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时间里,陈观水清理了自己身上的玻璃碎片,整理了衣服和头发。陈观水查了一下身上,除了那个和东海地下铁联系用的手机,从第二个被杀的日本杀手身上拿到的两千三百元人民币,还有的就是身上这套从第六个日本杀手扒下来的衣服。
上身是一件夹克,没有内衣,显得很凉。
下半身的裤子被划破三道口子,看起来很凄惨。
现在陈观水有两个方向可以选择。第一个是刚才感觉到的远处有某个人说出“程蕾”这个名字的地方。陈观水很想去那里看看,看看程蕾现在究竟是在哪里?现在在做什么?在知道了一些事情以后,陈观水更想知道、更想当面去质问那个曾经和自己发誓永生共死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陈观水现在知道了,从记忆的深处知道了,知道了那个被自己刻意掩埋、刻意回避、刻意用尽一切方法去逃亡、哪怕把自己的生活弄的一团糟,也要遗忘掉的那个黑暗事件。
五年,整整的五年,为了惩罚自己,自己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游荡在这个城市,失去了拼搏的理想,失去了男人的担当,失去了守护爱情的本领。自己变得懦弱,变得冲动,变得无所依从,变得只想在烂泥中把今天混过去的沉沦。
五年前的那个夏夜,星空是那么的美丽。
那个死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是那么的无辜。
虽然自己不曾是杀死她的凶手,虽然她从来都不曾认识自己,虽然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见识过了比那还要血淋淋的现场,但是不可回避的是,那个女人就是因为自己而死!
我不曾杀她,她却因为我而死!
我无法去救她,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死在我的怀里。
哪怕我去救了她的女儿,哪怕我被认为是英雄,哪怕我被包容,我被鼓励,我被纵容,我被忍耐,哪怕这个世界有你等了我整整五年,忍受了我的无数种种,但是我还是过不了我的本心。
所以我放逐自己,所以我惩罚自己,所以我用艰难的生活、无意义的低级无聊的工作、廉价的薪水、用黑暗和寂寞来代替监狱,判处自己一个看不到期限的徒刑。
所以你坚持不住,所以我并不怪你。
亲爱的,我又想你了。
追逐着心里的那种玄妙的感觉,陈观水在树林里漫无目的的行走着。看上去是在绕圈,却在一条正好避过所有摄像头监控范围的红线上行走,躲避过了所有行人的视线。从公园南部围墙的一段栅栏上翻出去,外面是一个小巷,小巷两边的是东海市最富盛名的建成于民国时期的石库门平民区。
这一片的民国建筑很多,蛛网般的小巷也很多,破旧的出租屋更多,和曾经的陈观水一样的像地老鼠一样的生活在这些狭小、潮湿、阴暗、蹩脚的小房子的人同样很多。在这个地方,监控探头是零碎分散的,甚至是被一些藏在这种区域里的黑色人物们控制着。
在衣冠楚楚的金边白领们出没的摩天大楼旁边,就是这种带着浓郁民国风情的石库门平民区,这是东海市一道独特的风景。经常会有一些独特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场所,一些经营软**的酒吧,一些灰色区域的会所,一些有着特别食材的饭店,一些做着特别门路的生意比如传销和诈骗,都会选择在这样的地区。
陈观水随便挑了一条很暗的背街小巷,很随便的从路边晾衣绳上摘下一条牛仔裤,旁若无人的换上。
本来小巷子里也没有人。
继续走。
在东海地下铁的手机振动时的那一秒,陈观水突然发现,自己的感觉世界里,其实还有着第二个可以前进的方向。
那是在刚才,在医院的十二楼,最后一个日本杀手被自己扳断脖子以后,那部从杀手身上得到的手机,在自己碰上屏幕的时候,自动拍照自动传送。然后自己感觉到了数据的最终目的地。那里的方向和现在自己正在走的方向有着一个三十度的夹角,有着更远一点的距离。
陈观水发现,可能是发觉自己并不是理直气壮,也可能是认为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自己现在竟然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沿着第一个方向走下去。或者,也可能是畏惧程蕾可能做出的选择。虽然陈观水坚信自己所爱的女人不会那么肤浅,并且现在有了韩玲公然带枪的佐证,但是东海这个都市有着世界上最吊诡的命运转折,有着深渊一样的腐蚀特效。太多的人,本以为自己坚强,却在金钱面前出卖灵魂。太多的女人,本以为可以自己安于普通人的平淡爱情、平淡生活,却又活生生的被现实教做人,如同一棵青竹被拧爆。
过去五年中行走于这个国际大都市的灰色地带,更远一点的在这个城市里的拼搏,六年的那一次大冒险,陈观水早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不可以一厢情愿,不值得期待。
谁能知道,她究竟选择了什么?
