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宿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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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七月流火,天气逐渐转凉,可如今已快到了未央的八月,仍旧是酷暑难耐。途径滁州城的官道上此时未见得一丝一毫的凉风,远远的正有一个身影疾步的想要路过此地。

    走近了看,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少年郎生的六尺有余,身着灰白衣袍,头戴一顶方山冠。清秀的眉目和略微瘦削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青涩和浓浓的书卷之气。

    少年郎名唤洛生,大名洛辰,本是距此三十里外的宜南县中一名秀才,为了应对来年的乡试,特来投奔远在滁州城里的舅父,以望在这名士汇集的滁州城内得遇一二良师益友。

    天已经大黑了,四处张望的洛辰只见不远处有一丝微光闪烁,兴许是碰上人家了。

    拨开草丛不断前行的洛辰终于来到了屋舍面前,门缝中透出的亮光此刻正好照在他的脸上。走上前去捉住门环轻敲几下问道:“请问主人家在吗?”

    “谁呀?有事去寻岩伯,这会子正忙着。”

    听见屋内有人应声,洛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小生本是前往滁州城求学的士子,深夜造访只因错过了投诉,想来贵府借宿一宿,还望主人家行个方便。”

    “去滁州求学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伴随着屋内人絮絮叨叨的话语和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门缝间的亮光被遮住了,里面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可有官凭路引?”

    “主人家稍等片刻。”说话间的洛辰麻溜的取下了背上的书箱,在其内摸索一阵后,将一张平平展展的硬纸顺着门缝递了进去。

    “咦,怠慢先生了,原来还是个功名在身的。”木门打开,出来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汉手里紧握着一根枣木棍,正用那对眯着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洛辰。

    看见主人家出来,洛辰赶紧上前长揖一礼道:“宜南县秀才洛生见过老丈人,深夜叨扰还望主人家行个方便。”

    瞧了个仔细的老汉这才施施然道:“好一个俊俏的后生,你既然有功名在身,借宿一宿也并无不可,只是家中妻儿老小已经安歇了,并无空房,小先生还是前往他处吧。”

    老汉说完就要闭门谢客,上前赶紧抓住木门的洛辰道:“小生同是农家小户出身,未有几多讲究,只想找地借宿一宿罢了,明日一早便会离开。不知老丈家中可有马棚牛舍,小生走时就按客房之钱付之,不知老丈意下如何。”

    “这样啊,小先生且随我来。”

    “不知老丈欲带我前往何处?”

    “小先生且自放心,离这不远的牛二家中正好多了一间瓦房,只是此人尖酸刻薄,少不了收取些钱财,小先生还请勿怪。”看着疑惑的洛辰,老汉笑着道。

    “不打紧的,只是又要劳烦老丈了。”洛辰说完又长揖了一礼。

    此后两人不再说话,在屋舍后的小径中绕了许久又开始顺着山间小道前行。

    黑漆漆的夜,崎岖不平的山道,洛辰紧盯着前面唯一的亮光在老汉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这条长久未得修葺,又杂草丛生的山道让陌生的洛辰走的甚为艰难,好几次都险些滑倒。

    前面打着灯笼的老丈走的并不快,可还是与后面的跟着洛辰却渐渐拉开了步子,看着带路之人渐行渐远,洛辰也赶紧加快了步伐。

    快要赶上老汉的时候,洛辰双脚一紧,似有人拖拽般向下滑落。

    “啊!”大叫一声的洛辰在坠落的瞬间抓住了地上的野草,奋力的向上攀爬。

    许是脚下传来的力道太大了,用尽全力的洛辰脖子上青筋爆闪,牙齿都要咬碎了,猛然一用力却将手中的杂草拔掉了。

    就在这失重的一瞬间,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了上来。爬上来的洛辰双手抚胸,坐着地上拉风箱似的喘着粗气。

