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尘烟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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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雪袖这才起了身,被宋嬷嬷半拽半扶的塞进了轿子,宋嬷嬷心里才刚落下一块大石头,就听商雪袖在轿子里道:“去温叟那里。”

    宋嬷嬷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姑娘,今个儿太晚了啊,明天再去不行吗?”

    “宋嬷嬷,我想我快要走了,越早把应该做的事做完,心里才踏实……今天这出戏,我总觉得温叟应该来看的。”

    “那也不差一个晚上,姑娘你听我的吧,况且这轿夫也不知道地方啊。”

    “那就叫个知道地方的来。我不信没有人知道。”商雪袖的声音既冰冷且固执。

    “姑娘,”宋嬷嬷也是个机灵的人,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得道:“姑娘,温叟已经不在了。”

    温叟所居住的那一片儿,不是个重要的地方。

    起火的时候,根本没有官差过来,只靠着周围的街坊邻居灭火,水井离的又远,温叟的屋子里全是书,烧的极快,不但很快自己的屋子烧了个干净,就连旁边的民宅也波及了不少,那里原本就是密密麻麻屋檐连着屋檐的一大片。

    旁边的人哭天抢地的骂,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温叟的屋子里会起火。

    商雪袖站在已经成了废墟的地方,断壁残垣,偶尔还有烧焦了的木梁发出裂开的声音,然后崩塌,将下面的灰烬激起一阵尘烟。

    她双腿一软。

    ————

    “姑娘,姑娘……”

    声音由远及近,商雪袖这才觉得魂魄仿佛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委屈、怨恨、自责席卷了她。

    “六爷……”

    她的脸侧向着床的外侧,泪水从一只眼睛流出来漫向了另一只眼睛,一片模糊中,床前的萧迁安详无比的端坐,气质高华,优雅从容。

    他的眼神那么平静,无悲无喜。

    她曾经有多么不喜欢这样淡漠的眼神啊,可现在只有这样的眼神不让她觉得自己那么无知而可怜,只有这样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这是你一生不能避过的经历——不管你喜不喜欢。

    他的头发整齐的梳拢在后面,一如既往像她知道的那样,无论是头上的玉簪还是身上的衣饰,挂着的玉佩都那么讲究,这样的穿着却并不让她觉得自己狼狈,而是给了她一种笃定,她无论怎样,总有他和萧园在后面。

    六爷的嘴唇既未生气的抿起,也未因为看到她醒来而露出笑意,仿佛笃定她就应该在此时此刻醒来,真的看她醒来了,他便薄唇微,正要说些什么,却来不及说些什么,他身后便冲了一个人到了商雪袖的床头,哭道:“姑娘,姑娘。”

    青环已经梳了妇人的发型,脸色比原先还要圆润一些,商雪袖便含着泪笑了笑道:“青环。”

    “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就成了这样儿?我应该跟着姑娘的……”

    商雪袖便从被子里伸了手出来,按在青环的手上,道:“没事,我真的没事……”

    这样的事怎么能说出去?她一个字都不能提……包括失去的那个孩子……

    她只得长长的、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只是出来太久了……”

    萧迁打断了她道:“我带你回萧园。”

    ————

    青环既然来了,商雪袖便什么都不让宋嬷嬷伸手了,况且她也马上要跟随萧迁回霍都,宋嬷嬷跟过去并不相宜,到底还是要说开了好,便让青环请了宋嬷嬷来说话。

    宋嬷嬷进了屋,看商雪袖神情恹恹的,即使六爷要带她回去,也难以让她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

    她领了连泽虞的令,其中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开解商雪袖。

    她几时见过太子这么用心过?甚至连新音社这班人的文书都押在了商雪袖这里……意思就是,如果她想唱戏,那就接着唱——于太子而言,这实在是宽松到了连用“宠溺”二字都无法形容的地步!

    宋嬷嬷想明白了这一点,怎能够不上心?

    她琢磨着,缓声道:“还是要快些养好才是,你看看原本都好了些,为了排戏又……殿下临走前也是不放心这点,让我快些把你照顾好,陪着你离开南郡……南郡,保不准还要有大的变动。殿下为了你,没日没夜的过来,听说马都累死了几匹……”

    商雪袖道:“我知道。”她仰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不管宋嬷嬷是不是喜欢她——事实上她经历这件事早已经明白了,并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喜欢和全无代价的好意。

    宋嬷嬷说的是对的,不能再伤了身,那她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老身再多说一句,”宋嬷嬷觑着她的脸色好似听得进去了一点儿,道:“想必姑娘也猜出来了,我是宫里出来的。我在皇子府呆了十年,又陪着殿下的母亲——当今的萧皇后进了宫,殿下是我看着一点点儿长大的。一年前他准了我回家荣养,可因为姑娘,又把老身派到姑娘身边,因为他信得过我。我没看顾好姑娘,是我有错,”她看到商雪袖仿佛想说些什么,便做了个手势阻拦了一下,接着道:“但是,就算是再来一次,殿下在我心里,也远比姑娘重要。”

    商雪袖心中有些黯然,又有些领悟,道:“您对殿下的爱护,我懂。”

    “我把殿下看的最重,可现在,殿下却把你看的最重。”

    商雪袖抬头看着宋嬷嬷。

    她想说未必如此,可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其实她并不想在殿下的心中,去争她和家国大业孰轻孰重,那样又和戏文里唱的祸水有什么不同?

    宋嬷嬷摇摇头,带了些不解,也带了些遗憾的情绪,道:“姑娘知道萧皇后失踪的事么?”

    商雪袖点点头道:“知道,还听说,娘娘她是和御玺一起不见的。”

    “小姐实在是我见过最坚决果断有勇有谋的女子,”宋嬷嬷赞叹道,这么多年,她还是最喜欢把那个身上承担了那么多重量的女子叫做“小姐”。

    宋嬷嬷道:“那你应该懂了,无论是娘娘还是御玺,对太子来说该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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