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扔了四支黑头签,早有衙役上来,拽倒了黄通,褪了裤。黄通虽有一身武艺,亦不敢反抗朝庭。那两个大板你上我下,结结实实打了二十大板,只打得臀部、大腿处血肉翻飞。
黄通只闭了眼咬牙一声不吭。
那县太爷见黄通不喊一声,更认定这黄通是一个凶顽之辈。
他喝一声:“将这凶犯押到牢房之中,待来日再判!余人各回家中,本分生活。退堂!”
这一句里自有文章,待来日再判,而不是来日再审,就已说明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已定有罪,就看改天判轻判重的问题了。
县太爷一侧下阶,自回后衙去了。
众人是非之地不敢多留,再者眼见天黑,急匆匆走了。
张捕头带了两个差人小心替他穿好裤,扶起来。
那黄顺心中有愧,不敢多看,和那黄王氏跟了众人自回去了。
张捕头让差人将黄大哥押送牢里,自己去街上买了棒伤之药。来到牢里,替黄通敷了药。因在来时路上,张捕头已经细细询问过黄通,所以心中相信他是冤枉的,安慰了他一番,让他静心养伤。临走时又嘱咐牢头照看好黄通。
却说那黄顺同了浑家、村人一起回村。那浑家自在县里雇了马车,那黄顺心里却是浑浑乱乱,也顾不得雇车肉疼,坐了车同浑家回村。
只苦了那些村人,刚出县城天就黑净,月色时明时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
黄顺同浑家回到了家,心中仍浑乱未清,自和衣上床先歇一会儿。那浑家却不说他,喜孜孜热了饼,做了两样可口之菜,叫黄顺来吃饭。黄顺这才想起晚饭还未吃,确实有些肚饿,又何曾见过浑家这般温柔相唤,下了床。两人围坐桌边。
那浑家笑着说:“我做了两样精致小菜,多吃些饼,等会儿好有力气干活。”
黄顺误会,说:“混乱了一天,哪有心思做床上的那些勾当。”
浑家白了他一眼:“你倒想好事,俺奔波了半天,晚上倒要伺候你!”
她又笑说:“咱们辛苦盘算,你这猪脑不会是忘了正事?”
黄顺确实头混,问道:“什么正事?”
那浑家用筷子戳了他额头一下:“你哥床下埋的白花花的银子!”
黄顺这才恍悟,心中贪念炽升,也不觉得心混了。
他说:“好,待我吃完就却弄来!”
浑家说:“不急,慢些吃,完了吃杯茶,待子时再取不迟!”
黄顺不解:“这又是为何?”
那浑家笑道:“那些村人天黑徒步,这会儿还只怕在路上赶,你若出去走动恰被回来的村人撞见,岂不是惹人嫌疑!”
莫怪道人说“难测妇人心”,你看这妇人,最温柔心慈是她;最恶毒手辣是她;最心细贤惠是她;最愚鲁蠢笨亦是她。
黄顺两口子吃了饭,静待子时。你看这两人若无事,说说话、下下棋,这时间不觉飞快;若两人心中有事,静坐等待,别的余事也做不进去,这时间就长且难耐。
熬到子时,那黄顺手提一条方凳悄悄出了门。四下无人一片寂静。
黄顺来到哥哥门前,找一稍矮之处,踩了方凳,费力爬上了墙头,下墙时战战兢兢摔了一跤,亦不敢发声。摸到哥哥堂屋,点了油灯,拿着进了东间。黄顺将油灯放在地上,趴在床下察看半天,见有一处土与别处稍有不同,从怀中掏出带的小铲,刨去。不一会儿听“叮”一声,刨出一个小小酒坛。黄顺将土又掩好,将那小肚酒坛、小铲一股脑地揣进了怀里。擎了油灯到堂屋又吹灭。
黄顺复来到院墙下,又自觉爬不上去,回头又去堂屋摸黑掇了一张条凳,到院墙下,踩了翻过了墙头。拿了自家方凳,心惊肉跳回到了自家。
到了自家掩了门。那浑家自在堂屋油灯下稳坐,无一丝慌张。黄顺掏出怀里小肚酒坛,先摸出三个银锭,白花花灯下放光,两人看了喜不自胜,那黄顺此时见了银锭,已将心中的混乱、心惊抛得干净。再取,里面还有一个瓷瓶,打开红布塞,抽出一张银票,灯下一看,二百两整银。这时黄顺又是一番心跳,只是不同于刚才的心跳了。