    “这小子怎么这么沉!”嘴上不断嘟囔的老汉提着灯笼四周寻觅着,可并未看到有什么被雨水冲刷的地洞。

    “唳!”突然传来的怪叫让正在地上歇息的洛辰猛然站了起来,毛骨悚然的四处张望着。正在寻觅地洞的老汉看到洛辰紧张怪异的举动,上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双腿一软洛辰险些一个趔趄滚落了山坡,被老汉拉回之后才缓过了心神,吞咽着口水道:“老丈可曾听到什么怪异的声响。”

    老汉只当他是被刚才的地洞吓跑了魂魄,轻言安慰道:“这山林中早已没了虎豹凶禽,小先生务须多想。”

    还想说什么的洛辰被老汉拉着继续前行。时间不长,就到了另一家屋舍门前。昏暗的灯光下虽瞧不仔细,可这间房舍看起来比老汉家的要强上一些,数寸高的门槛上立着的木门拴的紧紧的,甚至能够瞧得见上面涂了鎏金的门钉。

    来到门前的老汉却是丝毫不客气,上前就抓住门环猛拍起来。

    “谁呀?”

    听到里面粗犷中略带紧张的声音,手上不停的老汉大声道:“是我,赶紧开门!”

    “哦,原来是里正到了,我这就来。”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黑木门被打开了半边,老汉刚进门,门栓又被拉上了,只把洛辰一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留在了外边。

    已经平复心神的洛辰只觉身子一阵乏累传来,全身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打湿了,紧贴着身体有点难受,正想着从书箱里拿出布子擦拭一下汗水,却被屋内的声音扰乱了。

    先是听见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两人的对话。

    “什么?竟让我招呼一个落榜的书生,晦气!”

    “只是名唤洛生罢了,人家又不少付你钱财,你一个破落户有甚可担忧的。”

    “行行行,看在您老的面子上,今夜这个亏我算吃了。”在粗狂声音的不情不愿中,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瞧不仔细,只见一件白粗布的短衫斜斜的挂在身上。

    看到主人家出来,洛辰拱手便道:“见过这位壮士。”

    牛二斜斜看了他一眼道:“别杵在门口了,进来吧。”本欲将走的老汉又回头道:“牛二,这位小先生是得了功名的,莫要过于怠慢了。”

    “您就放心走吧。”不耐烦的牛二等老汉走后,重新开始打量着洛辰,一手撑着门框,一脚踩着门槛,歪着脑袋伸出另一只手也不说话。

    洛辰

    笑了笑,便在后面的书箱夹层中摸了几两散碎银子递了过去,牛二斜眼瞧了瞧洛辰背后的书箱,贪婪和兴奋之色一闪即逝,笑着道:“小公子里边请!”

    空空荡荡的小院中除了几颗老槐树就剩下两间破旧的瓦房了,一间点着油灯的瓦房内杂七杂八的什么物件都有,应该是这牛二的住处了。将洛辰领到另一间瓦房的牛二点了油灯便出门而去了。

    油灯端进屋内之时,昏暗的灯光瞬间充满了整间瓦房,从四周的土坯墙面上可以看出,这间瓦房竟是新盖的,只是屋内长时间未扫的缘故,让四周蒙上了一层蛛网尘土。不大的瓦房内被门口的土炕占了一小半的空间,土炕对面是一张布满尘土的桌柜,桌柜上面除了几个灵牌之外,空无一物,放置于桌柜两侧的椅子也不知从何处搬来的,看上去甚是老旧。

    牛二刚走,将油灯放在桌子上的洛辰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土炕上铺着的破烂席子,关上门之后就昏昏沉睡去了。

    且不说那不知前往何地而去的牛二,却说那老汉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在经过洛辰刚刚差点陷落的地方感觉愈加的明显。

    正前行间的老汉忽然转身,后面空空如也,刚一回头,却看到一只长满绿毛的利爪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上面一个血红色的物事正兀自跳动着,张大嘴巴的老汉还未说出一句话,就直挺挺倒下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此地又出现了推推搡搡的两人,其中一个面容陌生,身材略微壮实的汉子指责着面前的牛二道:“就一个半大的小子,你随便掐死就行了,叫我干嘛?”

