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顾晚原本是约我打网球的。
正当我俩在网球场打的刀光剑影不见天日的时候,熟人出现了。
是的,就是那奇葩客户陆医生。
他也来这打网球,看我俩这架势也兴奋起来了,先跟顾晚大战了三局,顾晚不畏强敌越挫越勇,俩人最后都打红眼了。
我不干了,合着人俩双剑合璧把我撂这了。
于是我夺过顾晚的球拍,一句正义凛然的“交给我”后开始了新一轮激战。
最后打的昏天黑地难分胜负,终以对方3:2的微弱优势战胜了我方。
我小声说,“战胜俩小女子有什么可骄傲的,有种跟我们家林慕涵打!”
顾晚一掌呼过来,“别动不动就搬你们家林慕涵。他现在是我上帝,你不许欺负上帝。”
我翻了个白眼走开了,现在是谁欺负谁啊!
晚上当然是我们顾总请客,她说要回家换个衣服,因为跟我出来只带了身运动装跟客户吃饭太不正式了,结果被我打住了,等你回家换完衣服再化个妆黄花菜都凉了,而且你看这一下午这玩命这爽快一看就是不拘小节的人,没那么多讲究。
她就将信将疑的去了,当然,我是为了蹭顿好饭吃。
结果那天人给我俩直接带到了一大众聚餐胜地,南街大排档。
我拉拉顾晚,“幸好你没跑回去换上香奈儿,否则你就等着明珠暗投哗众取宠吧!”
顾晚回了我一记响亮的白眼,踩着运动鞋操着高跟范义愤填膺的走了。
估计她是第一回这么见客户,无论是衣着还是地点。
她很懊恼,她不能接受自己如此堕落。
我乐的悠哉,反正有好吃的蹭在哪都一样。
饭桌上和着隔壁响亮的划拳声陆客户向我们表示感谢,“谢谢两位花木兰今天陪我打球,很过瘾。”
我偷笑,“你是看我们太凶猛特像男人吗?用花木兰比喻。”
“错!是说你们打球像花木兰,站在场上英姿飒爽勃勃生机差点毁了我东方不败的封号啊!”
“哈哈哈……那谁是令狐冲啊?难不成是个女的么?”
顾晚杵杵我,“童话你给我淑女点!”
陆客户微笑着摆手,“额……这位女侠思路很是犀利啊,目前令狐冲还没出现,不过遇到你们俩可就不一定了。对了,你们……是朋友?那那天……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急忙摆手,“不是不是,你没记错,这里面有点误会。”
顾晚笑着解释,“她是我朋友,一块长大的小姐妹,平时横冲直撞惯了,那天不知道我在工作。”
我说,“是啊,得亏我灵机一动想出这个妙招,不然多给她拉档次再把生意搞砸了,不过我没想到您原来这么年轻啊。”
他也笑,“觉得医生都是60多岁的老头子是吧?反正以后永不相见了自己丢点人不给朋友丢面就没事,对吧?”
我拿着一烤翅敬他,“哈哈,知己!”
他伸出手,“好,知己。隆重介绍下自己,第一医院大外科住院医,陆离,以后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不舒服都来找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也伸出手,“夏童话,雪城大学大三学生,初恋见面请多关照!”
顾晚一脚踩在我的脚上,幸好她今天穿的运动鞋,不然……啧啧,惨不忍睹。
伴随着我杀猪般的惨叫顾晚从容的解释,“可能你长得太国民初恋了,我妹口误你不要介意啊……”
我一拍脑袋老脸一红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陆离在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快把我尴尬死了。
后来水足饭饱,陆离跟顾晚说,“顾小姐,我觉得咱们的合约可以签了,你看你明天有时间吗?”
顾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随时有时间陆医生,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我们杂志前前后后也跟您谈了三四个月了,您一直犹豫不决,为什么突然就决定了?”
