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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月楼

    “夫人,你已经累了一天了,就算不躺下睡会儿,你好歹也坐下歇会儿,可别再这么走来走去的劳心劳神了。”

    此时已是丑时中(凌晨两点),下半夜更深露重的,钱嬷嬷很担心温夫人这副身子撑不住,毕竟昨个儿白日里,整个相府上上下下就跟历经了一场浩劫似的,险些乱成一团。

    “嬷嬷,我没事。”等温夫人将府里前后院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就已经是子时末了,她心里记挂着温老爹和几个孩子,又哪里静得下来。

    因着忙到很晚,温夫人也就没有再吩咐厨房准备晚膳或是宵夜,她就自己挑选了上好的食材,亲自在观月楼里的小厨房里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途中温夫人叫来铁卫统领刑编,让他到北院去看看温老爹几人忙完了没有,如果忙完了就回观月楼用饭,如果没有忙完就让刑编来回她一个话,她也可以把饭菜都温着。

    偌大的相府,北院成了重点的保护对象,是绝对不能走漏一点点消息出去的,因此温夫人才派了刑编过去。

    他不但是相府的铁卫统领,同时也是温老爹的贴身隐卫,时时刻刻都跟随在温老爹的身边,如同温老爹的影子一般。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刑编的隐卫身份,眼睛看到的都是他在明面上的身份。

    温老爹对刑编的信任由此就可见一斑,因此,温夫人才放心让他去北院,换了旁的人温夫人是不会相信的。

    “哎哟,我的好夫人,您就听老奴一言吧,您这身子可不是铁打的,这都整整一天了,您就早上吃了一点东西,中午跟晚上可都是空着肚子的,又安排处理了那么多的事情,精神也一直都高度紧崩着,这要万一……。”钱嬷嬷心里那个急啊,就差没有在原地团团打转了。

    也不知她家夫人这性子是随了老国公还是老国公夫人,怎的就那么倔呢?

    别说是夫人现在才刚刚调养好一点的身体了,就连她这还算健康强健的身体,里里外外忙活一天下来,她都快要坚持不住了。

    “哎,相爷和孩子们现在都还没有离开北院,我…我这心里不是担忧么,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心思。”温夫人是想着她去北院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才将那份心思强行给压了下来。

    她担心自己去了,帮不上忙不说,还要让夫君和孩子都分出心神来照顾着她,那跟她的初衷就相差太远了。

    与其如此,温夫人就是再怎么放心不下,她觉得自己也不能去北院添乱了。

    “要老奴说夫人这根本就是瞎操心。”

    “怎么会?”她怎么会瞎操心呢,温夫人有些不甘的想着。

    “夫人可不就是在自己吓自己,瞎操心么,相爷的智谋老奴就不多说了,单单就是三位少爷跟小姐那也不是一般的聪明睿智,甭管什么难题到了他们的面前都不是难题。”

    有人夸赞自己的夫君和儿女,温夫人听了心里就跟吃了蜜糖似的,抿着略微有些苍白的红唇道:“他们哪有嬷嬷说的那般好。”

    “相爷跟少爷小姐好不好,夫人心里不是最清楚了么,难道还要老奴明说不成。”

    “哎,嬷嬷怎的也这般坏了,居然打趣我。”温夫人似是被说中心事,美丽娴静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羞涩,她的夫君,她的孩子,自然是好的。

    “老奴可是实话实说,一点弄虚作假都没有。”

    “嬷嬷这张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我说不过你,不跟你说了还不成。”

    “夫人这是生气了?”北院里究竟发现了什么,又出了什么事情,钱嬷嬷不知道,她也没有多嘴多舌的开口问。

    她只知道,从北院走出来的温夫人就像一根崩得紧紧的弦,她真怕温夫人会一下子崩得太紧,‘砰——’的那么一下就给崩断了。

    眼下看着她渐渐放松下来,钱嬷嬷也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对着门外伺候着的晓碧点了点头,让她将还冒着热气的素菜小粥端了进来。