    看着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件忽明忽暗的月牙吊坠,牛二一把推开他的手臂,抱头蹲在地上长吁短叹着。

    “瞧你那怂样,买不回那灵兽之血,你我二人就等着被厉鬼缠身吧。”

    “唉!”猛叹一口气的牛二抬头道:“庆哥,还是让我来放风吧。”怒其不争的庆哥还想劝说两句,却被周遭传来的一阵咀嚼声给打断了。

    “谁!”断喝一声的庆哥捉住脖子上的月牙吊坠冷着脸转来看去,听周围没了声息,赶紧拉着同样慌慌张张的牛二就直奔山腰而去。两人走后不久,只听得“唳”的一声尖鸣,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原来这二人本是滁州城郑家打长工的小厮,去岁为图钱财在此地害死了一个唱曲的姐儿,草草的安葬于后山。谁成想好景不长,置办了些许家业和几亩薄田之后,嗜赌如命的二人不到半年功夫就将所得不义之财败光了。

    今夏的一场大雨冲开了后山简陋的坟冢,此后二人便是噩梦不断。不知缘由的二人一时彷徨无计。后经道观里的高人点拨,才知那灵兽之血可以祛除缠身的鬼魅,奈何那灵兽之血乃仙家之物,所需银两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这才有了牛二见财起意之事。

    牛二家中,正在酣睡间的洛辰忽然被“唳”一声尖鸣吵醒,猛然坐起的他却见炕边的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

    起风了!起身后只觉饥肠辘辘的洛辰毫无睡意,关好窗子之后就在院子中转悠起来。

    慌慌张张赶回家门中的二人这才想起了正事,瞪了牛二一眼的庆哥取下脖子上挂着的银链,快步朝着洛辰那屋奔去。

    门是开着的,早已燃尽的油灯让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凭着感觉走进屋内的庆哥手刚一碰炕沿,就听得“哐当”一声脆响,原来是洛辰的书箱被他打翻了。

    听见屋内动静洛辰就从老槐树后面走了出来,刚欲迈步,却见刷的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夜空,屋门口立着的是一个跟牛二身材相仿的庄稼汉子,同样穿着短褂子,只是黝黑的面容略显阴鸷了些。

    洛辰疑惑的走到这人身前道:“不知这位壮士如何称呼?牛二呢?”

    倒背着双手的庆哥脖子扬了扬,示意牛二就在身后。洛辰转头回望,门口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忽然,一根银链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在生死一瞬间,洛辰双

    (本章未完,请翻页)手抓住了银链,使劲的拉扯着。身后的庆哥猛然用力,直接将他拽倒在地。

    双脚蹬着地面的洛辰脸色已经涨成了紫红色,抓住银链的双手也在不断的渗出鲜血。抓在银链另一端的庆哥使劲全力将他拽到了屋内,眼看洛辰力气快要不济的时候,庆哥单手抓住银链,另一只手向着桌柜之上的灵牌摸去。

    这时洛辰忽然猛地发力,银链已经离开了脖子数寸。“喝!”断喝一声的庆哥斜着身子,用膝盖顶在洛辰的后背上,另一只手抓住桌上的灵牌就要当头砸下。

    “啊!”屋外的一声惨叫打断了庆哥手里的动作。一阵狂风袭来的同时,夜空中再次降下一道闪电。大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胸前被掏出一个大洞的牛二,双目流血的他直挺挺的倒下了。

    看到牛二身后跟着的一个全身绿毛怪物,庆哥赶紧取下了套在洛辰脖子上的手链,冲过去将瓦房门栓拉上了。

    “咳!咳!咳!”在生死间徘徊的洛辰顾不得疼痛的双手,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甚至已经开始了干呕。

    “赶紧帮忙,它来了!”正推着桌柜的庆哥惊恐的大吼着。

    “唳!”凄厉的尖叫声此时已经充斥着整个院子,耳膜阵痛的洛辰顾不上难受,赶紧将桌前那件老旧的椅子顶在门上。

    “咔擦!”只听见木门一声脆响,一只长满绿毛的利爪就到了洛辰的眼前,睚眦欲裂的洛辰同样大叫一声,顶着椅面的双腿却是丝毫不挪。

    “别过来!”