“说实话顾小姐,我是一个医生,我的职业就是治病救人,出个人论文也是想跟大家交流自己对某一科或者某一种病的见解。一开始你们杂志社包括您本人都给我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可能我表达不太恰当,怎么说?我的职业本身就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也不需要过多文字的渲染,它是一种科学。我需要的是能够让我的论文体现它专业性和实用性的杂志,不是普通文艺杂志。所以我一直犹豫,您本人的气质太像奢侈品,并不适合医学的形象。今天通过一起打球,我发现您也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一个普通人,所以我决定了。”
顾晚听后一直微笑,我猜她是在组织语言。
果然顾晚说,“谢谢您的坦白,受益匪浅。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在大排档谈成合作,非常意外也非常开心,预祝咱们合作圆满成功!”
……
生意就是这么谈成了,这一晚上真是欢乐,不仅顾晚终于一举拿下奇葩客户,我还免费落一全市最好医院的医生朋友,多划算啊!
其实,那件事过去很久以后顾晚告诉我,她从那件事里学到了一个真理,就是再华丽的衣服,再漂亮的妆容,都比不上一颗年轻的,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心。
我说,这世上还是真情多。
接着轰轰烈烈的寒假就来了,秦默带着一捧足以跌破夏菡眼镜的玫瑰花开始了他的寒假。
而苏映柔整天神神叨叨的相会她的顾然。
一个看似美好的画面铺开在我们眼前,我们甚至嗅到了花开的味道。
林慕涵在关键时刻却撇下我去了北京,没办法,作为学校里学生会主席同时又是骨干精英,多少事需要他挑起大梁为学校争光,所以太多机会让他学习和挑战了。这回就是北工大联合全国各大高校举办的全国大学生辩论赛和建筑工程设计大奖赛,他首先是代表学校参加辩论赛一辩,完成后着手他的专业——建筑设计。
是,你说这比赛挑什么时候不好偏挑春节前。是,我也觉得它变态,我还跟林慕涵吐槽组委会领导一看就是老婆死的早,或者甘愿在外面陪小三,也不愿回家听到天天洗衣做饭的黄脸婆一张口就冲他吼,老不死的!我还说以后你要也这样我就拿着炒菜大勺冲进你办公室打爆你的头
然后回家开煤气跟你同归于尽!
林慕涵就笑,“夏童话,咱俩同归于尽双双殉情了孩子怎么办?以后难不成让他管小三叫妈?我是没意见……反正我都被你打爆头了……”
我一拍脑袋,“哎呀,忘了孩子了……孩子……啊,谁要给你生孩子谁要给你生孩子……”
然后是拥抱,林慕涵抚摸着我的脑袋说,“傻丫头,不会有那一天,别人再好都不是你。”
别人再好都不是你。
真是动听的情话呢。
走之前我跟他去了趟他家看叔叔阿姨,本来每年过年都会一起来一趟,但今年到不了年根他就得走,他又怕我一个人去太尴尬,所以提前带我去看看。
我们买了一堆补品,我问他,“是不是给老人买东西一定要买补品?”
他说,也不一定,但他妈那个人爱挑理,补品总没错。
话说他妈其实挺喜欢我的。
老拉着我唠他小时候的事。
他们家是林氏一个家族的分支,他有三个叔叔一个大伯,都是家族企业的成员。他爸曾经说过让他子承父业,他不同意,他就喜欢搞那些奇奇怪怪的建筑艺术设计,也喜欢什么事都靠自己完成。
但他们家对他的婚姻问题从来不过多干涉,而且非常开明非常民主。他爸的政策是,咱们家不靠商业联姻维持生存,但他要是愿意也不反对,原则就是,一切尊重他的意愿。
我说,“真是新时代的好爸妈!”
他说,“也不看是谁爸妈!”
我就瞪他。
那天进门以后阿姨特别热情的亲自下厨大展身手,我要过去帮忙被她推了出来,林慕涵搂着我的肩跟我嘚瑟,“夏童话,你嫁过来得多幸福,灰姑娘直接变少奶奶!”
