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狱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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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腔似乎还闻到那股血腥之味,她惊恐的看着地上的那坨东西,那是人吗?没有手没有脚,只剩下一个身子在不停地蠕动着,地上的血早已干涸,长长的黑发遮住了看不清的容颜。

    可是她的脚还是不由自主的朝那蠕动着似虫的物体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越走越近。

    当站定了在那坨东西面前时,两弯秀眉聚拢起来,这就是那个女人口中的奇物:人彘。

    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惊惧,她蹲下来,颤抖着伸出手拨开那人的头发,随着指尖一点一点的掀开,她看到的是什么?

    “啊——”惊叫着跌坐在地上,她的身子快速向后倒退了几步,手指颤抖的不能自已。

    那是一张令人恐怖的脸,双眼的位置上是一对深深的大洞,鼻梁的位置只有一个切痕,双唇也被削去了,干涸的血液凝结在上面,非常的吓人。压住心神定睛看了一会儿,脸形轮廓却是那样的熟悉,泪水不经意的划落,滴入衣襟内,冰凉冰凉的,压抑住内心的愤怒与恐惧,站起身子,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那是她的——

    “娘。”

    凄利的叫声响在空旷的宫殿里回响。

    “今儿个本宫得了一件奇物。”今早那个女人在后宫众人中炫耀着。

    而一身粉红的她依然如往日般乖巧的坐在一隅,看着她的表演。

    “娘娘,是什么?”有好奇的后妃问起。

    她对那所谓的奇物不感兴趣,很小她就知道好奇是会杀死猫的,尤其是在后宫。

    “是人彘。”那个女人笑呵呵的道。

    彘为猪,怎么会有人猪?眼里有着疑问?不过刺耳的笑声并未让她抬起头来,扮演乖巧的孩子一直是她的拿手好戏。

    “人彘是什么?”有人把她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呵呵,是一件希奇的物件,永阳想看看吗?”那个女人却刻意的笑着朝她问道。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有鄙夷有同情有不怀好意有幸灾乐祸……但是容不得她再忽视:“永阳对奇物没有兴趣。”她站起恭敬地朝那个女人回道。

    “呵呵,真可惜。本宫还以为这件物品永阳会喜欢,正打算要赏赐给你,枉费了本宫一番好意。”那个女人的笑容慢慢掩去,脸上有着扫兴不悦的表情。

    即使没有抬头,她也知道那个女人正抿着双唇,眼睛微眯,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众人不敢再开口说要见见何谓人彘?都慢慢的垂下头来,惟恐惹怒了上头那个喜怒无常的女人而招来横祸。

    那个女人冷哼一声从座椅里起身,把宽大的袖口用力一甩,似乎还夹杂着怒气。

    她还是那样恭敬的站着,直到那个女人的一双绣有金凤的鞋子在视野中出现之时,感觉有人俯身在她的耳边细声道:“永阳想念你娘吗?”

    一提起她的母亲,她如小狮般的抬起头来直视那个女人艳丽的脸庞,即使头上珠钗环绕,身上裹尽绫罗绸缎,也掩盖不了她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但是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提起她那被打入冷宫的生母?

    她错愕而又带着一丝愤怒的表情似乎取悦了那个女人,大笑声从她的嘴里冒出:“哈哈哈……”半晌后才举起涂有丹寇的手指意味颇深的道:“有趣,有趣。”

    思绪慢慢的又回到母亲的身上,她的母亲依然在那蠕动着,从那散落的头发中可以看到她的双耳早已削去,还有淡淡的血水流出来,那个女人真狠,明知道母亲爱美,还偏偏要把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夺去,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让她受尽折磨才能死去。

    “娘。”紧拥着母亲,母亲仿佛有话想说,嘴唇在不停的翕动着,可是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可她仿佛听到娘如往日般清脆的声音:“霓儿,要为娘报仇,报仇。”

    母亲昔日凭着一曲霓裳羽衣舞俘虏了父皇的心,父皇大赞母亲为楚国第一舞者。

    不过就像每一个老套的故事上演的那样,母亲很快受宠于父皇,获封为妃,继而有了她,幸福仿佛就像母亲居住的落霞殿中每年一度盛开的梅花一样美丽而煊烂。

    后宫中最见不得的就是幸福,陷害无处不在,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伸手轻轻的抚着母亲那头青丝,以前她常常喜欢躺在母亲的怀里听她唱那些民谣,那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的轻抚着她的头发,满天的梅花随风飘落,散落在她与母亲的青丝上,在头上点缀着点点粉红。

