟牵着小手,可是却不停地回头望,见温凌钧脸上似出现尴尬地表情,连耳朵都有些泛红,登时心底笑了起来,她这个未来大姐夫,竟还这般可爱。
“大姐姐,那个温哥哥一直在盯着你看哎,”纪清晨天真地说道。
纪宝璟被她戳穿,难得地恼羞成怒,低声斥道:“不许胡说。”
纪清晨捂嘴偷笑,她可没胡说,就是因为她说了真话,才叫大姐姐这般羞涩的。虽然温凌钧这般对大姐姐,她是高兴极了,可是难保他只是见色起意,还得多观察观察才是。
虽然纪宝璟只把这当作是个插曲儿,可是却把七姑娘给难坏了,这小脑袋一直在转着,生怕就耽误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大姐姐。
等到了绿柳居时,老太太领着女眷过来,温凌钧给诸位姑娘见礼时,都十分守规矩,倒是未曾像打量纪宝璟那般打量着别人。
倒是纪延生也回来了,毕竟温凌钧可是正经地晋阳侯府世子,况且关于这位世子,他也是听说过的。三通先生祖籍乃是真定王湾,与他父亲也是旧识,之前便听说三通先生回乡小住,只是先生素来喜静,所以他也别没有去打扰。而这位世子,便是三通先生的关门弟子。
去年乡试,他可是北直隶的第三名。要知道大魏开朝至今,就没哪一个勋贵弟子能取得这般好的名次。毕竟勋贵子弟与他们官宦子弟还不一样,官宦子弟除非是父辈为官做宰实在厉害,皇上或许看重,才会恩赐家中子弟。可是这样的恩赐,到底不是正途,你瞧瞧那些个内阁宰辅,哪个不是正经的进士出身。
至于勋贵子弟,他们晋身的方式可就多得多了,这些勋贵的祖辈那就是跟着皇室打江山的,若是被皇上看重的,恩荫家中子弟,那自是不在话下。而这些个嫡长子,更是生来就有爵位可继承,谁还会傻乎乎地去寒窗苦读数十载啊。
可偏偏这个温凌钧就是个‘奇葩。’
他不仅正经读书,还能钻研进去,以至于能被三通先生看中,收为关门弟子。这样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啊。
纪延生也就是没儿子,要不然定是要以温凌钧为榜样的,这样的孩子扎实又肯努力。
只是他虽没儿子,可是有闺女啊,而且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长女。纪延生瞧着面前的温凌钧,可真是越看越顺眼,他容貌自是不用说,清俊贵气。而性子更是温文尔雅,况且是三通先生教出来的徒弟啊。
三通先生一生只有一位夫人,夫妻两人琴瑟和鸣,那可是当朝的一段佳话啊。
纪延生身为男人,男人该有的毛病,他真是一样都不缺。可是轮到给女儿相看女婿的时候,那就是恨不得未来女婿就是个柳下惠,美人坐怀而不乱。
所以桌上,纪延生少不得与温凌钧喝了两杯,更是旁敲侧击道:“凌钧这样的才情容貌,当真是少见,只怕京城的媒人都把家里门槛踏破了吧。”
“纪大人说笑了,”温凌钧立即尴尬地脸颊微红,正色道:“大丈夫当修身齐家,如今凌钧尚未做到修身,又何以齐家呢。”
纪延生满意地点头,那就是尚未婚配呢。
温凌钧如今十八岁,只比宝璟大四岁,正是般配地很。于是一桌上,就听到纪延生对温凌钧嘘寒问暖,至于住在纪家的两位少年,却是被无视地彻底了。
用过午饭后,温凌钧便要告辞离开,毕竟他还要回去,王湾村离真定府路途可不算近。只是纪延生瞧上了人家,岂能轻易放他离开。
于是他又被纪延生拉了去喝茶,纪延生可是把藏着的好茶叶都拿了出来。
而这边,纪清晨拿着美人锤,给老太太敲腿儿,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故意说道:“祖母,我看爹爹好像很喜欢那个温哥哥。”
一旁
旁的纪宝璟正坐着呢,老太太撇了小丫头一眼,说道:“你爹爹只是惜才罢了,那位温世子小小年纪便是个举人,可见课业上着实是厉害。你那几个堂哥可都是比不过人家的。”
“那他这样的人,肯定有很多人喜欢,”纪清晨已憋不住脸上的笑容,倒是老太太了然地瞧着她,见坐在一旁的宝璟耳朵已微微泛红。
方才纪延生在桌上说的那些话,她们女眷这桌也是听了个大概,纪宝璟最聪慧不过了,怎能不明白爹爹的用意呢。
只是女儿家啊,旁的事情上再端庄大方,可是提到自个的婚事,那也是羞涩极了的。
她当即起身道:“孙女今个吃些有些多,积食了,先出去走走。”
待纪宝璟离开后,老太太才教训纪清晨道:“你这丫头,连你大姐姐如今都敢戏弄了。”
面前这小丫头似乎聪明地什么都懂,可又是一团儿孩子气,老太太真是心底越发地喜欢。
第二日裴延光就来了真定,这件事大哥也知道的,只是他拉不下面子,于是他这个做爹爹的倒是来跑一趟了。谁知到了祖宅里头,才知道裴世泽根本就没住在这里。在听到裴世泽去纪家暂住时,裴延光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待他找过去,递了名帖,老太太先如今见有人来家里,已是见怪不怪了。在院子里头,见了裴延光,他自是再三谢过老太太对裴世泽的照拂之意。
可是老太太却是有话要说了,“照顾这孩子,那是我应该的,毕竟我与你母亲也算是旧交。世泽便如我自家的孙子一般,所以有些话我说了,还请贤侄不要见怪。”