韩玲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为什么身上会有枪?她刚才为什么敢笃定的开枪准备杀了自己?她为什么不害怕杀了我之后会有的惩罚?
那么,程蕾在韩玲这样的女人身上,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想要的是什么?
汉风俱乐部,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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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观水先生,你前方五百米的大庆路已经戒严。请向右边走。”
中年男人的声音还是冰冷一片。刚才的澎湃感情被重新压进火山口,中年男人严肃的看着面前屏幕墙上跳出来的各种信息和提示,变动着自己面前电脑上的地图。一颗红点,在地图上行走。一道道蓝色的线条在以陆军华东总医院为中心散布开来,设下了一层一层的封锁线。
然后,陈观水拐进了一个最末梢的小巷,走进了小巷里一个洞开的院门。正是傍晚下班时分,院子里租户和住户们来来往往,谁也没有在意完全是陌生人的陈观水。
接着,陈观水跟随着自己的感觉,很随意在院子里拐绕的走道里走着。停下,抬脚,猛的一踢,一扇房门飞进去。
这里是大院里最安静的地方,也是最干净整洁的地方,更是装修的最豪华的地方。房间里面的面积很大,有四十多个平方。房间里面的陈设、家电、家具都很有品味,一种经典的新人类朋克的风格。
一个浑身
上下都是青红色文身的壮汉,正在房间的沙发上像玩弄小猫咪
(本章未完,请翻页)一样的用着污言秽语调戏着一个衣着普通却面容清秀的居家年轻少妇。少妇哭的很惨,跪在沙发前面的男人哭的更惨,而壮汉笑的很嚣张。
人生快意莫过于此。
难得有狗男女恩恩爱爱,烧瞎了自己的眼,所以自己挖了个坑,让跪着的那个狗男人去赌、去毒,让他自己跳进坑里,让他自己把眼前的这个本属于他的女人亲手送到自己的面前,然后看着自己去快意,去享受。
然后,陈观水就像是一只暴龙一样的冲进来,用着一种斜歪着头俯视的极端鄙视的嚣张,看着命运指引他来参观的地方。
又有什么好说的!
连人都已经杀了,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吗?
壮汉勃然大怒,拔出一把刀就站了起来。他愤怒的想笑,自己昨天在俱乐部里教训那些刚进来的女人,做了一次赵子龙,碧血洗银枪,七进七出。就算是颜恋尘那个老女人看自己不顺眼,但自己是杜老大的人,她又能把自己怎么样?眼前的这个小杂碎,他究竟是谁?
陈观水很安静,在那个纹身壮汉举刀冲过来的时候,陈观水安静的可怕。那个沙发上的女人已经被吓疯了。原本已经绝望到底,已经准备付出**,已经准备尊严涂地,准备被恶狗活活咬死一次好有个机会和地上的男人做个了断。但是一个陌生人,一个谁都不认识的陌生人,让这个女人陷入一种疯狂。
所以,陈观水的拳头砸碎了纹身壮汉的头骨,这个女人拔出了藏在身上的一把匕首,杀了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
血,一直在流下。
陈观水很满意。
纹身壮汉的照片传给了东海地下铁,得到的回复是他竟然是汉风俱乐部保安处的一个科长,更是东海地下铁重点标注的汉风俱乐部会长杜草昧的铁杆走狗之一,一个喜欢玩弄女人的恶棍。
陈观水觉得自己的拳头很爽。
这样的垃圾,出现在程蕾的身边,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这样的人,杀了就是杀了。
而更好的是,这个纹身壮汉的房间有一个后门。推开来,是拉萨路小区的后院,纹身壮汉在这里有一个汽车库。
一辆雅马哈暴龙v-rex,50万人民币的暴走型摩托,一张超级牛叉的车牌,一身金属朋克风的衣服,一个看不见里面的头盔。
三分钟以后,一辆轰鸣的摩托冲出了拉萨路小区的大门,直接撞碎栏杆,嚣张的一如往日,树了一个中指给身后的门卫。
路边的交警,就当没看见陈观水。只要陈观水没有超速、没有制造95分贝以上的噪音,几乎所有知道这辆摩托和这辆摩托上的人的警察,就当是看见了空气。
十分钟以后,程蕾在仓库里找到了那些颜恋尘要的勃艮第黑皮诺葡萄酒,装在一个箱子,端着酒箱跟着前面的那一群一起走下了楼梯。
罗民是和费玉伦谈笑风生,颜恋尘和谢红旗浅笑盈盈,陆浙的表情很严肃,接听电话的时候很无奈,身后的十五名黑衣西服保镖一字排开的场面很震撼。
但陈观水的眼睛里面只有一个人。
程蕾。
我就站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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