    “老奴给夫人准备了一碗素菜小粥,夫人长时间未进食,胃可娇嫩得很,喝碗粥养养。”说话间,钱嬷嬷就从晓碧手里接过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碗,盛在里面的素菜粥竟是显得格外的好看。

    温夫人感动于钱嬷嬷的心细,但没有看到温老爹跟几个孩子她又实在放心不下,也是真的没有一点胃口。

    “夫人就算没有胃口也多少吃点儿,不然一会子小姐回来要知道了,肯定会责骂老奴对夫人照顾不周的。”没办法,眼见实在说不动温夫人,钱嬷嬷也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要问温夫人对谁最在意,当仁不让的就是宓妃无疑了。

    只要搬出宓妃,温夫人就是再倔,她也肯定会妥协的。

    “哎…你。”

    “夫人也不想小姐担心的吧,而且虽说小姐本事大,拿给夫人的都是调养身子极好的药,可小姐练制那些药肯定也要花费不少的心神,这眼看着夫人的身体在小姐精心的调养之下一天天的好起来,要是夫人不爱惜……”

    “行了行了,我吃还不行么。”温夫人打断钱嬷嬷的话,主动接过她手里的碗,然后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女儿就是她的软肋,被这样子吃定,温夫人表示她是甘之如饴。

    “晓碧,你到观月楼外候着,看到相爷或是少爷小姐他们就立刻进来禀报。”

    “是。”

    “夫人喝完粥就歇歇,老奴就在这儿守着,要是相爷回来了,第一个就通知您。”

    温夫人咽下最后一口粥,抬眸看了钱嬷嬷一眼,而后低下头孩子气的撇了撇嘴,心中满是腹议:嬷嬷,您确定不是留在这儿监视我么?

    “相爷。”

    正在捉磨该想个什么法子打发钱嬷嬷离开的温夫人,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丫鬟们行礼问安的声音,‘呼啦’一下就猛然站起来的她,肚子‘砰’的一下撞到桌子上面,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放置在桌子边上儿的琉璃碗,‘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夫人你怎么样,可是撞到肚子了?”饶是伺候了温夫人大半辈子的钱嬷嬷,都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毛躁的一面。

    “没…没事。”好看的双眉拧成一团,温夫人缓了一口气,拉着钱嬷嬷的手道:“刚刚起得有些心急,只是撞到一下桌子,不碍事的。”

    “真的没事。”

    “真的。”

    在外面就听到声响的温老爹,脚步如飞的就冲进了内室,先是看了看温夫人,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目光才落到地上摔碎的碗上。

    “老奴给相爷请安。”

    “怎么回事?”

    “我这不是一直在等相爷回来么,刚才听到你的声音就有些着急,结果起身的时候就撞到桌子了。”温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染上一丝红晕,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都一把年纪了,怎的还如此莽撞,真是有些丢脸。

    “难得琴儿你这般的性子还有如此毛躁的时候。”温老爹了然的笑了笑,遂又吩咐道:“嬷嬷赶紧把碎碗收拾了吧。”

    “是,相爷。”

    “撞伤不是小事,记得一会儿让钱嬷嬷给你擦点儿药。”温老爹此时正着急着要进宫,也就顾不上给温夫人亲自擦药了。

    看着面前灰头土脸,跟平日里沉稳儒雅相距甚远的温老爹,温夫人含笑点了点头,唤道:“晓碧,准备热水,相爷要沐浴。”

    “是,夫人。”

    趁着下人准备热水的时间,温老爹看着满脸倦意的妻子,柔声道:“琴儿,辛苦你了。”

    从北院出来的时候,刑编就已经向他汇报了府里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他真的很庆幸有温夫人这么一位夫人,不然他一定会头疼死的。

    府中诸事,温夫人一件件的都处理得非常好,哪怕是让他来处理,只怕也不会更好了。

    “夫君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夫妻啊,难道我就不能替夫君分忧了。”

    “能娶琴儿为妻,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

    “你…老不正经的。”

