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音从他喉咙里溢出来似的,沉磁又性感。
谁说只有女人才像妖精会勾人?
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动不动就比妖精还要慑人心魄。
阮舒光是看着这只男妖精,什么都不用做,都觉得欢喜得不行。
心中欢喜归欢喜,面上她还是翻了个白眼,谈回正题:“如果不是我用刀捅死的,林平生是怎么死的?”
傅令元随之结束插科打诨,马上又切换回正经模式:“有很多药,能救人,也能致人死亡。”
阮舒抿住唇,未接腔。
傅令元自然洞悉她的心理,半是无奈半是笑:“阮阮,人家都是巴不得希望自己是无辜的,你倒偏要把罪往自己身、上揽。”
“我们刚刚说了,我们要往我们所期望的方向去证明。”他笼住她,一步一步道,“那么我们根据林平生捂心口的动作猜测他当时心脏方面出现了某种不适感,假设他就是心源性猝死。”
“此类死者会因为血液中的含氧量降低而导致血液发黑,在外往往呈现为口唇颜色变深。或者青紫,或者黑紫,程度视具体情况而不同。还有人可能口鼻会少量溢液。”
边说着,他的手指指向电脑屏幕上林平生淡淡发黑的唇色和嘴角的那丝血迹:“你说,这样看着是不是特别符合?”
阮舒还是不说话。
傅令元就接着说:“阮,不用害怕失望,大胆地相信自己,明明我们都把这些疑点看得很清楚了。这份视频,不是你杀人犯罪的证据,恰恰相反,它证明了你不是凶手。”
“其实你肯定也有所猜测,应该是之前就有人给林平生服用过药物。正好在你反抗林平生的过程中,诱发了他的死亡。所以一切看起来好像他是死在你的刀下。而事实上,在你拿刀捅他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阮舒心里滋味难明,依旧是长久的沉默,旋即问:“如果林平生的真正死因是被人下了药,而不是被我杀的,那是谁给他吃的药?除了我,还有谁和他有深仇大恨?恨到非杀了他不可?”
后一个问题她不清楚,但前一个问题,她在问出口的同时就在想,林家的人屈指可数,稍加排除,根本屈指可数……
傅令元在这时扣住她的双肩:“阮阮,我们手头没有后面的视频资料,所以必须由你来尽可能地回忆,当时邦你的两个人,林翰和你妈妈,各自是否有过异常举动?”
“我不记得了。”阮舒未停顿,直接摇头,连连摇头,“我没留意,我什么都不知道。”
“阮阮。”傅令元又换成捧住她的脸,迫使她与他对视,“不,你记得,你一定记得些什么。”
没给阮舒Chuan息的时间,他马上就问:“我们先来说林翰。林翰看到书房的情形后,第一反应是怎样的?”
阮舒静默不语,乌漆漆的瞳仁看似注视他的脸,实际上从她那稍显涣散的瞳孔分明瞧出是盯着虚处。
“阮阮。”傅令元试图唤回她的神思。
阮舒的焦聚渐渐凝回,声音有些空:“不是……不是林翰……”
首先,她记得,她确实记得。林翰看到林平生被扎了一把刀倒在地上时是很惊讶的,首先是跑过去喊林平生,还让她打电话叫救护车。但因为林平生没反应,他才去探了林平生的鼻息。
发现林平生没气了,林翰一开始吓得直往后退,还拉着她要她偿命。她那个时候也很害怕,害怕得只会重复“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活该”诸如此类的话。
之后林翰才率先冷静下来,给她出主意。估计他那个时候是想到了以后能用这件事威胁她。
其次,林翰没有杀人动机。
林翰总和他在外面的那些狐朋狗友混,因此经常被林平生骂不务正业,最严重的一次,林平生直接断了林翰的零花钱。林翰为了争一口气,自己和朋友做生意,结果欠了高利贷一大笔债,差点要了林翰的一条腿,林平生最后还是心软邦他摆平了。
他们父子俩关系确实不算好,但根本没到需要林翰特意害死林平生的地步。以她对林翰的了解,也不认为他会这么做。如果他和陆少骢一样是为了早点继承林家,后面就不会把林家让给她了。林翰的心理是那种希望依靠别人赚钱、他不用太怎么辛苦直接伸手拿钱的人,林平生既是他爸,也是他可以直接伸手拿钱的金主。
再者,自从林翰用两张光碟威胁她,她就没少和林翰打交道。林翰的各种表现和反应,均未表现出过异常。他分明就是和她一样,认定了林平生是她杀的。
还有……其实最重要的是……
心口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堵住,随着思绪冷静地在脑子里越想越多,阮舒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有些困难。
傅令元紧盯着她的表情,眸色微微一深,问:“你想到什么了?”