常言道:性近相守,性远相背。
这张捕头虽在牢房里未给黄通拍胸脯打保票说要如何如何,实是将他的事放在心间。连着两天因公务繁忙,张捕头找到牢头,囊中也不宽裕,给了几钱银子,让他派人买些外伤药,照顾好黄通,待以后自己再相谢。
黄通自在牢中,连着两天不见张捕头之面,想着他给自己买了伤药,非亲非故,只有半年多半师半友的交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将心中那点儿平冤出牢的想法也打消了,只待后面判决就是了。
第三日,张捕头将所剩一点儿琐事交待了手下差人,自已一人径奔尚勤村而来。
到得尚勤村,找到一个那天现场所见村人,其余人等也就都知道了门户。问了几个村人,众人虽都知黄通为人正直,但一来保身,二来那黄顺也是村中之人,不好偏谁向谁,遂将在公堂上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张捕头一无所获。
到了那媒婆家里,本不抱多少希望,那媒婆却将自己那天给黄通介绍年青寡妇,被骂丢丑一事说了。媒婆说,那黄通俺看一向正直,若是做那事儿的人,何不娶了那年青寡妇,何苦要做这丢人臊脸的事儿。
说这媒婆怎么这么好心,不怕担干系将这事儿说给了张捕头?放在一般人,就算不担干系,这事儿说起来面子上也不好看,自是不会说的。并不是这媒婆有多好心,而是这做媒婆之人,常有牵错线搭错绳的时候,吃点心是常事,挨骂亦是常事,要不媒人多是老妇去做,一张老脸糙皮怕甚来着。
不过做媒婆的也就图个小利、混个油嘴,她给黄通儿子寻亲之事已成定局,眼看着就要拿谢媒钱了,谁知凭空出个这事儿,自然是盼着黄通无事赶紧回来。黄通问,那你可敢跟我见官,到县老爷面前将这话再说一遍?媒婆是何等精明之人,说道,差官,俺是见你辛苦办差,才将所知之言都给你说了,若是一般人哪会给你多说,岂不是俺好心倒给自己添了麻烦。张捕头一听,也就没有勉强她。他今天不过是私访,又是不公差,一切由他。
张捕头问访完毕,准备离去。心中却是一动,返身来到了黄顺家。
黄顺两口子这两天交了镇上铺子租钱,又让人做了匾,正准备这两天去进货。那黄顺银子迷了心窃,心中什么都不想,那妇人则心中还暗自想着小九九。
张捕头进得院内,叫了一声。慌得黄顺两口子忙从屋里迎了出来。那黄顺是自欺欺人,偶尔想起哥哥若以后出来,就用自己什么也不知,最多断了兄弟这份亲情罢了安慰自己,但是见了张捕头一身公差衣服还是有些肉跳。
两人迎张捕头进堂屋,敬了茶。张捕头又不是在公堂上,又无奉差,也不知黄顺两口子昧了黄通二百多两银子一事,只从亲情方面来入手,说些手足情深、骨肉相连的话,希望黄顺两口子念在亲情份上,写一份息状,他转交于县太爷处,既使将哥哥判个重罪,于两人也是无补。那黄顺听了只是低头不语,末了才说,会和浑家商量此事。
那妇人初则见张捕头上门不明何意,听了他一番话,又见他是一人而来,反倒觉是天赐良机。原来这妇人不是黄顺心里只自欺,常想判了那黄通既使流放三年四年,总有回来厮闹的一天,怎生想个法子重重地判了他或结果了他,这余生只安安心心地享福才好。见这张捕头一人,有黄顺陪着,自去进了屋。过一会儿,这妇人出来又坐。却说家中无酒,要留张捕头吃饭,让黄顺出门去打酒。张捕头不明这妇人何意,难不成也想给俺施黄大哥那一招?一想倒也好笑,便也不辞。那黄顺也不知浑家何意,当着张捕头又不好相询,只好出门沽酒去了。
那妇人见只剩下她和黄捕头两人,从袖里摸出一锭十两纹银来,说:“张公差,奴家俺有一事相求,这有十两纹银一锭,权当效敬,张公差且收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