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洲说,你不是说你有一个叫毛海峰的好友,就住在这肥前岛上吗?刚好使团在这里要驻两天,到这里来一次也很不容易,使团带的礼品也多,你就在里面挑两件去会会朋友吧。
林团员一听,哎呀,哪有这么体贴的团长,毛海峰现在做了汪直的干儿子,那是混得风生水起,自己早就想见见他,叙叙旧情联络联络,只是不好说,因为汪直现在大明给定的是巨寇的帽子,现在团长这么善解人意,怎不喜出望外。
那林团员带了礼物,来到汪直的领地,求见了毛海峰。
毛海峰一听,赶快叫进来。
念旧情?有这么一点儿原因吧。主要是知道林朋友是“天使团”的成员,听人说“天使团”因风吹偏了航向,到了肥前岛,去会见了龙造寺大名,却不知道谈了些什么,毛海峰早就想找一个知道内幕的人打听打听了。
迎得故人进府,先叙了旧情,说了胡大人因同情犯海禁而被监禁之人,加上自己也懂海情,所以被派做使团团员,来协助使团出访。
他没敢说使团的船其实是直奔肥前岛而来,虽然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想起胡大人的那番话,但这关系到家人的安危,不敢乱说。
毛海峰一听,也对胡宗宪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
他又问自己想知道的。
毛海峰的消息确实灵通,虽然他并不知道蒋洲和龙造寺到底面谈了些什么。当然他在汪直手下,信息的收集也是他负责的项目之一,所以也就不算太让人惊奇了。
林团员一看老友虽然现在飞黄腾达了,但在自己面前没有一点儿架子,心里也很受用,就把自己所能知道的都说了。
噢,原来“天使团”是想找天皇谈倭乱和海禁的事儿,和龙造寺大名那里虽然客气,其实是看不上谈的,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话题。
毛海峰说,好,难得老友你来看我,我现在还混得马马虎虎,本来想留老友你在我身边协助我,但你现在的身份不同,我们现在在大明那边各不正言不顺,留下老友你,只能给你家人亲朋带来牵连,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这里是随时欢迎你的。
林团员一听,嗳,就等你这句话呢,果然够朋友,果然这一趟没有白来。
毛海峰说,我有一件事,还需老友帮忙。
林团员说,哎呀,和我你还客气什么呢,以你现在的地位,我只怕你想做的事情无有不成,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呢!
毛海峰说,我想见见你们的团长蒋洲,当然我不方便去龙造寺府上去见他;他也不方便来我这里;我的意思是我在这岛上别有一处庄院,能不能请蒋大人和我在这庄院和我私下会一面?
林团员一听,虽说使团明天还要在肥前驻一天,但一个是天朝的钦差,一个是巨寇的干儿子,这蒋团长能答应这事儿吗?豁出去了,老友这么平易近人、仗义的待我,我再连这事儿都不答应帮忙,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林团员说,行,我一定替你将话转达到,但是蒋大人同意不同意我可真不敢保证。
毛海峰一笑,说,只要你将话带到就算是帮我的忙了,同意不同意无关你事。
林团员回到驻地,给蒋洲将毛海峰的话转达了。
他心里也想着这事儿十有**不得能成。
果然,蒋洲皱起了眉头,沉思着。
蒋洲自语道:这毛海峰虽是个人物,但是所背的名声不好,若象你一样私下会会还说得过去,若要让使团去见他,只怕回国后我们也要被治罪!
林团员一听有门,忙说:“大人,毛海峰说他此岛别有一别院,可在那别院做私人小晤,应是没有什么人知!”
蒋洲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哎呀,竟然把这件事忘了,临来时胡大人交给我一封信,是汪直之子写给其父的,胡大人嘱我若有机会就交于汪直,这毛海峰是汪直的义子,交他如同亲交汪直,既是这样,你就安排他与我见一面!”
这林团员一听大喜,心想这我不但把话带到了,还竟然促成了这件事情。这以后自己又多了一条门路,这路越走越宽了。
林团员屁颠屁颠地去找毛海峰报信去了。
第二天一早,蒋洲只说是出游,让龙造寺家族备了四匹马,由林团员带路,带了两名随从径往毛海峰在岛上的别院而来。
毛海峰早就带手下在门前等候。
双方见面,通报了姓名、职位,互相说了久仰的话,毛海峰将蒋洲迎到了别院内。
别院内里另有一正两偏之木屋,蒋洲被让到了二进正屋。
毛海峰是大明人,自然懂得以茶待客的道理。
毛海峰问道:“蒋大人不远万里而来,一路舟车辛劳,在下很是佩服。只是不知道蒋大人此行带使团来访有什么目的吗?”