“我不知道……”阮舒的声音比方才更空,搂住他的脖子趴到他的肩膀,吻他的皮肤,掌心也开始缓缓地摩,“我们不要继续再聊这件事了好不好?你刚刚不是想向我证明你没有肾亏?”
她这样主动并且直白,傅令元却是少见地拒绝了她,拉下她的手臂,掰正她的身体,双眸又深又黑,要看进她的心底深处一般:“阮阮,不要逃避,你已经想到了。”
“我什么都没想到。”阮舒闭上眼睛,凑上他的唇,想堵住他,不让他再开口。
却根本阻止不了傅令元:“是你妈妈。”
阮舒没再动。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双手垂落,滑下自己的脑袋,只用额头抵住傅令元的身体。
傅令元亦沉默,低头,将下巴贴到她的鬓边。
他不是根本她的反应,才猜是庄佩妤的。
半夜处理这份视频,发现那些一点之后,他自己就已经先过一遍思绪,锁定在庄佩妤了。
凶手原本的打算,明显是想让林平生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察觉不出异常。对药物的选择和药量的把握,全都得事先做好详细的准备,这种有计划的谋杀,终归需要缜密的考量。
他和林翰虽然接触得不深,但通过林翰伤害阮舒的那些招数已足够可窥一二。如今的林翰尚不是个深城府、能成气候的人,何况当年年纪尚轻的黄毛小子?要说他像阮舒那样冲动犯罪倒是更有可能。
根据阮舒所说,她和林翰都没想到庄佩妤会出现。后来林翰负责清理书房,庄佩妤负责处理林平生的尸体。如果林翰杀的,林翰难道不怕庄佩妤从林平生的尸体察觉异常?至少如果换作是他,他会争取到自己处理尸体,以防万一。
阮舒还说,是庄佩妤否决掉“伪装成入室盗窃”这种会招来警察的方案,而声称为突发恶疾。还快刀斩乱麻地送林平生送去火化销毁尸体的证据。
傅令元在脑中形成的就是一个冷静果断心思缜密的女人的形象。
而庄佩妤能够冷静果断,完全因为她本身的性格?还是,庄佩妤原本就想好了林平生死后要如何处理?
庄佩妤出现在书房,真的只是意外,还是庄佩妤本就一直关注林平生的动向?
林承志的出差不在林家,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凶手特意选择在这样的时间范围内作案?
以及庄佩妤打阮舒的那一耳光,如果前提是他的上诉推断确实没错,就应该不是如阮舒所以为的为林平生的死而打……
这些,全部都是值得细细斟酌的地方。
傅令元方才问阮舒再回忆林翰和庄佩妤当时的反应,就是为了进一步再推敲甚至证实。
现在,根本不需要他再引导,阮舒也已经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她是当年身处其中的人,就一定是记起什么回忆了。
傅令元暂且捺下好奇,只先安静地陪她平复情绪。
半晌,阮舒才出了声,问:“她……为什么要杀林平生……”
“真要听我的想法?”傅令元反问。
阮舒却是道:“不想听……”
像是预先料到他会说什么,所以抗拒。
傅令元问话的时候就料到她或许会抗拒。
“不想听你还问我做什么?”他笑,笑完之后,也还是明知她不想听他偏要强迫她听,“她是为了你。”
“不是!”阮舒炸毛一般噌地抬头,神情颇为冷漠,“肯定是她自己和林平生私底下有矛盾!是她自己忍受不了林平生了想要摆脱林平生所以杀人!就像当初在城中村她终于忍受不了酒鬼了所以放火把一切都给烧了!和我没有关系!”
先前她还因为害怕失望而不敢相信她自己可能不是凶手,现在她反而认定了庄佩妤才是真凶,恼怒至极:“她自己杀了人却要我来替她背锅!害得我被林翰威胁!害得我十多年来不得安宁!我的人生就是被她毁掉的!被她毁掉的!”