    “哈哈,还不许为夫对自己的妻子甜言蜜语了。”要不是他身上着实太脏,温老爹这个时候真的特别想好好抱一抱温夫人,他的妻子。

    “孩子们呢?”在这方面温夫人一向都比较容易害羞,哪怕他们夫妻已经二十多年了,但每每这种时候,她实在不是温老爹的对手。

    聪明的她,理所当然就要立刻转移话题了,不然还不得被拐得没边儿。

    “琴儿也看到为夫有多狼狈了,几个孩子的模样比为夫惨多了,尤其是绍轩和妃儿就跟泥坑里滚过几圈似的,现在都回各自的院落梳洗去了。”

    “哦。”

    “昊宇住在绍轩的紫竹院,昊天住在绍云的流云院,昊铮住在绍宇的百果园,琴儿将那几个丫头安排在哪儿了?”相府跟穆国公府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好,两府的孩子自小感情也非常不错,虽是表兄弟,但却跟亲兄弟一样的亲。

    每每看到那些个孩子,温老爹的心情就会特别好,尤其是现在他最宝贝的女儿也好了,各方面都那么优秀,跟兄弟姐妹们都处得极好,他也越发觉得满足了。

    “也不知月珍那丫头怎么就那么喜欢咱们家妃儿,非吵着要住碧落阁。”想到穆月珍对宓妃那股子黏糊劲儿,温夫人就觉得好笑不已。

    “咱们宝贝女儿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可不光光是月珍小丫头喜欢,还有很多人喜欢呢。”有人喜欢他的女儿,温老爹很是得意跟自豪,心里大有一种:也不看看是谁女儿的豪气劲儿。

    只是脑海里猛然划过白天绍轩的生辰宴上,郑国公夫妇瞧着宓妃那悔恨的眼神,以及郑天佑那混小子落在宓妃的目光,温老爹觉得解气的同时,又不免恨得牙根直痒痒。

    那一家子混蛋,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还想打他女儿的主意,简直就是找死。

    “琴儿是把月依她们四个丫头都安排到碧落阁去了?”

    “是的。”

    “碧落阁可比绍云的流云院还要毁坏得严重,真的没问题吗?”

    “夫君忘了咱们家妃儿身边跟着的都是些什么人了,她们的办事效率连妾身都瞧着眼热呢。”

    “那就好,委屈了谁,为夫也不想委屈咱们的女儿。”碧落阁染了那么多的血,温老爹原意是想给宓妃换一个住处的,但那丫头肯定不会同意。

    他也唯有想想,然后作罢。

    “夫君安心便是,妾身到碧落阁看过,除了湖边的假山毁了以外,其他地方几乎没什么问题,樱嬷嬷她们都收拾妥当了。”

    “嗯。”

    “夫人,热水准备好了。”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等房里伺候的人都退下后,温夫人推着温老爹道:“夫君先到净房洗洗,我去给你准备衣服。”

    “好。”温老爹瞅了眼自己这满身的脏污,自他有记忆以来,还从未有这么脏过。

    可转身没走几步,温老爹又猛然想到什么,赶紧拉住温夫人,幽深的黑眸定定的望着她。

    “夫…夫君怎怎么了,为为…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我?”温夫人眨了眨眼,虽是被自家男人用这样的眼光瞧着,但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可…可是我脸上有脏脏东西。”

    “琴儿。”

    “嗯。”

    “老夫人是不是又为难你了?”如果老夫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就凭她对温夫人的种种,温老爹都恨不得掐死她。

    可是,她偏偏就是他的生母,他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他又能怎么办,还真能杀了她不成?

    此处若用宓妃的话来说,应该就是这么一个意思:老夫人那样的母亲,摊都摊上了,温老爹也只能节哀了。

    或许老夫人也正是因为仗着这一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一意孤行,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温老爹的底线,是吃定了温老爹不敢拿她怎么样。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老夫人她……”曾经,温夫人的的确确是想做一个好儿媳的,但老夫人对她对宓妃的态度,已经让她整颗心都凉了。

    现在让她再称呼老夫人一声母亲或是婆母的话,她只觉难以张开那个口。

    淡漠疏离的‘老夫人’三个字,仿佛就是现在她对待老夫人的态度。

    “琴儿不必为她找借口,只是真的委屈你了。”

