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就问了,这回风剑法一共只有十九式,有何难处?要练纯熟只怕几月就够了。岂不知这回风剑法中一招中又分十招应变之招,这应变之招中有防有攻,只算大数,已一百九十余招,要练会已是不易。这还不是难点,难点在于练招分先后,临敌时根据敌招瞬间做出变化,要将这其中的一百九十应变之招做到相机而动,非有十余年的苦功不可。
凌天纵七岁即做到这一点。莫说铁剑帮,在武林中也一时难找这样的异才。
回风剑法讲究轻灵飘逸,本来帮中郭、凌两氏弟子要等到十三岁,才开始逐渐传授其内功心法。遇此奇才,便破例于七岁开始传授他内功法门。这凌天纵也是聪明绝顶,一教即悟,一悟即通,十岁便将这法门要义领会于胸;十五岁在铁剑帮中已无对手,连当时的郭帮主见其与同辈中人过招,也在心中自愧不能胜,绝口不提与其“喂招”。
这凌天纵生性孤傲,想到留在帮里,最终得到的也只会是副帮主一位,遂留下一封书信,只说要云游四海,自此离帮。十年间游遍名山大川,寻找高人切磋精进武艺,遇到一些不平之事自会拔剑而救,只是行为颇有些乖张,所以得了个“异侠”的称谓。
那一年,福建兴化府一带,一夜之间连丢十三家家中少女,这十三家不是富贵之家就是官宦人家,一时之间惊动了整个福建。
六天后的一个夜里,南少林寺主持慧真长老正在寝室木床上打坐,忽听房门有“剥剥”地轻叩声。
此时会是谁来?若是手下弟子自会先叫“师傅”。
长老说声:“施主请进!”
门吱呀一声推开,进来一位翩翩公子,面如冠玉,手持折扇,只是神情漠然、孤傲。
他持扇抱拳:“在下姓凌名天纵,特来冒昧拜访长老,长老果然高人,在下未发一言,已是夜深,却知在下不是本门中人!”
慧真长老慈祥的面容带着微笑:“原来是凌少侠,虽然老衲远离世外,于凌少侠的大名也是早有耳闻!”
凌天纵说:“我快意做事,别人的评价不值一哂!所谓名声不过是别人的口传罢了!”
长老道:“于名声看之身外,凌少侠已得修行三味,只是这快意二字须三思,伸手一助,于弱者不啻重生;快意一剑,于非大恶者,身后寡母孤儿凄苦半生。”
凌天纵嘴角淡淡一挑:“长老果是得道高人,又与我打起了禅机!”
长老道:“阿弥陀佛,于入心者为知已善言;于聪颖者为禅机道语;于蒙心者如过耳浊风。”
凌天纵一笑:“人生百年,不过如驹穿隙,人各有修为,莫道多活了几十载,就可处处以与夏虫语冰的口气说话!”
长老微笑:“阿弥陀佛!”
凌天纵:“长老,兴化府十三家千金小姐被掠一事你知道吧,不瞒长老,正是在下所为!”
长老目中精光一闪而隐:“凌少侠倒也是坦诚之人!”
凌天纵:“在长老面前自然坦诚,因为我做这件事全然是为了长老!”
长老诧异:“噢,此言怎讲?”
凌天纵:“我知长老注重清修,已十余年未与人动手,我劫走这些少女只是为了与长老月下切磋一番,胜负只有你知、我知,月知!”
长老面色凝重未语。
凌天纵一笑:“长老放心,我只是将这十三名少女关在一个山洞里,饮食俱全!并未对任何人有过非礼之举!”
长老面容稍霁:“阿弥陀佛,凌少侠虽行为乖张,但仍称得上一个侠字,只是少侠虽说无非礼之举,只掠走一事其实已是非礼。”
凌天纵:“长老是世外之人,怎么还拘泥于这些繁文俗礼,我与长老今夜比武,不论胜负,明日我都会放了那些少女归家,只是在下若侥幸胜了,有一件事须长老答应!”
长老:“何事?”
凌天纵:“久闻南少林寺有一本达摩一苇心经,是达摩祖师面壁九年后彻悟,佛法授予有缘弟子,是为了普惠与众;武艺也是这样,所以特意用汉文写了这本达摩一苇心经留与后世!”
长老:“正是这样!”
凌天纵:“老实说,我以轻功自负,但也只敢说一苇渡河,渡江倒也不敢称,所以很想见识一下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心法要诀!”
长老:“以凌少侠这样年青竟有如此修为,已是奇才,行千里在于积硅步,世事皆是如此!”
凌天纵说:“那长老,你是比与不比?这十三名女孩子放与不放全在于你!”
长老微一思忖,说:“阿弥陀佛,凌少侠请庭院中。”
院中,皓月当空。
慧真长老合什与凌天纵对向而立。
凌天纵:“长老,我用剑,据闻长老盛年时一条禅杖千军莫近,敬请取用!”
慧真长老:“阿弥陀佛,壮健时不用禅杖却须臾不离身,年迈需拄用时却寻找不见!”
凌天纵一笑:“长老,我心中只有目标,可不与你猜什么禅机!”
凌天纵拔剑在手,月光下,宝剑化做一匹银练已到慧真的面前。慧真轻身撤步,如虹宝剑不离慧真面门。两人一退一进,在庭院中蜻蜓点水般绕行,宝剑的银光此处还没有消退,已在另一处泛起。
凌天纵在于占得先机,又手持兵刃,
慧真不仅这两点吃亏,还因凌天纵是前行他是后退,所以一开始落了下风。
看似两人身行飘逸,其实其中凶险万分。
一圈后,慧真与凌天纵的剑才将将拉开了一点儿距离,当然这距离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慧真出掌反击,掌带劲风,渐渐两人各有攻防。
凌天纵身形飘逸,慧真步伐稳重,只见凌天纵绕着慧真一道剑光如蝴蝶穿花。慧真浸淫武学五十余年,功力已臻化境,见这年青人宝剑或顺力荡开,或借力反削,应变迅捷,且不拘于剑招,倒不似一个少年侠士,竟似一个武学上研习了几十年的绝世高手,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喝彩,赞少年了得。岂不知凌天纵十年来遍访高手,于高手对决中暗悟百家之长,融入剑招之中,天纵之才,于
武学上的造诣已超一般一流高手。
凌天纵见慧真掌力雄浑,所罩范围渐长,手中无剑竟胜有剑。遂宁下心来,不再一味求快,心中空明,形随势去,意由形生,剑随意走。
一百余招过后,凌天纵见慧真头顶虽渐生白雾,但气息悠长,掌力之雄浑不减半分,本以为他老迈,气力会减退,照现在看来,自己游走于外,慧真脚踏乾坤,步伐变化在内八卦之中,这样下去,最后自己反倒会气竭落败。
想到这里,凌天纵突然加快了步伐,只见一条银练裹着一道白影在慧真身前身后游动。
电光火石之间,凌天纵觅得自己想要的一个机会,突然轻啸一声,宝剑不刺反拍,拍在慧真反掌所发掌力之上,提气再借力,越过慧真掌力所控圈内,剑前头下脚上,如青鸟刺鱼般向慧真顶门而来——一切只是发生在刹那之间。
慧真反手一掌,待转身抬头一看,剑光只离自己眉心有几寸远,慧真本能地真气灌入双掌,只有一招,只能用这一招,之前只是用了六七成的掌力,这一掌要用上毕生所修十成的掌力,一掌击碎凌天纵的天灵盖,掌风带偏剑形,豁出去损失一条臂膀。
月光下,慧真看见凌天纵那张年轻的脸带着一丝微笑,不由在心中轻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