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卫隶属朝廷,即便最普通的黑龙卫也要登名造册,逐级上报,属于朝廷的在编人员,且有官职在身。
而张师爷乃是县令私募,无官无职,属于不入流的那种,这一直是他心中的痛,此时仿佛被刘炀当众揭了伤疤。
他怒指刘炀,“你怎么敢!”
一旁的衙役纷纷拔刀,将刘炀围在正中。
那些衙役身上没有一点波动,显然都是些普通人,最多练过一些凡俗武功,又怎么会被刘炀放在眼中。
他怡然不惧,手起鞭落,又是一鞭抽在张师爷的脸上,“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成勇早就被发生的一切惊呆,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炀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张师爷,赶紧让大家把刀放下。”
张师爷何曾受过这种屈辱,但他还真不敢公然叫板黑龙卫,他强压下怒火,使个颜色,衙役们纷纷后退。
“大娘,你有何种冤屈,尽管道来,我会替你做主。”刘炀柔声道。
在老妇心里,最大的就是县太爷,第二就是师爷,眼见往日嚣张跋扈的张师爷被人连抽两鞭还不敢如何,她激动抓住刘炀,张口欲言,“大人伸冤”
“老太婆,这位是衡阳来的大人,奉命巡查六安整整一个月,你有什么冤屈,尽管道来。”张师爷打断道,特意将一个月加重语气。
张师爷的意思很明显,老妇神色一变,任凭刘炀再如何询问,她都缄口不言。
“大人放心,我们六安一向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怎么会有冤屈呢?”张师爷微微一喜,终于觉得心中出了口气。
“炀兄弟,走吧。”成勇劝道。
刘炀不再坚持,翻身上马,默默前行,两旁还隐约看到一些如老妇一般或坐或躺的人影,他视若无睹,也不管是活着亦或死亡。
心中隐隐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却也明白,在张师爷多年积威之下,即便再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结果。
进了内城,眼前豁然一亮,之前的昏黄阴暗仿佛都是错觉,内城灯火辉煌,恍若白昼,更像是另一个世界。
街道上尽是穿梭的男女,男的衣着华丽,女的打扮风骚,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公然搂抱,亲亲我我。
刘炀不禁脸红心跳,但不论是阁楼,回廊,还是大街之上,尽是如此,他反而觉得自己像是另类。
成勇的一双眼却是四下打量,目光尽落在那些女子的胸脯和****之上,毫不顾忌。
张师爷心中不禁暗自得意,任你何等的正儿八经,到了这地方,还不一个德行?
他微微一笑,引着众人继续前行,穿街过巷,入目所及,尽是一模一样的画面。
有那大胆豪放的女子,公然****秽语,远远的对着一行人挑逗。
刘炀一脸的震惊之色,这跟前世的某个地方何其相似,他虽然没有去过,但想想也知道,这里比起性都,绝对不遑多让。
他联系之前的换衣服,想起张师爷所说的老规矩,再看成勇的眼神,心中便已猜了个七七八八。
在这个世界,逛窑子并不是一种犯罪,反而是一种合法并且时尚的消遣,并被人冠以喝花酒的美名。
时人聚会,若不佐妓以喝酒,反而惹人嘲笑。
刘炀惴惴不安,难道待会真的要去喝花酒?心中却不禁也生出一丝期待。
他的反应落入张师爷的眼中,只当他还是个雏儿,没见过这等画面,却不知刘炀心中满满的期待。
“到了。”张师爷停下脚步。
风月楼!