“阮!”傅令元用力抱住她,按住她的后脑。
阮舒趴在他的肩上,因情绪的激动而呼吸急促,心口剧烈起伏。
傅令元因为先前脱了上衣,此时还是果着的,不瞬便清楚地感觉到来自肩膀的一片湿意。
可该让她直面的话,他还是没停下来说:“阮阮,可能不是她毁掉你的人生,是为了你的人生,她才让她自己的人生变得残破不堪。”
这是早在得知她是阮春华的报废品之时,他便产生的想法,只不过一直没和她交流过。
阮舒的身体应声微微轻颤,因为他的话,让她重新记起,得知她自己曾经是四号时,她有过的一连串揣测(第636章)。
可她已经又自行否决掉了!
“证据呢?!证据在哪里?!”阮舒连齿关都一起颤抖,“现在全部都是你的猜测而已!我只知道我在她那里受到的全部都只有伤害!她究竟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邦她说话?!”
她明显是迁怒他了,奋力要挣开他。
傅令元手臂铁箍一般牢牢束缚她在他的怀中,也不生气,仍旧平和:“她原本不是我的什么人,但她是你的母亲。”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我始终很感激她,生出这么坚强、这么聪慧、这么独一无二的你。我也很感激她,能放心把你交给我。”
阮舒闭上眼睛,别开脸。
傅令元轻轻地笑,把她的脸重新按回他怀中:“说好了,不要逃避,一起面对。”
阮舒死死抿住唇,不做任何回应。
傅令元心中默默叹息。
“杀人”的坎儿现在其实已经等于不存在了。
绕了一圈,她最后一件需要再勇敢直面的,依旧是她最大的心结——庄佩妤……
少顷,她之前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轻轻震了震。
傅令元眯起一下眸子,瞧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提醒她:“陈青洲来消息了。”
阮舒起来得相当快,一点儿都不留恋他的怀抱似的,马上倾过身体去摸桌上的手机。
傅令元总觉得她人都快掉下沙发了,急急捞住她的腰。
阮舒对他的这个体贴举动好似根本没留意,只抱着她的手机,两眼也只盯着手机屏幕,一点眼角余光也不留给他。
傅令元彻底吃味儿了,眼神幽怨,语气更幽怨:“陈青洲烦不烦啊……死了就死了,干嘛要复活……”
阮舒连白眼都懒得翻,专心给陈青洲回消息——要知道,陈青洲这回得可是她前天早上的消息了。
陈青洲跟她道歉,说是因为人在面甸,所以不方便。
她自然关心他究竟处理得怎样了。当时他自己说会很快了。虽然现在也才第三天……
耳边傅令元也正问她:“陈青洲现在在哪里?”
“你没和他联系?”阮舒颦眉。
傅令元冷冷一哼:“他都年纪一大把了还喜欢耍酷搞神秘。”
阮舒:“……”怎么觉得他不是在谈正事,而还是在吃醋……
斜眼看过去,她也冷哼:“你在嫉妒他。”
“我嫉妒他什么?”傅令元不满,“嫉妒他年纪一大把还不知轻重行事冲动?!”
“他那是心疼我!”阮舒为陈青洲辩驳。
“他那狗P心疼!本来就是陈家对不起你!我这才是真的心疼!也只有我可以为你心疼!”傅令元横得不行,满口霸道。
浓浓的幼稚劲儿就这么又流露出来了。
阮舒才不陪他幼稚,点击完消息的发送后,说:“我应该今晚的飞机要离开。”
“去哪里?见陈青洲?”
“差不多。”
“差不多?”
阮舒不卖关子:“就是去见晏西。”
原本的行程便是从海城再去见晏西的。只不过陈青洲貌似还和她汇合不了。
“你知道晏西和傅清辞在哪儿?”傅令元重新揽她入怀。
阮舒懒懒地枕住他的胸膛:“现在不知道。一会儿就知道了。”
她刚刚在消息里问陈青洲了,要不告诉她晏西如今的住所,她自己偷偷先去。
然后她捡回傅令元之前的问题,再告知:“陈青洲现在在面甸。”
傅令元冷笑:“放了一把火,烧掉整个村子的人,自己甩甩手就去了面甸。”
阮舒霎时怔忡:“烧掉整个村子的人……?”
傅令元沉默住。
那期间陆家的事正乱着,他没放心思,只让栗青记得留意那块地方,后来就听说火灾了。新闻被当地政府压住了。
虽说那个村寨和当初在滇越章程、章宁所在的村子的性质是一样的,但明明可以交给警方处理的。他的打算也是在阮舒离开之后把村寨举报给当地警察局。陈青洲却是粗暴得很……
当然,从陈青洲的立场来看,那么做不是错。为了他自己,同时也是为了阮舒,不留下任何暴露的可能性……
呵呵,这就是陈青洲了结陈家的方式……?