    洛辰扭头看去,只见庆哥正用颤抖的双手抓着刚才那把银链,无助的叫嚷着,这银链上挂着的是一个赤红色的月牙吊坠,在漆黑的屋内冉冉生辉。

    门外的利爪伸进来几次都未能够着顶着门框的洛辰,却吓的后面的庆哥迅速的爬上的土炕。

    “呀!”窗户突然被破开了,只听得一声比刚才更加清晰的怪叫,破开的窗户中伸出一个无面的头颅,随着外面的电闪雷鸣,无面脸的下部忽然张开了,带着撕开面皮的利嘴上下张合着,随着嗷的一声嚎叫,屋内二人甚至能够闻到其中的腥臭之气。

    “不要过来,求你了!害你的是邵敏,小的只是拿了差事的下人!”从土炕上跳下来的庆哥双手抖得更加厉害了,哭喊中更是屎尿齐流,死死盯住门框和窗户的他一步步的退到了墙根。

    靠在墙壁上,略松一口气庆哥忽然感觉胸部一痛,低头看去却见一只利爪已从他的胸中伸了出来,上面抓着的血红之物正是他的心脏。

    庆哥死了,洛辰貌似陷入了更大的危机当中,但他没有慌张,在利爪从庆哥身上缩回的刹那,洛辰一个箭步冲了前去,趁庆哥手松的时候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银链,同样举着那枚月牙吊坠环视四周。

    “妖邪鬼魅莫接近,浩然正气傍我身。”举着月牙吊坠的洛辰不断的念着驱鬼的诗词,可一点用都没用,只觉那只无面恶鬼一直在他的身边徘徊。忽然,洛辰觉得脚裸一痛,一只绿毛尖爪不知何时已从地底冒出。

    手持月牙吊坠的洛辰正要弯腰刺去,忽然感觉身后阴风阵阵,猛然转身就将手中的月牙吊坠向那恶鬼刺去。

    “噗嗤!”洛辰抬头看去,却只见月牙吊坠插进的并非恶鬼之身,而是恶鬼手中抓着的一个血红色物事,那是他的心脏。

    被月牙吊坠没入的心脏忽然火光大盛,无数条细密的火线瞬间连接在洛辰胸前的窟窿中,重新连起了被扯断的血脉。

    砰!砰!砰!在恶鬼利爪上跳动了几下的心脏忽然喷发出猛烈的火焰,赤红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了来不及撤退的恶鬼,一阵燃烧之后就将其化为了灰烬,原地只留下一个青色的珠子。

    在空中兀自悬浮的心脏再次跳动了一下,又回到了洛辰的身体。同时喷出一条火线缠住了地上的珠子没入了洛辰的胸膛,低头看去,只见胸口的窟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着。

    眼泪横流的洛辰扶着桌子剧烈的呕吐起来,好一阵呕吐之后,看着胸前已经长出的新肉和倒地不起的庆哥,恍恍惚惚的他感觉一切仿若在梦中发生一般。

    冲出房门的洛辰在隔壁屋中找到一个破旧的水缸,脑袋伸进去猛灌几口之后才觉得三魂七魄已然归位。

    清醒的洛辰感觉全身的疲累早就一扫而空,上上下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可又被什么阻隔着,一时也说不清楚。恶鬼已然化为了灰烬,将地上的两具尸体丢进水井之后,带了自己一应物件的洛辰重新没入了草莽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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