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眼间商雪袖就顾不上思考这问题的答案了,她眼前的墙上四面八方都是书籍,这些书籍的名字一本接一本的进入她的视线,可最后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光是其中一个架子上看起来像是戏本子的书就有几百册不止……若这些都排成明剧……
商雪袖激动的转头,看向温叟,温叟却神色淡然,随便将床上的书挪到一边,坐在了上面,道:“你有何事找我?”
商雪袖在他探究的目光里,略局促的想从袖中拿出梁师父写的信,却发现手里还提着礼物,四处张望了一下,这屋里竟然连张桌子都没有!
温叟砸吧了一下嘴,看了看自己枯瘦无比的手道:“早就拿不稳笔了,要桌子也没用,便砍了当柴烧了。”
商雪袖只得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到了窗台上,道:“您记得收好。”然后才迈步走到温叟面前,掏出了信,极其恭敬的跪在了地面上,道:“按理来说,我应该叫您一声师祖,梁师父教过我,这是他带给您的信。”
温叟拿过了信,却不曾拆开看,道:“他为何不自己来?”
商雪袖斟酌着缓声道:“梁师父本来跟我来了南郡,也到了云水,可是这边雾气太重,师父本来就有咳喘之症,年纪也大了,经受不起,是我硬让他离开南郡的。”
温叟看着窗外,过了良久,才道:“从你口中说出小梁子年纪大了,倒真是让人……”
他没有再接着这半句说下去,反而转了话题,道:“他教你什么?”
“身段。”商雪袖道:“台步,圆场,各种身上功夫。梁师父很博学,尤其精通武生行儿,我师兄就是很有名气的武生,可师父连青衣也教得,还教我很多其他行当的戏台上的事儿,我真的是受益匪浅的。”
温叟叹了口气,略带着些自言自语的意味道:“看来他是做了教习了。”
商雪袖听不出他这句的感情,显见没有高兴,但似乎也并不生气,如果说毫无情绪,又觉得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在里面,没敢随意答腔。
温叟又道:“还有何事?”
商雪袖便极恭敬的道:“我还年轻,见识不多,来云水是为了增长阅历,磨练自己个儿的技艺的,却不知道云水有您这一号人物在。”她停顿了一下,道:“就算是梁师父,也并不知道您在这儿。”
温叟半斜了眼睛,微眯着看着商雪袖。
“我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曲部的萧主事,便是他写信来让我找您的,说您在南郡——”商雪袖犹豫着是否要接着往下说,到底还是开了口,道:“其实新音社,和我,在外面算是略有薄名的,若我自己亲自下场演一回,基本都是一票难求。本以为多唱一阵子,或许能等到您来看一场,但却没等到。说实话,”商雪袖笑了一下:“我今天终于见到隐于市的大家了,您在这地方儿,想要找您不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么?是我运气好,郡守大人愿意帮我这个忙,还派了管理户籍的官儿,这才找到您。”
她看着温叟,他似乎对她这番絮絮叨叨的解释并没有什么话要说,便接着道:“萧主事说您这里藏书极丰,尤其是有很多前朝、甚至前朝的前朝的戏本子。但凡是个唱戏的,就不可能不心动。我找您,也是求您允许我在云水这段时间可以来您这儿读读您的藏书。”
“可以。”
“啊?”商雪袖讶异的呼了出来。她没有想到温叟这么快就同意了,虽然有些得寸进尺,却还是问道:“那我能抄录么?”
温叟再次道:“可以。”
商雪袖吃惊的看着他。
温叟皱着眉头,用瘪着的嘴缓缓的道:“你以为我是那种死抱着一屋子书不愿意给人看的人么?”
商雪袖急忙道:“是我以己度人了,若是我拥有这么多宝贝,肯定舍不得随便给人翻看。”
温叟摇摇头,不再理她。
她便定下心来,慢慢的沿着屋内的书架一排排的浏览过去,才发现温叟是真的不怕她看……因为她无从看起!
若要把这一屋子书光是浮皮潦草的过一遍,恐怕也要滞留在云水一、两年!更别说深读、抄录了!
这样爽快的答应……商雪袖立刻有些明白过来:温叟并不是心甘情愿要给她看的,只是不想直接拒绝,便随她在有限的时间里,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却未必会得到有价值的东西,这一间连书桌都没有的屋子,就算是抄书,她也无从下手。
好不容易找到人了,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商雪袖难免有些丧气,垂了头道:“师祖……”
话音刚落,便被温叟漏着气的声音打断道:“无需叫我师祖。”
“我今晚和明晚在福南戏馆都有戏,您老能赏光去瞧瞧吗?就当是看看梁师父教我教的怎么样。”
“他教你,与我无干。”温叟见她提起梁师父,声音便放得和缓了一些:“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出师自己出去闯荡了,所以他的东西是他自己的,我就不去了。”
商雪袖不免更加失望,又想到下午还要为了晚上备戏,只得匆匆告辞而去。
那执事颇有眼色,见她并未待很久,便一脸失望的走了出来,想必那里面住的倔老头儿没有给她好脸色,也不答话,只是默默的请商雪袖上了车,自己则不紧不慢的驱马跟在后面。
马车仍是直接驶入了福南戏馆,商雪袖下了车,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每次都颇为麻烦您,明日我还打算再去……”
那执事立刻接口道:“不妨事,我明早过来,送您过去。”
展奇峰看她有些闷闷不乐的进来,道:“我之前出去办事,所以不在戏园子,听说温叟有了音信,看你这副模样,难道是找错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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