    “只要夫君心里明白琴儿,琴儿就不委屈。”只要不是温老爹给的委屈,别人给的委屈,温夫人又怎会放在眼里,记在心里。

    跟她过一辈子的人是温老爹,不是旁的人,只要温老爹心里有她,时时刻刻惦记着她,处处都维护她,那么任何人都伤害不了她。

    “我回来就是要洗个澡,一会儿还要进宫,等解决好眼前的事情,我就安排送老夫人去清心观,她要能想明白,这一生就还有机会回来,她要是想不明白,那……”

    温夫人伸手捂住温老爹的嘴,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男人是一个孝子,否则也不会一再容忍老夫人,可他现在既然下定这样的决心,她明白他的心里该是有多么的难受。

    “我都明白的,夫君什么都不用多说。”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她也不会例外。”老夫人要是再不知悔改,温老爹也是坚决不会退步了。

    他宁可顶着不孝子的名声,也要让她后半辈子都孤老在清心观中。

    “可是……”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为夫真想让琴儿来好好伺候一下为夫。”

    “夫君你……”听着他刻意咬重的‘伺候’两个字,温夫人就觉脸上烧得厉害,跺了跺脚赶紧就跑了。

    “哈哈。”瞧着爱妻落荒而逃,温老爹朗笑出声,低头瞥见自己这灰蓬蓬的一身,好看的眉头拧了拧,赶紧迈开步子走向净房。

    依照绍轩跟妃儿所言,北院地下那些兵器不是坏事,指不定还是一件好事,他心里的担子也就轻了许多。

    想到宣帝让他即刻进宫的口谕,温老爹就忍不住想法多了起来,尤其他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让宣帝尽快知道。

    逃也似的出了内室,温夫人赶紧叫来钱嬷嬷,吩咐道:“嬷嬷赶紧将小厨房我准备的那些饭菜,分成几份分别送到四个孩子的院子去。”

    “夫人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赶紧去吧。”

    “是。”

    把这件事情安排好,温夫人才回到内室,打开衣柜给温老爹拿了一套干净的藏青色袍子,转身朝着净房走去。

    随后,伺候着温老爹简单的用了膳,这才放心让他去宫里。

    忙碌了整整一天的温老爹其实跟温夫人差不多,也就早上吃了一点东西,中午忙着招呼宾客,他自己压根就没吃啥。

    之后就一直在处理北院的事情,不提还没有觉得,一说肚子还真是饿得厉害。

    “为夫估计要早朝之后才会回来,琴儿早些休息,别想太多。”

    “琴儿省得。”

    “别送了。”

    “嗯。”

    目送温老爹出了观月楼,温夫人不由就想起了在慈恩堂发生的事情。

    老夫人不待见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看在她对绍轩和绍云绍宇是真心疼爱的份上,温夫人也不愿去计较她对宓妃的不喜与憎恶。

    她带着钱嬷嬷刚踏进慈恩堂,老夫人对她就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看不惯,可不正如温老爹所言,老夫人又刁难她,给她脸色看了。

    换了以前的温夫人肯定会难受,但在历经了宓妃的蜕变之后,温夫人就丝毫不在意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了。

    她在乎的时候,老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都能伤到她。

    她不在乎的时候,老夫人又算个什么东西,如何再能伤她一分。

    马姨娘跟柳姨娘以及她们的女儿,温夫人没心情搭理她们,也懒得搭理她们,是以温夫人在单独跟老夫人谈过之后,那四个女人也就不成问题了。

    不管老夫人怎么看她,作为温老爹的母亲,她到底还是更在意自己儿子仕途的,因此,那些女人交给老夫人处理,也省得脏了她的手。

    “夫人,您赶紧歇息吧。”钱嬷嬷被温夫人派了出去,过来伺候温夫人的就是章嬷嬷了。

    章嬷嬷也是温夫人的陪嫁嬷嬷,负责替温夫人管理账务,平时并不在温夫人跟前伺候。

    “好,这就歇。”

    ……。

    穆月依四姐妹住进碧落阁之后,久等不到宓妃,也知道她脱不开身,用过晚膳聚在一起说了会子话,然后就在各自丫鬟的伺候下睡了。

    除了湖边被毁掉的假山以外,碧落阁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仿佛这里从不曾历经过厮杀一般,就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之气。