    “霓儿,我的霓儿。”母亲常常会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她就会一直咯咯的直笑。

    记忆中的温暖随着那天母亲被一旨打入冷宫而结束,那天母亲抓住她的手,对早已哭成泪人儿的她说:“霓儿,不哭,不哭哦,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

    她紧紧的抓住母亲的手不愿松开,最终也被无情的宫婢狠狠的分开。从那天起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即使夜夜梦中唤娘亲,她也不敢私自前往冷宫探望,只为母亲的嘱咐好好的活着。

    除了今天,好奇心与担心的驱使下,她偷偷的跟在那个女人的身后来到了这里,谁知却是见到这一幕,永远的铭刻在心中。

    泪水滴到了那张早已千疮百孔的脸庞,“娘,你可知霓儿有多想你?”俯身用自己稚嫩的脸庞轻抚着母亲那张恐怖的脸,用肌肤相亲的感觉让母亲知道是她,果然母亲不再拼命的蠕动她那仅剩的躯干。

    在母亲的耳边,用着难以察觉的声量道:“娘,很快就不痛了,霓儿会让那个女人到地府去向你赔罪的。”

    这一刻,她对那女人充满了深不见底的恨意。

    这一刻,她会收起自己所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做一个无心之人。

    刻着繁复花纹的金色匕首最终没入了母亲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身,这是母亲的血,如此温热,如此鲜红,如此的耀眼夺目……

    她的手轻轻的放开,母亲仅余的身子向后倒去,浸在满地的鲜血中,飘散的黑发如盛开在地狱中的彼岸花。

    妖艳而吓人。

    从母亲那张早已辨不清容颜的脸上她看到了笑容,母亲一定听到了她最后对她说的话。

    那年十岁,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生母。

    如果人生来带着

    罪孽,无疑,她是罪孽深重的那一个。

    娘,即使背着重重的枷锁,即使永堕阿鼻地狱,她萧霓也会高高的举起复仇之剑,不死不休。

    十年梦魇相伴相随——

    “啊——”

    她在梦中惊叫,额头布满了细汗,感觉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为她擦去汗水,她的身子也被人轻轻的摇动着,“霓儿,霓儿。”

    从母亲倒在血泊的梦中醒来,她在哪儿?

    周围的部置熟悉而又陌生,是的,她回来了,再次回到这座皇宫里,回到娘生前居住过的宫殿,唇角渐渐的扬了起来,娘,霓儿终于又回来了。

    随即她的目光对上了那双带着暖意与宠溺的眼睛,“乳爹,什么时辰了?”声音有点沙哑。

    骆敖把她扶起来靠坐在床上,接过一旁侍女递上的茶水喂她喝,轻皱了下眉,“你又做噩梦了?”

    她没有答话,轻点了下头,直到一口温热的茶水沁入心脾,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娘是在怪她吗?怪她的慢吞吞吗?

    娘,别急啊,再等等,好吗?

    那个女人迟早会到地府去陪你的,一股戾气从她那双微眯的眼睛中泄露出来。

    血缘真的妙不可言,那双眼他太熟悉了,骆敖的头低了下来遮掩住了自己的心思。

    十年前那天当他得到消息后着急的赶到冷宫去时,只见她满身是血,手执着那柄他送给她的匕首站在那里,而她的脚下早已血流成河。他无暇去看那躺在血中的是什么物体,急着上前:“霓儿,霓儿……”连唤数声她也没有反应,仍是双眼无神的注视着那个物体,嘴里喃道:“我杀死了我娘,我杀死了我娘……”

    他吓得赶紧猛力的摇晃着她小小的身躯,可是仍无法唤回她的神志,惟有举手为刀往她的脖子砍去,她软倒在他的怀里,抱着那小小的身子,举步往殿外走去。

    至于那个物体是谁?那又与他何干?

    越过了藏在一旁看好戏的女人,责问声随之响起:“她还是一个孩子,你于心何忍?”