我使劲瞪他,“谁说我要嫁给你?一入豪门深似海不知道嘛!”
他就乐,“没事,反正也不靠家里,我爸的生意他们老一辈人自己去搞定,以后咱们住自己的房子,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我就呵呵的笑。
反正有你就好啊。
那天特别开心,叔叔回来后二话不说就要塞给我红包,说是我俩的压岁钱交给我保管,我扭捏了半天被林慕涵截胡了,叔叔一把打掉他的手塞到了我兜里。
临走的时候阿姨还说,“童话,有空就常来,阿姨喜欢跟你聊天。”
我呵呵的应。
心里乐开了花。
我说,“林慕涵,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宇宙,这辈子才会遇到你。”
他说,“你不需要拯救宇宙,遇到我就够了。”
我幸福的冒泡了。
可也难过的冒泡了。
因为没过几天他就要走了,本来说我跟他一起去北京,边玩边比赛两不耽误,但我妈死活不同意,为了保持他在我妈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好好形象我一咬牙放弃了。
他倒没说什么,只是抱着我一直不撒手。自从我们在一起后这应该是最长久的一次异地相隔。
苏映柔知道后直呼上帝,她说终于不用看你俩在我面前腻歪了,都在一起那么久了俩人的鼻屎都看腻了还有什么可腻乎的……
我说她恶心,天天就跟屎打交道了。
她不以为意,屁颠屁颠找顾然去了。
顾晚看着我俩,发出了人生第一声哀叹,她说,“恋爱中的女人啊,都是女神,经。”
我调侃她,“那你呢女神?别等那初恋了,还是着眼现在吧,多少青年才俊等着你祸害呢,他再好也已经过去了,说不定人现在香车美女纸醉金迷的早忘了你顾晚是哪根葱了,你这又缅怀又追溯的便宜谁了?”
顾晚甩了甩她窈窕妩媚的波浪大卷,她说,“童话,我不是那种悲情主义的女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一句话叫,我爱你,与你无关。大概形容我和他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这爆脾气,“顾晚你白懂那么些道理那么些人了,狗屁我爱你与你无关,最后折磨的还不是你自己?关于那初恋你一直不愿多说还以为是一多痴情的男生没成想原来是个负心汉!他那么对你你还在这装情圣顾晚你是圣女还是傻?”
顾晚忽然就笑了,越笑声音越大,最后都给我笑惊悚了。真的,你要是看见一平时话都没大声说过的人突然仰天大笑你也得毛骨悚然。
笑完顾晚就哭了,哭的我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
她应该有很长时间没哭过了,跟苏映柔不一样,她是温柔但不柔弱,自从独挑大梁当上主编,这么多年来她用招牌微笑和独属的顾氏温柔杀死了多少对手和敌人,温柔已经变成了她的武器,而自信也亦步亦趋不离不弃,业内都知道“忆”杂志主编顾晚是一个低调但招不起的女子,能不惹就不惹。
所以很少看到顾晚流泪,这一次提到那个男人,我话说重了点她就哭了,她该有多委屈。
不过很快这种状态就结束了,顾晚又变得披荆斩棘无所不能起来,然后她特别小声地对我说了一句话,但我听清了,她说,“童话,对不起。”
我拉住她的手,“姑娘,难过了就哭出来,对不起什么呀?在雪城你无依无靠的不找我们别的谁还能让我们放心?”