    院子里伺候着的丫鬟嬷嬷对穆月依这四位表小姐都非常的恭敬,照顾得非常的周到,也让四姐妹有些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

    以前宓妃的性子她们都是知道的,还真担心她们这样闯入宓妃的私人地方会让她不高兴。

    直到樱嬷嬷领着她们看了各自的房间,还说是宓妃前些日子就特别吩咐丫鬟们布置好的,也是专门为她们准备的之后,姐妹四个才真正的放心下来,同时也感觉到宓妃是真心有意请她们来做客的,而且早早的就做了准备。

    宓妃回到碧落阁已经很晚了,她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但剑舞跟红袖还是迎了回来,看到她都不由瞪大了双眼,“小姐,你这是掉坑里去了?”

    浑身无力的白了咋呼的红袖一眼,宓妃抿了抿唇,道:“坏丫头,还不快给你家小姐准备洗水澡,你这是讨打来的。”

    “是是是,小姐别生气,小的马上就去。”她家小姐就连杀人都是动作优美,不沾半点鲜血的,难得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红袖哪能憋得住,她没放声大笑都是轻的。

    看着嘻笑的红袖跑远后,剑舞才对宓妃道:“小姐,楚宣王世子来了。”

    “什么?”宓妃眨了眨眼,她是不是听错了。

    “小姐没有听错,楚宣王世子现在就在小姐的房间里。”

    “我知道了。”无力的抚了抚额,宓妃猛然记起某人似是好像真的说过晚上再来找她,只是某人真的很闲么?

    想到某人留信说被欺负了,找她要补偿的话,宓妃的双腿就有些发软,心里止不住犯怵,那什么她能先避一避不?

    “大晚上的,我有你跟红袖伺候着就行了,让樱嬷嬷她们都歇了吧!”

    “是,小姐。”

    “那家伙什么来的?”

    “回小姐,楚宣王世子已经等了小姐两个时辰了。”剑舞清冷的嗓音中,宓妃却是隐隐的听出了几分火气,有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脑门上还有一个很大的问号。

    陌殇那货,难道摆脸色给她的丫鬟们瞧了?

    “一会儿你们在外面伺候就行。”如果碧落阁里没有住着穆月依姐妹几个,宓妃倒是不担心闹出什么响动来,好歹是有客人在,她总要顾忌一些。

    “是。”

    说话间,宓妃已经走到了门口,推门进去之后,又吩咐道:“相府周围的动静都盯紧一些,这几天就辛苦一点,过几日我给你们放假。”

    “夫人知道小姐一天没吃东西了,特意亲自下厨做了小姐爱的几个菜,一会儿我就送到小姐的房间里面。”

    “你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小姐一会儿洗完澡就用些饭,然后抓紧时间还能睡两个时辰。”

    “行,我知道了。”

    “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那边,夫人也安排钱嬷嬷送了饭菜,小姐不用记挂。”

    宓妃笑了笑,拍了拍剑舞的肩膀,道:“你都快成你家小姐肚子里的蛔虫了,我眨下眼睛你都知道我想干什么,真种感觉可真是…好了,我不逗你了,下去吧。”

    “是。”

    推门走进房间,宓妃并没有看到陌殇,等她绕过屏风,这才看到某人合衣躺在她的床上睡得正香,轻浅的呼吸声竟莫名让她感觉心里暖暖的。

    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宓妃本想伸脚将他给踢醒,可看到他柔和优雅的睡颜,最后到底是没舍得,还扯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

    “温宓妃啊温宓妃,你丫的真是没得救了。”宓妃忍不住腹议一句,苦笑着摇了摇头。

    反正她是越来越无法拒绝陌殇的要求了,只要是他说的,她就愿意千方百计的给他,满足他。

    “你丫的,敢情是专门跑我这里来睡觉的。”

    在宓妃没有看到的地方,某世子听着她的低声抱怨,忍不住悄悄上扬了嘴角。

    他原是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等她的,感觉等了她好长时间都没等到她的人,于是他就躺到了她的床上,那里有着属于她的味道,让他无比的眷恋。