    “我还有心吗?是谁害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嗯?呵呵,不过真不枉我花尽心思安排了这出戏,果然没有一个人让我失望。”

    “乳爹?”

    抬头看到她担心的脸,他轻笑道:“没什么。”

    看到那张平凡的脸孔绽放出让她安心的笑容,她的心也随之放下。

    轻靠在他的身上,温暖了她早已冰冷的心,在他身边,她才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乳爹,皇后的生辰宴估计就要开始了,我该做准备了。”

    她直直地看着他,表达她决不让步的决心。

    骆敖皱紧眉头,试图劝她,“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与她死磕到底?她……”

    “呵呵”她冷笑出声,随后咬牙切齿道:“她害了我娘,我与她此生不死不休。”

    骆敖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叹息一声,看来现在说什么劝她也是无用,遂轻抚她的鬓发,“你喜欢就好。”

    在他的搀扶下步下床来,侍女晓雪捧着衣服站在了一旁,她伸手皱眉地翻了翻那件粉红色的宫装,随后又厌恶的丢开:“换一件,本宫不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他微笑着拿起衣服想替她穿上,道:“今天毕竟是皇后的生辰宴,平日穿的衣服今天穿不合礼数,而且你穿粉红色的衣服最是漂亮。”

    就像她小时候那样,漂亮得就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让人一见就欢喜。

    “乳爹,我不再是孩子。”她只是站在原处不动,不过拒绝的气息越来越浓,自从十年前亲手杀死母亲后,她就不再穿最爱的粉红色衣裳了。

    他抿了一下唇,两人坚持在那里。

    倒是晓雪看气氛不太对:“公主,听骆先生……”

    “住嘴!”

    她重喝一声,双眼仍直视那个从小看护她长大的人,他的心意她明白,可是她不会再让步了。

    轻叹一口气,他把那件衣服往晓雪端着的盘子甩去,“去拿公主平日穿的衣裳来。”随后又担忧地道:“你呀,这性子早晚要吃亏的。”

    “亏?我已经吃得够多了,就算再加一点又有何妨?总有一天我会讨回这一切。”

    不用人帮忙,她把素日穿的衣物迅速地往身上套去,由晓雪为她缠上腰带,甩了甩秀发,坐在铜镜前等待侍女为她梳妆。

    他的叹息声又再次传来,知道她一旦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上前拿过晓月手中的玉梳,“我来梳吧。”

    “那甚好,乳爹更知晓我的心意。”在铜镜里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反正我这次回来,就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乳爹不用担心。”

    “你呀,真的要这样?”细心的把秀发绾成一个繁复的同心髻,拿起一支翠玉钗别在发上,在发髻的中间簪上一朵紫玉精雕而成的蔓陀罗花,一如她平常的样子,庄重而清冷。

    她对着铜镜满意的一笑,看了看发髻正中央的紫色蔓陀罗花,这是他亲手为她雕刻的,还记得那天是她及笄的日子,他亲手为她簪上,笑着说:“佛法上说紫色的蔓陀罗花是天之花,只有幸运儿才能有幸见着,天之花会为幸运儿带来永无止境的幸福。”

    幸福?

    她还有资格拥有幸福吗?在她亲手弑母之后?不,即使是天之花也洗不掉她所犯下的罪孽。

    她微笑着站起身轻挥一下衣袖,“我们也该去麟德殿为尊贵的皇后娘娘贺寿。”脸上的笑容冷漠而又讽刺。

    一别四载,皇后可别忘了她,她可是时刻都记着她,从十年前起未敢有忘。

    “骆先生,这……”晓雪始终觉得不妥,公主这身衣物一出现在麟德殿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没有回答,记忆中那个会朝他开怀一笑的女孩在十年前就消失了。就算当年借着蔓陀罗花希望她放下心结,亦未偿如愿,什么时候才能在那张小脸上看到她真心的笑容?

    “反正我如今文君新寡,还有比这更适合的装扮吗?”她站在正殿门口回头嫣然一笑。

    残阳如血,玄衣飞舞,她仿如来自地狱的两生花,有着颠倒众生的魅力,一时间,周围的侍女太监如蛊惑般怔住了自己的呼吸。

    公主很美,他们一直是知

    道的,可是不若此刻般,有如来自地狱的使者。

    邪魅张扬。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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