黑着眼睛,傅令元想从她这里了解些情况:“他在面甸做什么?”
阮舒从刚刚的消息里怔怔晃回神:“具体做什么我不知道,但面甸有陈家的工厂。也是陈家独品生意的货源。”
傅令元抬眉梢:“你现在很干脆。”
以前一到和陈家相关的问题,她均讳莫如深,生怕他算计了她去。
“不怕我吞了陈家?”他揶揄。
“你不是早就吞了?”阮舒轻轻一拍他的脸,细长的眼尾挑\起,“拥有我,难道不是等于拥有整个陈家?”
傅令元开怀大笑。
阮舒瞅着他这样子大概不会再吃陈青洲的醋了,接着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海城了。之后就等你搞定陆家之后,我们再见面。”
傅令元笑到一半的表情僵住。
阮舒提醒他:“上一回在滇越的山洞里,你自己答应我的期限(第670章)。”
“可你说的是半年。”傅令元深折眉。
“嗯,是半年。”阮舒并未觉得不妥,“你不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现在陆少骢也死了,你该更有信心,应该用不着半年。”
傅令元眉头折得愈加深:“当时没说得到那个时候才能见。”
“那好办,有个最直截了当的办法,让你能天天见到我,搂着我睡觉。”阮舒讲得颇具诱或力。
傅令元自然被吸引:“什么办法?”
“连这半年也不用拼了,直接金盆洗手呗。”阮舒耸耸肩。
傅令元:“……”
一看他这表情,阮舒便知他不曾改变,仍旧想拼。
她笑笑:“讲真的,之前我以为陈青洲死了,觉得傅警官和晏西孤儿寡母的,特别让我不放心。现在陈青洲没死,我才恍然,我的担忧完全是白Cao心。”
旋即阮舒坐正在傅令元的腿上,双手捧住他的脸:“三哥,如果……”
顿住,她纠结之色难掩,眼神复杂,轻轻闪烁。
“如果什么?”傅令元斜斜勾唇,把玩她的一绺发丝。
“如果……”阮舒压低音量,豁出去似的,开了口,“如果……我像傅警官给陈青洲生孩子那样,也给你生一个,你会不会看在孩子的份上,马上金盆洗手?”
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她的下巴就被傅令元扣住。
“阮阮,你愿意给我生孩子了?!”他很震惊,眼底瞬间绽放的光芒如同突然捞着个宝贝。
他当然震惊。毕竟她对孩子的问题素来立场坚定。
他也非常清楚,她之所以不想生孩子,源自于她自己不美好的童年和生母带给她的伤害。
现在,她……
“我没说我愿意给你生。”阮舒生怕被他误会似的,非常别扭而不自在地捋开他的手,强调,“我是说‘如果’,请你认真审题,不要理解偏差。”
傅令元才不管她的解释,反正他知道,就算她还是不怎么情愿,但俨然是她的松动,非常大的一个松动!
很好!她如果现在就开始松动,或许等他结束任务,她就完全松动了!
就算她没有完全松动,他的思想工作也能减轻不少!
当然,他早就默默打算好了,就算以后她还是坚持不生,他也能先让她怀上再说!先怀上了,他再想办法骗她生下来!
生了一个,生第二个就更不是问题了!
阮舒就瞅见他两只眼睛炯亮,眉间荡漾,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打什么坏主意似的,抬起手就一巴掌将他呼醒:“回答我的问题!”
傅令元收敛神思,认认真真道:“你要给我生孩子,我当然愿意~”
阮舒可没被他给糊弄过去,把他的句尾给补全了:“愿意马上金盆洗手?不需要我给你那些个期限了?”
没讲清楚的话,差别可就太大了。
傅令元并未直接回答她,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拨了拨她的发丝,眸光深深:“等以后安定下来,给科科添一窝妹妹,每个都像你一样漂亮又聪慧。”
言外之意昭然。
说完全不失落,那是假的。但阮舒倒也没有太失望,想起彼时在江城,他误以为她怀孕说的那些话(第591章),同样没有要马上为了她洗手,只是要送她去安稳的地方要她和孩子等他罢了。
既然连孩子都无法动摇他,那她以后真的都可以不用再尝试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