她就不说话了。
我总觉得顾晚太寂寞了,可是那天过后,我又觉得她不只是寂寞,她一定是深深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却辜负了她。
表面看起来无所不能坚不可摧从来不谈感情的她,其实比谁都重感情。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顾晚没有那么坚强。
其实有一个人,确实可以让我们放心地把顾晚交给他。
他叫苏暮,经营一家实体公司,追了顾晚三年。
从她高中毕业就开始追她,直到现在。
当时顾晚去他的公司面试,因为她要自己交学费,必须要自己赚钱。
顾晚面试的职位是,经理助理。
像所有狗血剧情一样,他就是经理。
顾晚当了他不到一年的助理,真正开始追顾晚是因为一个奇葩客户,当时那个客户对顾晚动手动脚的,他在旁边几次都看不过眼了,顾晚却气定神闲的脱掉外套,然后说,“李总,您的手怎么一直在
抖,是小脑萎缩吗?那是病,得治。”
一句话说的那李总老脸都红了。
您知道小脑萎缩什么病吗?
老年痴呆症的前兆。
苏暮因为顾晚的睿智和冷静而爱上她,也因为她的睿智和冷静而层层受伤。
我已经记不清他为了顾晚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大一下半学期顾晚开始筹办自己的杂志社,投资者就是他。
当时顾晚不接受,他说,“我投资你的智慧和能力,有问题吗?”
顾晚来找我们倾诉,她说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苏暮,一个那么年轻的成功男人,大把的小姑娘追前跑后,却唯独对她,用尽了耐心。
是的,顾晚不爱他。
他依然不抛弃不放弃,顾晚的杂志社才开始的时候他投资了500万,赔了500万。
公司总部来找他质问的时候,他低着头揽了全部的责任,卖掉了住了七年的房子和开了五年的车,堵上了这个窟窿。
可是顾晚依然不爱他。
那段时间顾晚的公司因为赔钱只能挤在苏映柔的家里,他租了苏映柔小区里离她家最近的一套房子,每天去楼下等她。
而公司重新起步,接到的第一个客户,依然是他。
顾晚说,“苏暮,你走吧,我不爱你,我有爱的人。”
他说,“顾晚,我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不是父母也不是金钱,而是执着。所以,对你我也执着。”
后来顾晚不再接他电话,也不再见他,他就托人照顾她,照顾她的生意,也照顾她的人。
然后就到了现在,他依然通过各种方式关心她照顾她,她却不接受他走进她的世界。
我们都无奈。
林慕涵走的时候我们去机场送他,苏映柔最活跃,她就等着看我在家成天哭天抹泪的思念林慕涵的好戏呢,小样,我还不知道她。
在车上顾晚小声告诉我,“童话,千万不能哭,他是一个人独闯北京,你哭了他会比你更难受,你还有我们陪你呢,他只有一个人,知道吗?”
我看着顾晚,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慕涵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一路上都在跟他的好哥们侃大山,我觉得如果真的哭天抹泪难舍难分的话真是我矫情了,只是分开短短的十几天而已。
于是到了机场我表现的有说有笑没有丝毫悲情角色,林慕涵跟大家依依惜别,说的都是帮忙照顾我之类的话,然后走过来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轻声说,“傻丫头,还好你没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不然我真怕忍不住带你走。”
我差点脱口而出,“那就带我走啊!”
忽然又想起顾晚的话,于是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林慕涵,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必须每天想我,不许搭理别的女生,要按时吃饭睡觉给我打电话,我不要你一定拿第一名但一定要穿的帅帅的亮瞎他们的眼睛,然后要准时回来,要平平安安……”
后面的话就都淹没在他突如其来的吻里了。
他说,“我一定拿第一名站在最高领讲台上大声说,我的女朋友叫夏童话,感谢她今天这通唠叨,没有她就没有我,所以其他异性请自动跟我保持三米以上距离。”
我一拍大腿,“好!”
然后他就走了。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看着他的背影逐渐变小眼泪就啪嗒啪嗒不听话了,紧接着短信铃声就响了,他说,“傻丫头,忍的很辛苦吧,现在肯定在大厅掉眼泪呢,别哭了,快跟他们回去,等我回来一股脑倒给我,我当你眼泪的回收站。”
我破涕为笑。
他们走过来看着我,都笑了。
接着我妈的电话就来了,电话里很乱,她的声音也很乱,支吾的一直说,“你爸……你爸……”
我急的直跺脚,“我爸怎么了?您别一直我爸我爸,忒吓人。”
“你爸犯病了!”