那是一栋仿佛灯塔的建筑,足有七八层高,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在这六安城显得万分显眼。
一行衙役留在门外,看着张师爷带着两人步入楼中,满脸的艳羡。
风月楼是整个六安最大,最豪华,姑娘最漂亮的青楼,传闻里面奢靡至极,足以让人体会到至高无上的享受。
但这种地方消费同样不菲,不是他们一些衙役负担得起的,几人唉声叹气,便朝着另一条道而去,那里,有更适合他们的地方。
浓厚的脂粉气扑面而来,甚至有些呛鼻,但里面着实让刘炀吃了一惊。
金砖碧瓦,金碧辉煌,刘炀搜肠刮肚也不知如何形容其中之奢华。
****之音响彻不停,放眼望去,尽是衣衫不整,饮酒作乐的男女。
巨大的檀木香烟冉冉升起,云雾缭绕,那些男女恍若置身仙境,脸上的神情似迷醉,似疯狂
一个肥胖的**迎了上来,脸上浓妆艳抹,还有一颗硕大的黑痣,她一把挽住成勇的臂膀,娇嗲道:“成大人,可把您给盼来了~~”
**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看向刘炀,眼睛一亮,“这位小哥儿好生英俊,想必是第一次来吧。”
她一边笑,一边伸手摸向刘炀的胸膛。
来风月楼喝花酒的,大多都是一些中年富商,即使是一些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她也早已见惯,但像刘炀这种十七八岁年纪的,可是十分少见,不禁让她心中痒痒。
刘炀不耐的拍开**的手,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
“曹妈妈,这可是我黑龙卫的同僚。”成勇嘿嘿一笑,显然也与**相熟。
“是吗?那这大人可真年轻。”**上下打量刘炀,反复在看一件商品。
张师爷心中暗笑,嘴上道:“房间可给留好了?”
“那是当然,我给两位大人留了天字一号房,还专门请本楼的霓裳姑娘作陪!”
“霓裳!”成勇一惊,一张脸很快写满了惊喜。
天字一号房一向用来招待贵客中的贵客,两名黑龙卫却只属于贵客的范畴,而霓裳,更是风月楼的头号花魁。
六安城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千金难买霓裳面,意思就是在风月楼,千金都难以见到霓裳一面。
成勇对霓裳的盛名早有耳闻,却一直苦不得见,不想今日就要圆梦,再看向刘炀,只觉得顺眼许多,莫非这小子是我的福星?
几人顺着洁白的云梯蜿蜒而上,刘炀回头望去,只见椭圆形的一层,男男女女交错其中,********不绝于耳。
这大概便是书上说
的酒池肉林吧,他如此想道。
越往上,那声音便越微弱,却总是缭绕耳旁,刘炀下意识的抬头,巨大的天花板上,是盈盈飞升的巨大仙女图,恍惚中那仙女似乎朝他眨了眨眼睛,让他心神为之一晃。
他定睛一看,那画分明未动,刚刚的一切放佛错觉。
众人径直来到顶楼的一间房中,张师爷和**笑着退下,只留下成勇和刘炀二人。
房中的装扮没有想象中的浮华艳丽,反而十分淡雅,显得清新脱俗,淡淡的香味扑鼻,皆是上等的檀香。
若不是亲自从大门中走入,刘炀也不会相信这里是一间青楼。
“炀兄弟只怕是第一次来吧,感觉如何?”成勇调笑道,十来天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想到就要见到传说中的霓裳,更是让他激动得不能自已。
“不过是间青楼罢了。”刘炀摇摇头。
“这可不是普通的青楼!”成勇神色一肃,脸上透出一抹狂热,“风月楼乃是衡阳周遭第一楼,即使在府城,也是声名遐迩,这里是男人心中的圣地!”
那还不是青楼吗?刘炀嘀咕了一声,懒得与成勇继续争论。
门外,**疑惑的道:“不是安排好了在地字房,由红霞招待吗?”
