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瑆落泪痛斥,金简的反应却是有些平淡。
永瑆便也收了声,凝住金简,“舅舅,您难道另有所想”
金简垂下头去,目光幽幽,“十一阿哥,奴才倒要问您一句准话儿您,想争么如果您是想争的,那奴才必定肝脑涂地,帮十一阿哥争一回去”
永瑆惊得瞪住金简,泪都停了。
“舅舅缘何说出这样的话来此时有人编排我已是够了,舅舅如何也将我往那火坑里去推舅舅何尝不知,那根本就不是人去的地方倘若一失足,就已经没有回头是岸的机会了”
金简点头一笑,“自古争储,都是一场惨烈的斗争。说成王败寇都是简单了,应该是成者活、败者死死的还不只是自己,妻子儿女数代都受连累。”
永瑆转开身去,“舅舅说得对,故此我并不想趟这趟浑水。况且这些年来,皇阿玛的心意我也已经隐约窥知。”
金简道“十一阿哥说的是,奴才何尝不明白。故此这样的话,若在令懿皇贵妃还在世之时,奴才是不会说出来的,因为咱们的机会实在是甚微。”
“可是如今机会这不还是重又出现了么令懿皇贵妃薨逝,十五阿哥地位下降。在十二阿哥也薨逝之后,如今可以承继大统的皇子,就只剩下两位娘娘所出的”
此时的尚未出继的皇子,也就只剩下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十五阿哥颙琰、十七阿哥永璘四人。这四人,分别为淑嘉皇贵妃、令懿皇贵妃所出。
双方都没有了母亲,且双方的母亲都不是纯血的满洲人,而且双方的母亲位分都是皇贵妃,都葬入了帝陵地宫这便也是说,此时双方旗鼓相当。
“若是当年令懿皇贵妃还在世,凭她十年执掌后宫的地位,奴才自是不敢将十一阿哥置于争储的危险境地但是此时,令懿皇贵妃终究已经不在了。”
金简抬眸望住永瑆,“况且,从此次有人故意安排金从善投书之事,又何尝不是说,想让十一阿哥您承继大位的宗室和朝臣,大有人在,而且都是位高权重之人”
“故此奴才说,十一阿哥的机会又再度出现。倘若十一阿哥想要争,那奴才就帮十一阿哥争到底”
金简说着淡淡而笑,“此时十一阿哥有兄弟三人,十五阿哥那边唯有兄弟二人,无论从人数还是年纪上,咱们都占优。”
“至于外戚方面,奴才兄弟几人都在前朝和内务府为官,各处要害皆有人脉。反倒是令懿皇贵妃母家,人丁单薄,人口数只够编入半分佐领;她兄弟之中目下有职司的,也只是她兄长德馨尚可,德馨却也始终只管着布库去,不涉及要害。”
“这般盘点下来,十一阿哥,咱们的赢面就要比十五阿哥那边大得多了”
永瑆的心也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是皇子,且是地位与颙琰相当的皇子,这天下的皇子哪个不想得到那个大位去呢故此他也不能免俗,他的心底里何尝就没有过那样一种渴望
更何况他从小无论是生母淑嘉皇贵妃,还是养母舒妃,都是出身名门,十分有想为儿子争储的心思的。在那样的环境之下长大,他心里的那种渴望便没有办法不生根发芽。
只是后来宫廷的残酷,叫舒妃也好,他自己也罢,都不得不按捺下了这份心思,为求保全,忍气吞声罢了。
可是那棵苗毕竟还在,即便再没有长大,可是它还活在那儿。根系依旧在向土壤之下深探。
此时被外来的阳光一照,春风一吹,那棵苗便也不可避免地伸展起来,想要继续向上生长。
永瑆的沉默不语,倒叫金简心里有了答案。金简沉声道,“奴才知道,这些年令懿皇贵妃帮了八阿哥、十一阿哥不少,情分上不比舒妃主子差。只是十一阿哥啊,恕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眼前这样的机会,不是时刻都有的。”
“也唯有在令懿皇贵妃新逝,而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尚且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羽翼未成之时,咱们才还有翻盘的机会倘若再延宕几年,那二位都长大成人,那咱们怕是就连这个机会也没了。”
永瑆深深吸气,心跳越发激烈。
“那皇阿玛呢舅舅您忘了,皇阿玛不是在谕旨里说得明白,他已经在乾隆三十八年,也就是五年前就已经立了储了”
金简点头,“可是妙就妙在先帝爷偏偏创建了一个秘密建储的制度,故此皇上究竟立了谁,除了上天和皇上明确地知道,其余人都并不知晓啊。”
金简抬眸,静静凝视永瑆,“你想想先帝爷缘何创建那样的制度坊间为何会去传,先帝爷乃是篡改了圣祖爷的遗诏。”
永瑆吓了一跳,“舅舅,金简这话,也是你说得的”
金简急忙撩袍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只是奴才此时并无对先帝爷的不敬,奴才只是一心只为十一阿哥谋划。”
“奴才想要提醒十一阿哥的是,只要咱们争得成了,那么到时候只需在那诏书之上填上十一阿哥的名字,这不算违反祖制,说不定反倒可能是遵循先帝爷的旧例去呢”
“唉,你别胡说了”永瑆两手摁住额角,转身咚咚走开,“你们说得轻巧,可是你们怎么能忘了我皇阿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年因为“兄镜泉”之事,以及在黑龙潭祈雨时八阿哥永璇的降罪之事,永瑆已经深刻领略到了皇阿玛的手腕去。这些事便是不足为外人道,可是他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即便是皇上的意思么”金简瞟着永瑆的背影,“可是十一阿哥怎么忘了,大行皇太后神位升祔太庙之时,就是皇上亲下旨意,令十一阿哥您捧大行皇太后神位,而十五阿哥只捧孝贤皇后神位,叫您的地位凌驾在十五阿哥之上去的啊”
“若此,说不定皇上心里,已经当真属意于您了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