我脑袋嗡一下,赶紧跟我妈说,“赶快打120,别等我了。”停了一下又说,“去第一医院,我直接赶过去,门口接您。”
挂了电话我撒丫子就往机场外面跑,顾晚他们急匆匆赶上来拽住我胳膊迫使我停下,估计以为林慕涵走对我刺激过头了,我甩开胳膊边跑边说,“我爸犯病了别开玩笑……”
苏映柔拉住顾晚然后跟其他人说,“你们先回去,我俩先去医院看看情况,人多了反而不好,你们晚点再过来。”
然后我们仨逃命似的冲出人群往医院赶,车上我想了想还是跟顾晚说让她给陆医生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帮个忙,毕竟医生我们真的是一个都不认识,她拉着我的手把手机放进我手心里,然后说,“童话,你直接跟他说更好,他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再说你们也是朋友,你觉得呢?”
我接过电话,不管了,我爸要紧,硬着头皮就拨了出去。
响了几声后一个略带磁性的男性声音响起,“顾总编,你好,怎么了是合约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急忙摇头,“你好,陆医生,我是夏童话,顾晚的朋友,一起吃过饭,你还记得吗?”
他好像有些诧异,但很快问我怎么了。
我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我觉得他至少会客气或者有距离的疏远一下,毕竟才见过两次面吃过一次饭就请人帮忙确实有些唐突,没想到他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听我说完后马上并且快速的回答我,“好的,这样,童话,我就在医院值班,现在就去门口接你,别急,等叔叔到医院先确诊,然后需要各科的专家我都熟放心吧,千万别急。”
我突然觉得这个人挺好的,起码挺实在的,不整虚的。
苏映柔不以为然,“你不是觉得除了你们家林慕涵以外没一个好男人了吗?”
“那是啊,全天下我就觉得林慕涵是天下独有,怎么吧?”
到医院就看到陆离穿着白大褂英挺的站在门口张望。
很久以后我跟陆离说,“是因为那天的你我发明出了‘英挺’这一新词,英俊挺拔,无与伦比。”
他是第二个我能给出这样高评价的男人,也是最后一个。
当然,第一个是林慕涵,我的土豆王子。
我当时看着他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日后的我们,会发生那么多的故事。
。
下了出租车,陆离就走过来问我具体情况,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一会儿救护车来了你看一下吧,麻烦你了陆医生。”
救护车到的时候我妈吓得车都不会下了,脸都白了,我拉住她的手一直告诉她,“我爸没事,我爸没事,我爸不会有事的。”
陆离接过平车看了看然后推着就往医院走,边走边说,“夏童话,拉着阿姨平复一下心情,没事,急救护理车上都有护士做过了,叔叔情况还算稳定,忙的时候在后面!”
我应了一声拉着我妈往里跑。
急救大概持续了三个小时,我又一次来到了医院,上一次还是因为沈清铭。
七点半陆离出来了一回,我们焦急的围过去,他摘掉口罩露出了和煦的微笑,我就知道,我爸应该没事了。
我发誓那是我二十年生命里最期待看到的一个表情,无关乎好不好看迷不迷人,甚至无关乎他本人,只要在那个时刻那个地点,我看到那个表情,那抹微笑,我就安心了。
果然他说,“没事了,再过一会儿就能推出来了,怕你们着急我先出来说一声。对了,叔叔有冠状动脉硬化性心脏病,也就是冠心病,这个你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
“那以后千万不能再让叔叔碰烟了,这病就忌讳烟酒,还有以后尽量少吃含糖高的食品,让叔叔尽量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情绪尽量不要过于激动,心内我也不是很懂,但这些肯定错不了。”
我点头应着,我爸准是又偷着抽烟结果犯病了,老头一辈子没啥别的爱好,就爱抽个烟。结果得了这个病可是把老头害惨了。
没过一会儿我爸就出来了,说是在icu观察一晚上没事了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我跟我妈都大松了一口气。
一看手机发现二十多个未接来电三十多条短信全是慕涵的,我的心一下就软了。不,应该说累了。
急忙出去给他打电话,才响一声他就在那边唠叨,“夏童话,你终于回电话了,叔叔怎么样了?”