裴延光立即道:“老太太有什么话,只管吩咐便是,延光不敢有异议。”
“你们定国公府的事情,外人插手不得,只是世泽那孩子素来又是个有苦不会说的,我便与你说说那日的情形,家里头的管事被人杀了,据说杀人的凶器那是淬了毒的,房子也叫烧了,这些也就罢了。可如今世子爷不亲自来接儿子,倒是叫你这个当叔叔的来,我竟是不知这世上还有这般不疼爱自个孩子的父亲。”
老太太这次是真生气了,就算裴延光心里头要骂她多管闲事,她也少不得多嘴一句。
裴延光这一张脸真是没处放了,只诺诺道:“延光受教了。”
“你有何错之有,若是你母亲问起了,你就把我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她,”老太太算是彻底多管了一回闲事,只是她都这个年纪了,率性而为一次又如何。
老太太说完了,就叫人领着他去见裴世泽。
而裴世泽早就知道三叔过来了,已在院中等着。裴延光瞧见他周身安好,这才彻底落定了心,赶紧道:“你祖母在家中忧心极了,若不是我拦着,今个就要同我一起来接你了。所以你收拾收拾,与三叔回去吧。”
“三叔,我在这里住地极好,你不用担心,”裴世泽说这话时,脸上是挂着笑的。
是的,他是真的住地很好,有个小肉包子每天都恨不得抱着你的大腿喊你哥哥,有关心他的长辈,当然也有瞧他‘不顺眼’的纪世叔,这里的一切都叫他安心。
“难不成你还要长此住下去不成?”裴延光听到侄子这话,可真是惊讶异常。
裴世泽突然低头,再抬头时,脸上挂着地柔和,叫裴延光都觉得陌生了。
“我自是会离开,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
裴延光没想到裴世泽竟是不愿意走,到最后都没把人劝走,只是他不愿意,裴延光也不能强拖着他。于是用老太太告辞之后,又去府衙,寻了纪延生。
两人年少时倒是在一处玩过,这会他也是厚着脸皮上门了,毕竟这也算是家丑了。他瞧着裴世泽在纪家,竟是极安逸的模样,可见纪家待他是真的好。所以他只能请纪延生多加照顾,待裴世泽心里不生气了,再劝劝他早日回去。
只是这会,就连纪延生都替裴世泽开口说道:“我瞧着世泽虽看着清冷,可是却不是个不明事理的,这会可真是令兄错了。”
裴延光这张脸算是彻底掉地上了,苦笑不已,又喝了不少酒,这才坐车回去。倒是来的时候,带着的两车东西,全都留在了纪家。
他大哥要是再不过来接儿子,只怕这儿子可真要成别人家的了。
纪清晨是后来才知道,柿子哥哥的三叔来接他了,吓得小姑娘一路朝他院子里跑。待见到他在院子里练剑时,险些要哭了出来。
裴世泽走过来,半蹲在她身前,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给小姑娘理了理头发,轻声道:“做什么跑这么急?”
纪清晨憋着一口气,此时停下来,却是喘地不得了,小胸膛不停地欺负,乌黑滚圆的大眼睛此时水汪汪的,她哇地一声抱住了裴世泽的脖子。幸亏裴世泽警醒,及时撑住了,要不然两人都得摔倒在地上。
“我怕你走掉了,”小姑娘带着哭腔说道。
裴世泽的心犹如在温泉中泡着,小姑娘全身心的依赖,叫他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更多的却是感动和欣喜。
他拍着小姑娘软软的背,轻声道:“我不会走的。”
**
裴世泽没走,可是叫纪清晨高兴极了,所以厨房里头开始包粽子的时候,她就特别吩咐了,给她和柿子哥哥的粽子,必须每个里头放两个大枣。
厨房里头的人听到樱桃传的话,也有点哭笑不得。这粽子素来就是按照不同馅料包的,倒是韩氏听说了,直接叫人去包了,而且还把他们的粽子分开煮,煮完了就给纪清晨和裴世泽送去。
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可是叫小姑娘们好生期待,因为不仅有新衣裳,而且也是姑娘们争奇斗艳的时候。姑娘们带着的五毒包都得是自个亲手做的,纪清晨还小,所以纪宝璟便给她用绉纱做了五毒,各个都惟妙惟肖,纪清晨自个不仅不怕,还拿去吓唬了纪宝茵,险些把她吓哭了。
纪宝璟最是心灵手巧不过,还用五色丝线做了指甲盖大的小粽子,串成一串,挂在身上又醒目又别致。
纪清晨觉得这个好看,就叫丫鬟也学着做了,她拿去送给了裴世泽和殷柏然。
等到了端午正日子的时候,纪清晨一大清早就醒了,起床就开始梳妆打扮,两只手腕和脚腕上都扣着五彩丝线,脖子上挂着驱邪的香包,腰间挂着纪宝璟做的五彩粽子还有绉纱五毒。
>
出去的时候,老太太瞧着她这幅打扮,笑得是好久都直不起身子。
这个城中有赛龙舟的,纪家的女眷都会去看,纪延生老早就叫人在酒楼上包了最好的座位,所以大家梳妆打扮好了。就是连老太太,都叫纪清晨缠地,准备一块去看了。
纪家全员出动,便是马车都有六七驾,走在路上别提多威风了。
今个就连韩氏都不约束着女儿了,到了地方,因龙舟尚未开始,所以纪宝芸闹着要出去玩,韩氏只叫她带好帷帽便是。纪宝茵自然是要跟着姐姐一块去的,她问纪清晨:“七妹妹,你要去吗?”