    本来只是闭着眼睛浅眠的,哪里知道最后竟然真的睡了过去,直到宓妃吩咐红袖替她准备洗澡水他才醒来。

    “我这是跟谁较劲儿呢,某人睡得跟猪一样,我就是口水说干了他也不知道。”嘀嘀咕咕的又嘟囔一番,最后宓妃还是很不甘心的抬起小脚,象征似的踢了陌殇两脚,顿时觉得心里舒服了。

    她累得跟狗一样,凭嘛他却睡得那么香甜啊,简直就是欺负人。

    “不跟你玩了,姐姐洗澡去。”

    “我想跟你玩怎么办?”正当宓妃转身准备去净房沐浴的时候,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抱住,低沉暗磁的嗓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

    “你…你装睡。”

    “在某人踢我的时候就醒了。”陌殇抱着宓妃离开她的大床,坐到了椅子上面,以免让怀里的这个小东西‘污染’了她睡觉的地方。

    宓妃咧了咧嘴,眼角抽了抽,低咒道:“我哪有踢你,就只是…只是伸脚轻轻的碰了碰而已。”

    “阿宓难道不知我的睡眠一向很浅?”

    “你快放开我啦,没瞧见我脏得跟乞丐一样么?”眨了眨双眼,扭着身子没挣脱开,宓妃又道:“熙然快放手。”

    “不放,我好想你。”

    “喂,这么脏的我,你也下得去手?”

    陌殇挑眉,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于是用询问求解的目光瞅着她。

    “咳咳,你不是有洁癖么?”难道外界流传他有洁癖是假的?

    呃…不对啊,宓妃虽然没有跟陌殇同住一个屋檐下面,但她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这家伙不但有变态到极点的洁癖症,而且还患有某种程度的强迫症。

    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必须是一尘不染的,只要瞧见脏东西就会眼睛疼一样,无法忍受自己的衣服有一丁点儿的灰尘或是褶皱。

    综上所述,抱着浑身是灰的她,他肿么没有把她给扔出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你的确很脏,让我很有将你拎出去扔掉的冲动。”陌殇拉开他跟宓妃之间的距离,皱着眉头看她脏兮兮的小脸,这张脸也就眼睛和嘴巴是干净的,其他地方真是……

    “但是,我家阿宓就算再脏,也是我的宝贝,不管脏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

    宓妃磨了磨牙,本来准备要是他的话不好听她就咬他的,结果一时间‘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熙然的洁癖还是看对象来的?”

    “那个对象只能是你。”低下头,准确无语的吻住她的粉唇,辗转吮吻过后,陌殇这才满意的笑着松开了她。

    趴在他的胸口喘息着,宓妃推了推他,软声道:“放开我啦,我要去洗澡。”

    这男人明明忍受不了这样脏的她,偏生还要硬撑,他受得,她可受不得。

    “我也脏了,我要跟阿宓一块儿洗。”

    “陌殇。”

    “阿宓小声温柔一点,我听得见。”

    “你给我滚——”

    吼完之后,宓妃果断跳出他的怀抱,可恶的臭男人,片刻不占她便宜就浑身不舒服,简直太太不可爱了。

    “好吧,阿宓叫我滚,我就滚吧!”陌殇委屈的扁起性感的薄唇,好像宓妃对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你真的滚?”

    “当然,我怎么敢不听阿宓的话。”

    “那你滚吧。”

    “阿宓,我真滚了。”

    “滚吧!”

    陌殇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星辰般的凤眸深情的望着宓妃,道:“阿宓,我滚了,你等我。”

    “你滚就滚呗,我等你个毛线。”宓妃想着陌殇离开之后,她就赶紧洗澡,然后吃饭,觉就不用睡了,反正也睡不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我会来回滚,一会儿就滚回到阿宓身边了。”

    噗——

    宓妃刚坐下,喝进嘴里的茶就这么在陌殇那句‘来回滚,一会儿就滚回她身边’的话给刺激得直接贡献给了大地。

    谁能告诉她,这货啥时候这么能闹腾了?