蒋洲说:“此次出访,主要是来拜见天皇及一些雄据一方的大名,增加两国的友好关系。”
蒋洲说得官冕堂皇。
毛海峰笑道:“蒋大人的目的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蒋洲一听哈哈大笑:“毛左丞果然是俊杰之才,既然瞒不过你,我只能把实话告之毛左丞——”
毛海峰在汪直的“宋国”里被封为左丞相,叶宗满是右丞相,蒋洲虽在心里哂笑左丞相这个称号,但是表面的面子还是要给到。
蒋洲说:“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和天皇和知名的大名,商量制约倭乱之事,和开放几个港口试点解除海禁之事!”
毛海峰笑道:“这才是真事,想大明实行海禁,和别国各行其政、互不往来,何谈增强关系一说!”
蒋洲说:“毛左丞果然英明,一切均瞒不过毛左丞的法眼!”
蒋洲又给毛海峰戴了一顶高帽子。
戴高帽子不同于拍马屁,是在平等的地位上对一个人的赞誉,往往被戴者更受用。
蒋洲知道,此时最好的话就是一些虚话、套话,实质性的话题要留给对方来说。
毛海峰笑道:“蒋大人虽是学富五车之士,只是不通海外,所以对海外的事情知之甚少——”
蒋洲故做谦虚状:“噢,原闻其祥。”
毛海峰说:“日本之天皇不似我大明天朝之皇上,未
有实权,只是一个傀儡罢了。实权都被各地大名各据为王、瓜分殆尽了,蒋大人和天皇商量此事有什么用呢?各地大名几十个,他们只管自家领地,别人的事儿干预不了,自顾不暇,哪里会管得了、保证得了蒋大人商谈之事!”
蒋洲故做恍然大悟之状:“噢,原来是这样!”
毛海峰说:“蒋大人找那些大名,若只是想游历日本,倒是一个好方法,若是真心想为朝庭办事,只怕是所商之事未有眉目,还枉费些时日罢了!”
毛海峰也用上了激将之计。
蒋洲“果然上当”:“毛左丞说得哪里话来,既蒙朝庭看得起我蒋某,自当竭诚忠心为朝庭办成此事,怎能拿着国家的金钱、打着钦差的名义,来做游山玩水不做为之事!”
毛海峰笑道:“是我误会了蒋大人,蒋大人既有为国办事之心,我有一个办法可促成大人不辱使命!”
蒋洲说:“请毛左丞快快说来,蒋某感激不尽!”
毛海峰笑着说:“日本全国大名几十个,蒋大人只需见其中一人,便可胜见全部总合,不知蒋大人愿见否?”
蒋洲说:“此人是谁?请毛左丞快快说来,蒋某自然愿见!”
毛海峰笑着说:“此人便是我义父汪宋王汪五峰,我义父在日本各大名中实力为首,说句话来各大名未敢拂其言,蒋大人不待见他却待见谁?!”
蒋洲一听,沉吟起来。
毛海峰笑道:“蒋大人有何为难之处?”
蒋洲说:“话不明事不成!既然毛左丞如此爽言快语,我也就大胆直言,毛左丞义父之大名我也听闻,如雷贯耳,只是这贯耳之名不太好听,我既是商议平倭之事而来,怎能与巨寇商议平寇之事呢?”
毛海峰听完蒋洲的这番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说:“蒋大人此言差矣!我义父只做海商之事,哪里做过烧杀抢掠之事?只是因为他的势大,所以便都将倭寇犯境之事记在了他的头上。试问蒋大人,我义父是大明子民,常有归顺朝庭之心,不与他商量平息倭寇之事,却与倭人商量此事,此不是与虎谋皮,是何道理?”
蒋洲一听,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噢,毛左丞所言极是,一语惊醒蒋某梦中之人!但求毛左丞引见,使我得会汪船主一面,方不虚此行、不辱使命!”
毛海峰一见目的达到,心情畅快:“这是自然,海风将‘天使团’船主吹偏航向,来到了肥前岛,岂不是天意?“
蒋洲见目的也达到,心情自然也轻松:“毛左丞所言何尝不是,哈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