红霞也是风月楼的花魁之一,论名声却和霓裳差之甚远,**本来安排好了在地字房,由红霞作陪,不想张师爷派人前来,临时改了计划。
要知道,这一变动不要紧,她可是推掉了几个六安的富商,一晚上损失至少万金。
“那新来的小子是个硬茬,我怕他找什么麻烦,免得生变。”张师爷道,脸上的疼痛犹在,那两鞭子的仇恨更是让他难以释怀。
他发出两声狞笑,等着吧,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后果。
刘炀正在房中和成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两个侍女推门而入,端上两壶热酒。
即使是侍女,也是身材婀娜,容貌出众,明明是冬日,她们却穿着半透明的轻衫,露出半边白花花的胸脯,惹人遐思。
侍女小心翼翼的将酒倒入杯中,奉到刘炀的嘴边,那柔软的胸脯就压在刘炀的胳膊上,他正要拒绝,那侍女贴着刘炀的耳朵,轻声道:“大人请。”
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来,分不清是侍女的香,还是那股酒香,一旁传来女子的轻哼,刘炀转首一看,成勇正喜笑颜开的喝着杯中酒,在另一个侍女身上上下其手。
他眉头一皱,有些不喜,脑海中更是浮现出谢灵珊的倩影,宜喜宜嗔。
他心烦意燥,猛地推开侍女,酒水洒了一地,那侍女更是吓得跪在地上,仿佛受惊的小鹿。
“炀兄弟,这是怎么了?”成勇微觉不耐,他正到兴头上,下身坚挺,被刘炀这么一吓,差点就萎了,“若是不喜欢,叫曹妈妈再换一个便是。”
“大人息怒!”那侍女一听成勇的话,小脸霎那间变得苍白,叩头不止,眼泪也流了下去。
她是天字房的专属侍女,自小受到最严格的训练,小到一颦一笑,进退行走,都自有一套规矩。
若是惹得客人不喜,被曹妈妈知道,少不了一顿毒打,不死也要脱层皮。
她的前任便是在一次服侍中惹怒了贵客,被曹妈妈毒打至死,她也正因如此才进入了天字号房中。
“惹怒了贵客,还想求饶,大人,快叫她下去吧。”成勇旁的那名侍女娇声道,眼中透出一抹幸灾乐祸。
侍女和**一样,充斥着明争暗斗,甚至犹有过之,看着她人的倒下,往往能让自己取得巨大的愉悦。
“抬头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刘炀问道。
“贱婢紫凤。”那侍女抬起头,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刘炀没想到他的无心之失,竟害得别人如此胆颤,心中不禁有些懊恼,柔声道,“抱歉,是我失态了,你起来吧。”
紫凤犹有些不信,不敢起身。
她虽然才在天字房服侍没多久,却也知道能进入这房间的,莫不是大富大贵之辈,这些人大多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更是大有人在。
“起来斟酒。”刘炀苦笑一声,带点命令道。
紫凤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又换了个新杯满上,端在手中却不知如何是好。
刘炀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你坐,你站我旁边斟酒就行。”
紫凤站到刘炀的身旁,乖巧的点点头。
杯酒入喉,火辣辣的感觉传来,比前世的任何一种白酒都要更烈更辣,口齿留香,却自有一股美味之感。
刘炀虽然不是什么品酒之人,但也能感觉到,这绝对是上等的美酒!
“好酒!再来!”全身都仿佛火热起来,寒冬果然是最适合饮酒的季节。
这一回他仔细打量,只见那白玉小杯中,盛着浅红色的液体,一股芬芳从杯中飘出。
他将芬芳吸入腹中,只觉得浑身舒爽,忍不住又是一口饮尽。
三杯美酒下肚,刘炀隐隐有些脑袋发胀,就在这时,一股琴音飘入耳中。
时而高亢,时而低鸣,时而悠扬,时而婉转,刘炀侧耳倾听,忍不住摇头晃脑,只觉得飘飘然有飞升之感
琴音陡然一转,仿佛宝剑铮鸣,变得萧瑟肃杀,刘炀不禁想起今日的所见所闻,真是应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又想到那可怜的老妇,明明深知她有大冤屈,大哀愁,却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惩恶扬善的好警察,似乎成了个笑话。
他心中自有一腔愤懑,又在这琴音的渲染之下,美酒一杯接着一杯,到后来,干脆瓶饮桶吹,只觉得好生痛快!
没一会,刘炀便感觉头晕目眩,脸颊发热,整间屋子似乎沉闷得透不过气来,“把窗打开!”
成勇示意一下,他怀中那名侍女不情不愿的起身,将窗户打开。
寒风呼啸,卷着一片片白色莲花涌入房中,砸在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原来是雪花。
刘炀清醒了几分,看向窗外,目光似乎透过重重高楼,看见了躺在路边的老妇。
如此寒冬腊月,她躺在街边,还能活过今晚吗?
少年拍案而起,琴音戛然而止,“不行,我得回去
找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