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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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公子正没好气呢,忽然给人撞了一下,回头怒道:“什么东西!”

    赵昔连连作揖道:“冒犯,冒犯,方才有人推了我一下,公子爷莫要见怪。”

    胖公子心思都在那女子身上,又见这人双目无神病恹恹的,也懒得和他计较,反而退后一步,怕过了病气。他身边小厮道:“走走走,哪里来的痨病鬼。”

    赵昔低头退出人群,韩音上前扶住他道:“先生。”

    赵昔看着慢腾腾的,脚步却不慢,反而拉着背行李的韩音,两人至道旁上马,见官道上来处有一队人马正赶来。

    赵昔拉了拉缰绳,对欲问他刚才举动原由的韩音道:“先走,进城再说。”

    韩音只得随他一路往洛阳城门而去。

    他们身后那队人马停在客栈前,听见客栈里有人吵嚷,是小主人身边长随的声音,忙赶了进去。

    进门后,只见胖公子正与一对中年夫妇对峙,旁边还站着个俏丽女子,领头的人喊道:“二公子……”

    话音未落,忽见他家小主人“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大声叫“疼”。

    不光跟进来的人,连原本在客栈里的客人连同掌柜一家都愣住了,那公子身边的小厮更是手足无措:“爷,二爷!”想扶他起来,他却是满地打滚,怎么也拉不住。

    “我手疼!腰也疼!还有腿……”

    领头人一面指使人去扶起公子,一面质问那小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急得满头出汗:“我也不晓得,方才还好好的,您一进来就……”

    领头人怒道:“难不成还是我的过错么?你仔细想想,方才谁动了公子?”

    小厮把眼光转向掌柜的一家:“他们,他们端了茶来……”

    掌柜的连忙叫冤道:“我们只照吩咐沏了碗茶,况且那茶陶公子并没有入口……”

    领头人道:“还有谁?”

    “还有……”小厮灵光一闪,道,“还有一个痨病鬼!撞了二爷一下,我怕他过了病气给二爷,就叫他走了。”

    领头人问:“什么时候走的?”

    小厮道:“走了有一会儿了。”

    领头人目光扫过掌柜夫妇,又瞥了眼那抹泪的女子,心里揣度了个大概,吩咐手下人道:“还不将二公子扶进马车里去,赶在城门关前进城请大夫。”又对小厮道:“你糊涂!二公子爱玩爱闹,你也不劝诫着些,连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小厮使劲地低头,领头人又道:“你即刻骑一匹快马,务必要追上你方才说的那人。”

    小厮弯腰应是,又疑惑道:“可他只是撞了二爷一下,我看得真真的,怎会害得二爷……”他瞅了瞅被几个人抬着仍旧挣扎不休的胖公子。

    领头人冷笑道:“你才多大,能见识多少东西?在这里顶嘴,还不快去!”

    小厮连忙去了。领头人见他跑出去,叹了口气,对那掌柜的一家道:“今日之事,你只当没见过我们,也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好自为之。”

    掌柜的诺诺应是。

    领头人回到马车上,胖公子还在嗷嗷喊痛,不过叫声中气十足,应当无甚大碍,只是行事太过放肆,被人给教训了。

    他使唤小厮去追那两个人,心里却明白,怕是追不上了。

    再说赵昔与韩音快马进城,寻了一处客栈落脚,等在房中解下包袱,韩音才问道:“先生,你为何要帮那家人?”

    赵昔道:“他家女儿不为富贵折腰,我心里很佩服。”

    韩音道:“仅此而已?”

    赵昔看向他,笑了笑:“明日我们便要拜访韩家,你我这一身行头,只怕还未靠近大门就被赶出去了,还得要换身像样的衣裳才是。”

    韩音皱眉道:“可我们逃路过来,除了要紧的物件,盘缠只有早上那位姑娘送的几吊钱……方才住店已花完了。”

    正说着,却见赵昔扔来样明晃晃的物件,接过来一看,是个十分精致绣丽的荷包,内有两个裸金锭子。

    韩音眼睛亮了亮,原来是为了这个。

    赵昔已转身道:“早早睡罢,明日见韩家人,又不知是怎样情形。”

    韩音神色一顿,望了望他的背影,不觉握紧了双手。

    次日二人打点齐整,前去韩家的宅邸。

    这宅邸坐落于洛阳城北,足足占了大半条街,门庭森严。韩音取出一块玉佩,递与守门的弟子,后者讶异地瞧了他一眼,端详那玉佩片刻,转身进去通报了。

    不久便有人来,请韩音两人入内。

    二人在厅中喝了口茶,很快有神恭貌肃的正式弟子前来,请韩音去大堂与韩家主事之人相见。

    赵昔仍留在厅内等候,不一会儿,又有弟子来请他同去。

    他随弟子来至大堂前,听见屋内一人声如洪钟,正是韩家代掌门韩佑:“你要走要留,我不强求。但你母亲勾结魔道,屡教不改,甚至为此伤及数位本家弟子和长辈,罪无可恕,终身囚禁已是大赦。”

    韩音勉强收敛着怒气:“我母亲为人心善,绝不会伤及无辜!”

