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楞了。平时也算是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因着担忧害怕,竟然没听出老郎中话里的意思。沉吟了许久,想着是该对这郎中说几句好话。可又不知该怎么安抚这老郎中才算得宜。最后,还是大叔拿胳膊肘子把她一杵,点醒了梦中人:“诊金。”
苏言明悟了,上上下下一摸,却摸不出个内容——银子早被程宇扬了个满天飞散。
叹口气,只好向大叔求助:“诊金你先垫了行吗?我们的马就在外面,把马押给你。”
大叔苦了张脸,有些不甘不愿,可又怕人死在他这儿,又怕苏言又拿刀架了他的脖子,只好摸摸索索的掏出了一锭碎银。
银子一掏,愈发显得事关己身,一边苦着张脸把银子递了,一边肉疼一样吸了几口凉气:“可得费点心思把方子开好喽!”
老郎中将银子一夺,老眼一瞪:“你以为是做木工活哪!”
很快,方子写好,让小伙计去抓了,又马不停蹄的煎了。
药煎好,老郎中亲自端着进了程宇房里。一边走,一边又开口向苏言解释:“病人现在昏迷不醒,怕是咽不下药啊!要真是咽不下了,怕只能是找人口渡。”
苏言默不作声的把药碗端了。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他把药喝下去。
进了房,坐到床头,看到了程宇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眼眸安安静静闭着,更显得睫毛狭长。
默默的舀了药,把勺子凑到程宇嘴边。
可,他唇齿紧闭。果然像老郎中所说,怕是咽不下药。
苏言皱眉,拿捏了无比温柔的声音:“程宇,我相信你可以听到我在说话。我现在很担心你,所以,为了我,把药喝了好吗?”
又端了勺子往他嘴边送。可他恍若未闻,依旧是没有一丝一毫要喝药的意识。
老郎中看不下去了:“病人现在昏迷着哪,知道什么是昏迷吗?昏迷的人是听不见你说什么的。”
大叔一猫腰,钻进屋里:“我说姑娘,你先喝了,然后喂他不就行了?这口渡是这个意思吧?”
老郎中把白花花的胡子一抚,摇头晃脑:“孺子可教。”
苏言犹豫了,纠结好一会,抬头去看那大叔:“大叔,我和病人并非夫妻关系。虽然我救他心切,但男女授受不亲,还得烦请大叔救人救到底,代我喂他喝药行吗?”
大叔楞了。
楞了一下,咬了咬牙:“也该是我遇见你们”话说着,把手一伸:“药碗拿来。”
苏言万分感激的把药碗递到大叔手上。
这一递,却听到程宇微弱的呻吟一声:“老大”
苏言一回神,迅速的抓了程宇的手:“我在。”
老郎中和大叔对视一眼:“不错,意识恢复了,可以喂药了。”
苏言一听,立刻舀了药,送进程宇嘴里。
程宇下意识的吞咽了。竟然无比的乖巧配合。
苏言心里一阵欣慰,一勺一勺的把药喂完,终于放了心。
又拉了程宇的手,声音轻浅温柔:“疼吗?”
程宇虚弱的摇头,又努力抬着眼皮去看苏言:“老大我是不是很英勇?”
苏言心里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是,很英勇,很坚强,就是太傻。你何苦要一人承受?倘若真要恶战一场,我们也是可以逃出去的。”
程宇艰难的抬手,缓缓的摸到苏言脸颊,轻轻的把眼泪擦拭了:“老大,我怕你受伤。”
苏言一垂头:“傻瓜。可你受伤,为何不告诉我?”
程宇浅浅一笑:“我一点也不疼,就是觉得被被蚊子叮了一下。想着等回了府衙再说”
苏言默默闭眼。心里又是一阵疼痛。
她何其敏锐。
而程宇又用心良苦。
他怕她受伤,所以不肯与山贼交战,只拿自己血肉之躯承受背后的利箭。又怕她担忧,不肯说自己受伤。一力承担忍耐。
她忽然觉得心中被这些感受或者感动充满。
张口,想对程宇说些温软柔情些的话,可犹豫半天,只说句:“安心养伤,不用再回衙门,我先回去部署一下,十六的时候过来接你。”
程宇也犹豫一下,最终点点头:“老大,你自己要注意,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吃好睡好。不要太累。”
苏言沉默的点头,不再回话,一转身,迈出客栈。
应天府。
一进府衙,迎面撞见了华开和万青。两人一见苏言,神情分外纠结:“老大你可算回来了”
苏言点点头:“父亲可有难为你们?”
华开撇了撇嘴:“骂我们是饭桶”
苏言松了口气:“不妨事,等案子一结,我请兄弟们吃饭只当赔罪。”
华开有些担忧:“老大,我们是没事,可是苏大人一早就在你房里等着老大怕是有些麻烦”
苏言深吸口气:“无妨,你现在先去城东的悦来客栈给程宇送些银子,他伤在那里不便回府。”
话说着,一抬脚进了房门。
苏大人似乎早就看到苏言进了院里,早立在了屋门正中。
两人一照面,彼此打量一下,谁也不肯先开口。
苏言不开口,是心里有些发虚,只想着等父亲先开口责骂几句,消了火气,她再好言安慰。
可偏偏苏大人心里也虚,他不知道苏言都查出了什么线索,只等着苏言开口质问,他在随机应变,把一切都否认个干净彻底。
两人对视半天,终于是苏大人绷不住先开了口:“你去嘉兴县,查到了些什么?”
苏言见父亲没大动肝火,自然也松了口气,急忙上前一步,小心讨好:“我查到追命所杀的那些官员,大多与十五年前嘉兴县失火案有关。”
苏大人惊了一下,喃喃几句:“果然果然”话说完,又警惕的去看苏言:“你还查到什么?”
苏言皱眉:“父亲也猜到了追命案与嘉兴县失火案有关联?”
苏大人神情一黯:“王大人接到死刑通知书后,我就有些怀疑,毕竟死的这些人,全都是我当年旧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