纪清晨自是摇头,反而是纪宝芸则是问了一声:“六妹妹,你要去吗?”
纪宝芙自从上次被教训之后,实在是老实了许多,只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听到三堂姐叫自个,当即也点了头。
于是纪清晨便不想去了,反正她有大姐姐呢。
她们走后没多久,纪清晨站在包厢的阳台上,朝着楼下看,这会街上可真是热闹极了,杂耍卖艺的锣鼓敲地震天响,小吃摊上的东西,不要钱似得冒着香味,就是要勾着人去吃。
纪清晨看得正开心,竟是没想到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熟人,当即她便进了包厢,喊道:“楼下有卖糖葫芦的,我要吃糖葫芦。”
“好,伯母叫人给你去买,”韩氏笑着说道,便要叫丫鬟去买。
纪清晨立即撒娇道:“我要自个去。”
“楼下人多,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老太太是不同意的,可是纪清晨却就是要去。
最后也是老太太让了步,叫丫鬟婆子跟着她下去,再三吩咐可得把姑娘看好了。
纪清晨得了准许,就是飞奔出去了,没一会就下了楼。她刚出酒楼的门,就听人在身后喊道:“七姑娘,七姑娘。”
只是她充耳不闻,只管朝着卖糖葫芦的地方跑去,待她站定后,身后的人也跟了上来,“沅沅。”
她一抬头,就瞧见额头上有薄薄汗珠的温凌钧,只见他一张俊脸又惊又喜。
小姑娘登时撅着小嘴儿说道:“不可以叫我沅沅的。”
温凌钧见到小姑娘早已喜上眉梢,听她这孩子气的话,登时笑问,“你不是叫沅沅吗?为何我不能唤呢?”
“这是家里人才能叫的小名儿,”纪清晨一本正经地解释。
家里人?
温凌钧登时笑得更温和了,瞧着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儿,问道:“沅沅,你可是想吃这个?”
只是他没瞧见的是,面前的玉团子在他问话时,已眼睛一转,声音甜地跟糯米糍似得,问道:“是不是我喜欢的,温哥哥你都给我买啊?”
“那是自然,”温凌钧今日本就是想碰运气,毕竟河边酒楼颇多,他也不知纪家订的包厢在哪处,谁承想竟是叫他真撞见了出来买糖葫芦的小姑娘,所以这会别说只是买个糖葫芦,就是买一座酒楼,他都是愿意。
纪清晨嘟着小嘴儿,指着小贩儿手里的糖葫芦架子,一根长圆棍上,扎满了眼孔,糖葫芦棒子就扎在那些眼孔里,一个个糖葫芦迎风招展,别提多诱人了。
这会边上可是围着好多孩子呢。
温凌钧立即便要掏银两,就听小姑娘又说:“我要这个棍子,我要全部的糖葫芦。”
连身后的樱桃都赶紧道:“姑娘,你又吃不完,哪里需要买这般多啊。”
“温哥哥,你给不给我买啊?”
“买,都买,”温凌钧当即便掏了一锭银子出来,最后连插糖葫芦的棍儿都给买了下来。
这小贩儿可是高兴极了,登时就问道:“姑娘,可是从对面酒楼过来的,要不我给您送上去?”
小贩儿出来卖了这么久的糖葫芦,不仅是第一次卖的这么快的,而且还是连插糖葫芦的棍子都卖掉了。
纪清晨踮起脚尖,从上面拿了一根,伸出小舌头在糖衣上甜了一下,可真甜啊。
只见她小手一挥,指着温凌钧道:“不用,给温哥哥扛着吧。”
“温哥哥,咱们上楼吧,我祖母、大伯母还有大姐姐都在楼上呢,”小姑娘胖乎乎的小手拽着糖葫芦,嘴里却是如此说道。
温凌钧在听到大姐姐这三字时,眼睛晶亮,伸手就接过糖葫芦棍子,一点都没有怨言。
于是一手拿着糖葫芦的小姑娘,与她身边扛着糖葫芦棍子的锦衣少年,成了这条街最奇特又和谐的一道风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