    韩佑道:“心善?她为了逃出地牢,私炼那魔道教她的武功,数月前意图越禁。我夫人好心来探望她,她竟然狂性大发,将我夫人打成重伤,经脉寸断!直到如今仍未苏醒。”言语间甚是痛心。

    韩音捏紧了拳头。韩佑又道:“你不必多言,你若能弥补你母亲所犯的过错,我念在兄妹旧情,尚可考虑放她出禁,若不能,就是关她一辈子,也抵不完这罪过!”

    赵昔进来,拍了拍少年的肩。韩佑道:“这位便是赵大夫?听说你的医术很高明。”

    赵昔拱手道:“掌门谬赞,方才在堂外听得尊夫人一事,掌门请我到这,莫不是为了尊夫人的病情?”

    韩佑摇手道:“经脉寸断,就是大罗神仙来了又能如何?不过我听说……”他看了赵昔一眼,“世间有一种灵药,叫作生死种,传闻它能活死人肉白骨,若是用它接骨续脉,我夫人或许还有醒来的那一天。”

    赵昔挑挑眉:“掌门也说了,此药只在传闻之中,现下如何寻得呢?”

    韩佑冷哼一声:“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若能交出此药,我自然为你母亲解禁,从此天长地远,再不相干。若交不出,

    你要么留在韩家,做一名杂役弟子,替你母亲赎罪,要么就出去,再来时,我只当你是魔教余孽之子,定斩不误!”

    堂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赵昔皱了眉,道:“掌门此言,未免太过武断。不妨先让赵某看过尊夫人的伤,届时再决定是否去找这生死种。”

    韩佑冷笑道:“大夫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为了拙荆的伤,我请了多少名医?这生死种一法,也是我走投无路,从一位老前辈那里得知的,我为了救人一命,不得不试。两位若怕难,只管离开,没人拦着你们。”

    赵昔和韩音对视一眼,少年咬了咬牙,站出来道:“那就一言为定,一旦我找到‘生死种’,你立刻放了我母亲。”

    韩佑起身道:“我以代掌门之身答应你。”

    “若你反悔呢?”

    韩佑居高临下,对上韩音的双眼道:“那韩某身败名裂,拙荆亦不得苟活。”

    一言既定,韩佑命人为赵昔二人收拾客房,在府中暂住一晚,翌日启程去找灵药。

    韩家仆役走后,赵昔和韩音坐在房中,韩音道:“先生,天下真有生死种这样东西?”

    赵昔道:“若没有,你何以答应他呢?”

    韩音抿唇道:“不答应他,我无路可走。韩家高手众多,凭我二人之力,恐怕连我娘的位置都找不着。”

    赵昔颔首道:“是了。生死种的确存于世间,但也没有韩掌门所说的那样神奇,若真有这等灵药,世人都去求长生做神仙了,还要大夫做什么?”

    韩音道:“不能起死回生,那接回韩夫人的经脉,让她重新醒来总可以吧?”

    赵昔看着他,无奈道:“这韩掌门也不知是听了哪位高人的误传,以为生死种真能起死回生。事实上,它只能为濒死的人续命,而且它的药性太霸道,续命的同时,也在毁坏人体,反而再无可能复原了。若换做身体康健的人吃,不仅不能有所增益,还会损伤肌理,酿成大病。”

    韩音握紧了拳头:“这么说,我岂不是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赵昔安慰他道:“也未必。生死种治不好韩夫人,天下还有许多其他续断的灵药,我们可以先找来,或者韩掌门答应让我看看韩夫人的病情,总会有办法的。”

    韩音看了他一眼,道:“先生,你知道生死种在何处吗?”

    赵昔皱眉道:“我也只记得有关于它的记载。生死种的配制过程极为繁琐,且代价昂贵,这也是它为什么十分罕见的原因。”

    韩音望了他许久,低声道:“我明白了。”说罢起身,心事重重地回房了。

    赵昔等门重新合上,外头已是入夜,他却不急着睡觉。其实在他看来,那位韩家代掌门韩佑身上疑点颇多,最明显的一点,便是他拒绝赵昔为他重伤的妻子诊治,连看一眼都不许,反而再三要求他们找来生死种。他既身为一代掌门,又是中年人,阅历不会少,却肯听信他人一句传言,着实奇怪。

    倒不像为治好他夫人的伤,倒像是冲着生死种来的。

    赵昔皱了皱眉,决定等明天上路时,再和韩音谈这件事,此处隔墙有耳,实不宜多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