    “怎么样,有没有呛到?”陌殇也被吓了一跳,这丫头怎么喝水还能被呛到。

    “熙然,你…”

    “我是看你神经崩得太紧,就想让你放松放松,哪里知道会吓到你。”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逗一个人,结果貌似不太美好。

    宓妃扑到陌殇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小脸贴在他的胸口,甜糯的嗓音慢慢讲述着相府北院里的事情,以及地道通向栖凤宫,还有在殿中殿里发现的锦盒,盒子里面装有的书信和圣旨之类的,一点儿都没有隐瞒陌殇,全都说给了他听。

    得能她信任是陌殇之福,他就抱着她,安安静静的听她说。

    对于陌殇,宓妃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只因她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自己的猜测,自己的推算,自己的不安,她通通都向他说了,说完之后宓妃发现自己的思维更清晰了,之前想不明白,又或是有困惑的地方,仿佛拨云见日一般,一点一点的竟然都清晰了起来。

    “我相信我的阿宓可以保护好你的爹娘,你的兄长,还有整个相府。”

    “你真觉得我能?”

    “怎么,我的阿宓也会对自己没有信心?”

    “才不会,我一定可以做到的。”宓妃撇了撇嘴,眼里绽放着耀眼的光华。

    是的,面对困难的时候,她需要的不是质疑,而是她所在意的人给予她的坚定的信任。

    之前她之所以看不清楚,也是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圈,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

    其实很多事情,偶尔回头去想,回头去找,答案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好了,先去洗澡,我等你。”

    “那你…”

    “阿宓是想让我跟你一起洗,那我可是不会拒绝的。”

    “鬼才要跟你一起洗,盆里有水,那边柜子里有你需要的东西。”说完,宓妃赶紧就逃了。

    有他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陌殇低头看了眼自己月白色的锦袍,上面不但染上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而且还皱巴巴的,让得他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连带着眉心那点朱砂都更血红了一些。

    柜子里难道有给他做的衣服?

    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的时候,陌殇整个人都激动兴奋起来,几乎是身影一闪,就直接掠到了柜子边上,伸出去的双手还颤了颤。

    “还真是给他的衣服,呵呵。”打开衣柜,映入眼帘的是两件月白色,一件紫色,一件玄色的锦袍,每一件都是不同的款式,但却做得相当的精致好看,只一眼陌殇便深深的喜欢上了。

    伸手要触碰到衣服的瞬间,陌殇又赶紧去洗了洗脸,洗了洗手,这才挑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出来,动作利落的换上。

    衣服特别的合身,银色的丝线在微微立起的领口处绣出云纹,宽大的袖口亦是如此,袍身上面也不知宓妃绣的是什么,仿佛是掩映在朦胧月光下的仙草,煞是好看,更衬托出他眉目间的丝丝仙气。

    越看身上的衣服,陌殇就越是欢喜,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直接都成傻笑了。

    再看衣柜的下面,还有好几身裁好却还没有缝制的衣衫,陌殇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化成春水了,他的小女人呵。

    “原来阿宓一直都记得。”陌殇在针线篮里拿起一个荷包,凤眸熠熠生辉,绚丽而夺目。

    他记得当初向宓妃讨要荷包时,她虽然应了,却很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后面他再没听宓妃提起,也就不想勉强她了。

    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送他的东西,他宁可不要,只是没曾想她还一直都记得。

    “这是什么字体的字的,竟然这般好看。”陌殇拿在手里的荷包,是由两个双面绣缝合而成的,算起来总共有四面不一样的花纹。

    一面绣着葫芦和如意,寓意他健康如意,一面绣着展翅高飞的雄鹰,愿他自由自在,不受束缚,一面绣了三两枝梨花,栩栩如生,只因这是他的喜好,一面则是绣了他的字,取了里面那个‘熙’字。

    “同一个荷包,竟然有四面不同的花纹,两面都可以用,若非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置信。”修长好看的双手,爱不释手的捧着荷包反复的瞧,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陌殇整个人仿佛都在笑,反正宓妃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熙然,你要吃饭吗?”