我鼻子一酸,“你都知道了。慕涵……”
他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心疼。
我接着说,“没事,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明天就可以转进普通病房。”
“童话?”
“嗯?”
“明天我坐最早班飞机回去,票已经买好了,比什么破赛,老子不干了!”
他很少爆粗口,他不喜欢很多男生张口闭口脏话挂嘴边好像那么说就显得很牛的样子,他说那样看起来特别欠揍。他还说,真正的牛是一种气场,跟说不说话没关系。
可是他每次爆粗口,又好像都是因为我。
我又哭了。
“林慕涵!”
“在。”
“你混蛋!学校好不容易给你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不要了?好,你一走了之那别的同学呢?你是一辩,是主心骨,你走了别人怎么办?还有你准备好久的设计大奖,你说的给我的惊喜呢?答应我的获奖感言呢?都不要了?”
林慕涵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柔声说到,“夏童话,想亲你了。”
我老脸一下就红了,林慕涵你平时连个“我爱你”都没说过的人突然说这样的话让我怎么平心接受?
不过他也没让我回答,我问他现在都安定下来了吗?北京冷不冷?
他说,“北京没有星星,没有一望无际的雪,也没有你。”
我发现林慕涵自从走了之后变得会说情话了。
一定是思念太浓,一定是的。
后来我把我妈送回家,在icu的病房门口守了一夜,我看到老头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听到各种仪表震动的声音,这种场景和声音是只能在医院才能看到听到的独特世界,在这里我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每个人对生命那种永不放弃的坚持,也是在这里我体会到一个生命离开无声又悲伤的告别。
我想着这些的时候陆离轻轻地走了过来站到了我的身边,然后开口说,“是不是觉得医院是一个特别神奇的地方?总能拯救生命。”
我摇了摇头,“不,是神圣。在这里总能感受到生命的无私和伟大,好像圣洁的天堂一样。”
陆离看了看我,然后笑,“也不总是天堂,有时候一不小心惹着医闹了跟闹灾荒似的,医生都变流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陆医生,以后我罩你。”
他又笑,“以后直接叫我陆离吧,职业病一叫陆医生我就想百米冲刺。”
我也咧嘴一笑,“哈哈,好的,陆离同志。今天多亏你了,等我爸病好了一定得请你吃顿饭。”
后来夜深了,我靠在走廊上慢慢就睡着了,朦胧中感觉好像靠在了一个软软的地方,但意识还模糊,蹭了好大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然后我就看到了林慕涵的脸。
他温柔的望着我,我正靠在他的怀里。
是的,他没听我的话,还是固执的跑来了,我刚想起身发作,他就拦住我,“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待会就得走。”
我就不动了。
苏映柔他们来的时候看到走廊间的我和林慕涵,第一次不那么毒舌的跟我说,“我觉得除了死亡,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分开你们了。”
我呵呵的笑。
爸爸情况很稳定,被转进了普通病房。
期间慕涵忙着去我家接我妈,又忙着在医院办各种手续,最后拉着我去陆离办公室,咨询了我爸的情况,然后又是拜托又是谢谢的,最后他要走了。
我没去送他,他说等他凯旋的时候要我去接他。
他走后,陆离又找到我,塞给我一个信封,他说是慕涵走的时候给他的,说自己不在,让他大事小事照应着点,但他不能要。
我拿着信封,再次坚信,他是全天下最好,最好,最好的男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