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通点上油灯,喝了一口凉茶,此时方感觉有些肚饿。家中又无一口吃食,只怕镇上食铺早已关门,不如先扫床灰、取被褥,待明早再洒扫院子,去镇上吃些早点。
黄通正一手执灯、一手扫床,听得有人“啪啪”拍门,放下短帚,执灯来到院内。
黄通问:“谁在拍门?”
外面有人应道:“是俺,你兄弟黄顺!”
黄通听声就知,“吱呀”开了门。
外面走进一人,同黄通身量差不多一般高,只是偏瘦,正是黄通的胞弟黄顺。
黄通让胞弟进来,到院中两人各提一凳,进了屋。
黄通止此一弟,再无别的兄弟姊妹。同是一母所生,两人性情并不相同,黄通酷爱耍枪弄棒、结交朋友;这黄顺则懒散好闲、嗜赌。
黄顺下午正在镇上赌场里厮混,却听得外面一声干咳,别人倒不以为意,黄顺一听,忙回过头去,果是他浑家。黄顺平日里一副油瓶倒了不扶、天塌了不看的好闲样,却有一点村人皆知——惧内。
见赌场人多,黄顺还要顾着几分脸面,平着脸说:“家中又无什么事,俺不过闲来转转,你又跑来做什么,俺等会就回!”
浑家杏眼一睁:“给你脸面你不要脸面,非要俺撕扯住你耳朵才好看吗!”
黄顺一听,不敢再犟,跟在后面低眉臊搭地回到了家。
到家门前,听得隔着两户的大哥家人声喧哗,奇道:“大哥什么时候回的家?又哪来这么多人聒噪?”
浑家扯他进门,到得自家屋内。
浑家说:“你大哥下晌回的家,骑的高头大马,马鞍鞒旁偌大一个包袱,莫不是发了大财回来了?”
黄顺一听,不会吧。
他说:“俺哥也就是一个练武的,出去卖卖艺,出门在外的,能够个吃喝店钱就不错了,还能发了大财?”
浑家道:“只一匹高头大马怕也值几十两银子,莫不是在外面做了别的勾当?!”
黄顺说:“这可不敢胡说,总是自家亲兄长!”
浑家一撇嘴:“做得出还怕人说得出!”
她又道:“人都知道往油大的地方走,拿不走一块沾手油也好。你看你大哥骑高头大马一回来,熟识的、平日里不太来往的都去坐一坐打听打听,若是发了家,分不了两个借得了两个?你倒好,钻到赌坊里狗踅肉骨头一样——”
黄顺说:“俺不是不知道嘛!”
浑家说:“你哥去年临走时,不是把他那一亩地给了咱们种,眼看着快要收割了,他若发家了,自然看不上这些;若是没发家,也要跟他说清楚,这一季的收成是咱们家的——”
黄顺得到指拨,站起来说:“对,那让俺过去坐坐,说一说!”
浑家一把扯住了他:“说你遇事不动脑子,你还不承认,这会儿他家院子坐得跟过庙会一样,哪里能说这些话!待天晚了你过去,跟他说说热络话,套一套他的底细,这才是正理!”
听得黄顺不住地点头。
且说弟兄俩进了屋。搁下凳子坐下。
黄顺说:“哥,在外面一年多,可好?”
黄通说:“别人怕出门奔波,哥是出门游历去了,所以路上有些奔波、艰苦都是应该的。”
黄通问道:“你在家里怎样,地里的庄稼可常勤待弄?去年至今俺下午也问过村人,丰调雨顺的,只要你勤快,衣食不愁落一贯钱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知道弟弟的毛病,又道:“赌坊里面现在还去吗?十赌九输的话我原先给你说过,估计你耳朵也听得生出茧子了,那地方是个是非之地,千万莫要再去!”
黄顺说:“地里的活忙时俺自然会去经管,不忙时俺偶尔也去看看,都是熟人熟脸的,看看也是许的!”
黄通说:“还是莫要去,看看难免手痒,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黄顺最怕人家说起这个,岔开话题道:“哥,俺浑家说了,现在已到秋月,眼看就要收成了,你那一亩地俺也经管了一年了,俺浑家的意思是这一季的收成应该归俺家。”
黄通笑了:“弟妹说得有道理,这个自然归你们,就是那一亩地,还是由你们经管,俺在家呆不过一月,还是要出去的。”
黄顺惊讶道:“呆不过一月又要出去?哥你莫是在外面有了什么营生?”
黄通倒把弟弟的话没往别处想,笑着说:“是结识了一个异性兄弟,也是一个异人,说好了再过几月见面。”
黄顺想探探哥哥的底,说:“哥,你这次出门在外,是不是攒了一些银两?”
黄通知道弟弟的底,想,宁给个好心肠,莫给个好惯口。
遂说:“在外求游历,卖艺只够个糊口,有时住店钱不够还在人家屋檐下、破庙里过夜,哪里还能攒得银两!”
黄顺苦了脸说:“哥,俺有一件事求你!”
黄通说:“什么事?你且说!”
黄顺说:“前段时间我在赌坊闲看,碰到赵二虎,他看俺干看无趣,就好心借给俺了银两碰手气,结果连着几场手背——”
黄通一听,心里就来了气,沉了脸问道:“借了人家几两银子?”
黄顺一听,哥哥不问俺借了几十文钱而是问借了几两银子,有门,忙说:“前后一共借了三两,到今天算利息是三两八钱,到月底就要结帐!”
黄通问借了几两银子,是因为知道赵二虎是什么人,此人就是外村的一个地痞,手下跟着几个闲人,专事在周围一带赌坊放贷牟利,岂会看上你几文
几十文的。
“那月底若是还不上呢?”
黄顺低眉顺眼:“若是还不上,就要拿俺那一亩地抵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