    “阿宓。”

    “喂,你干……”没等宓妃说完,陌殇冲过去就将她抱了一个满怀,埋首在她的颈间,柔声道:“谢谢你阿宓,衣服我好喜欢,还有那个荷包,原来你一直都有记得。”

    紧紧的抱着她,似是恨不得一把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你喜欢就好。”他要走了,她不能陪在他的身边,也只能给他做几身衣服了。

    那荷包是她答应过他的,总不能言而无信,他既喜欢,宓妃也很高兴。

    “阿宓没有给我量过身,衣服竟然也做得这般合身,是不是…”

    抬手打断陌殇的脑补,宓妃的推开他,改为牵着他的手到桌边坐下,道:“我给爹娘和哥哥做衣服也没有量过,我有眼睛会看好不好?”

    “他们也有阿宓做的衣服?”问完,陌殇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了。

    犹记得除夕宴上见到她那次,温绍轩三兄弟穿的都是宓妃亲手做的衣服,可是引了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的。

    唔,他吃醋了。

    “不可以么?”宓妃挑眉,闻到了满屋子的酸味,对某人瞬间无语。

    “阿宓,我吃醋了,吃了好多好多。”

    “那你要怎么办?”

    “我…”陌殇想说不许宓妃再给他们做衣服,可是他很担心自己会被宓妃一巴掌给拍飞。

    然后他只得小心翼翼的瞅着宓妃,自认为退了很大的步,道:“阿宓要给他们少做一点,只给我多做一些。”

    哼,等他将小女人诱拐回家之后,肯定不再让别的男人穿她做的衣服,就算是亲岳父,亲舅哥都不行,绝对不行。

    宓妃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道:“我娘做的饭菜,你要不要吃一点?”

    “岳母大人做的。”

    “什么岳母大人,不许乱认亲戚。”

    “早晚都会是我岳母的。”

    “不吃你一边凉快去,我都快要饿死了。”

    “我要吃。”

    “给。”

    陌殇接过宓妃递到手里的筷子,率先替宓妃夹了一个鸡腿放在自己碗里挑骨头,揉了揉宓妃的头发,道:“先喝碗汤暖暖胃。”

    “哦。”

    “如果那些东西真是那位巫族皇后留下的,那么北院地下那些兵器对相府而言就不存在任何的威胁,反而会让皇上更加倚重相府。”

    宓妃眨眨眼,安静的吃着东西,用眼神示意陌殇继续说。

    看着小丫头的表情,陌殇莞尔一笑,接着又道:“楚宣王府几乎记载着整个金凤国的历史,有些宫里没有的,差不多都能在王府里找到,我记得幼年时曾经看过很厚一本记录四百余年前巫族皇后与那位帝王之间的事情。”

    “我没兴趣听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

    “你啊,这么点耐心都没有?”

    “熙然你快说啦,能在你这里多听一些,我去逼问黑衣人和云依的时候就更有把握了。”

    “你个鬼灵精。”

    “嘿嘿!”

    “那位帝王在位期间曾经爆发过三次大的战争,其中一次险些导致了整个金凤国的灭亡。”

    “什么?”宓妃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她看的史书上没有对这一段的描述,莫不是被刻意掐掉的?

    “有些不太光明的事情,史书上怎么会记载,哪怕是墨氏历代帝王临终之前,也未必愿意提起,传承至今只怕什么也不剩了。”

    宓妃撇了撇嘴,那事儿估计连宣帝都不怎么清楚,莫名的,宓妃看向陌殇的小眼神儿越发古怪复杂了,这货果然什么都知道。

    有他在,就跟有了本‘百科全书’似的。

    “那幕后之人既然不是冲着地下大量的兵器而来,那么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冲着楚幻鬼雾林,蛮荒山脉和云梦沙漠的地形布防图而来。”

    那三幅图,陌殇也在寻找,只可惜他一直都没有找到。

    也是听过宓妃提到温老爹和穆昊宇的发现之后,陌殇才猛然忆起,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东西竟然会藏在相府。

    如此,便能解释那幕后之人,究竟是为何策划出这么一出了。

    “那地形布防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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