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堆放在后院浸了水汽,吹了半天才生着,白茫茫的烟气窜的满院子都是,她被呛得眼泪直流,只好捂着鼻子嘴巴,听着炉子里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渐渐的沸腾起来。
夏叶瑾蹲在炉子边,手中拿着把蒲扇煽火,头发上凝着晨露,湿漉漉的,一些碎发黏在了一起,看上去像两鬓贴了花。
她盯得极认真,就连身边来了人也没有发觉,直到秦隐清咳了一声,她仿佛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脚踝撞到炉子的方角,就算是隔着棉鞋,还是疼的龇牙咧嘴。
“在煮茶?”
秦隐终于开口。似乎是对夏叶瑾这一连串一惊一乍的反应有些无语。
夏叶瑾终于回过神来,用力地点了下头。
两人并无太多的话可以说,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就在夏叶瑾以为他随口问一下就会离开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走上了台阶,在檐下站定,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这下尴尬了。
夏叶瑾顿时有些坐立难安,心里想着自己今天干嘛这么勤快一大早就开始干活,如果像往常那样晚一点的话,也许就不会遇上这人了。
“阿瑾来铺子也有五年了吧?”
秦隐又开口问。
他站在檐下的柱子边,绷直着身子目视前方,夏叶瑾没有抬头看他脸上的神色,单凭声音听不出他的情绪。只好点头说,到大年三十,正好是五年。
关于这具体的时间,她还是听王坏说的,她现在的情况有点儿像附身到原先这里的那个夏叶瑾身上一样,并没有以前的记忆。
“有没有想要离开这里到别处去看看?”
夏叶瑾一怔,“掌柜的这是要赶我走?”然后马上就反应过来,作势就要跪下去,“之前那件事是我的错害的阿九受伤,还连累到织锦斋的人,但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求掌柜的不要赶我走……”
秦隐伸手拦住她想要下跪的动作,看到夏叶瑾满脸恐慌的模样又有点无奈,扯了扯嘴角说,我不是赶你走,只是这铺子也经营不了多久了到时候铺子散了你们几个总是要有个出路。
“掌柜的要离开汴梁?”
“算是吧。”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总是要离开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夏叶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想起在现代古董铺子里的宫辰时,这一回任务结束后,那间位于隐城风景区内的铺子还会再开下去吗?宫辰时还会在那里么?离开了铺子,自己以后还能再见到他吗?
她莫名觉得难过起来。
既然相遇难得,那为何还要分开呢?而所谓的重逢,之所以会被认为美好,那是因为并不是这世上所有的久别都会重逢,很多人很多事,一旦分开,或许这一生都不可能再遇见。
“如果你喜欢这里的话,我也可以把铺子留给你。”
“可是你们都不在了守着这铺子岂不是更加难过?”夏叶瑾一急话便脱口而出,说完后才觉得有所不妥,眼前这人不是宫辰时,是秦隐,是她并不是太熟的铺子掌柜。
“掌柜的不能带着我们一起吗?”
秦隐摇了摇头,“大家都有既定的归宿,不可能总是一起的。”
可是我没有归宿啊!
不知道为什么,夏叶瑾突然有点想哭,又突然有点奔溃。
这莫名其妙的,秦隐到底是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汴梁,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掌柜的……是要带水云姑娘一起走么?”
反正事情的走向已经是不可控了,夏叶瑾索性破罐子破摔,她决定把长期以来挤压在心里的疑问全部都问一遍。就算秦隐没有直接给答案,她至少能从对方的语气里窥知一二。
果然秦隐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罕见的愣了一下,随后难得的笑了起来,说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只是感觉……”
“我们会一起走。”
这时夏叶瑾已经将炉子里烧开的水装到一把提梁白铜茶壶里,从屋内拿了一个带盖的粉彩瓷杯,倒了杯热茶递给秦隐。
明前的新茶,味道不算醇厚,秦隐刚拿到唇边呷了一口,就听到夏叶瑾问“那你们俩是回去成亲吗?——”
茶是没有喷出来,但他却被呛得满脸通红。
天上的雨云堆起来,低低地垂在庭中几株枇杷树的树顶,地下已经有了一点湿意。风雨欲来,欲雨未雨的,最难将息。
秦隐手里握着瓷杯,回过头来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好笑的情绪,说阿瑾你脑子里到底成天在想些什么我只是把水云送回去。
“那你们俩?”
“师兄妹。”
夏叶瑾心说难怪秦隐会护着水云,原来是师兄妹……突然心下一惊,等等?!水云可是水妖,如果他们俩是师兄妹,那是不是意味着……??!
她几乎快要站不稳,拼命咬牙克制才勉强保持着面上的表情不变。
如果秦隐也是妖,那付清竺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凭着他那执拗的性子,是不是也会一直追着他不放?
秦隐是妖,那王坏他们呢?
夏叶瑾突然想起来上回桂花糕被掉包然后阿九出事的事情来,按照付清竺的说法,那桂花糕里掺杂的是会让妖怪现行的灵符,妖吃了那东西之后,在适用法术的时候就会显出原形,但对人却是没有任何作用。如果阿九是人的话,就算他误食了也不会有事,可他却受了伤,还牵累到织锦斋掌柜的一家……
当时她疑惑归疑惑,却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看来,原因却十分简单。
那就是阿九也是妖。
她记得那天出事之前,是织锦斋掌柜的小儿子得了怪病,请阿九过去医治,之后便传出变故。所以当时的情况应该是,阿九使用法术为织锦斋掌柜的小儿子治病,然后因为吃了那含有灵符的桂花糕的缘故,显出了原形,吓晕了织锦斋掌柜的一家人。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只是她当时朝着自己定势的思维往下走,身处其间,云深不知处罢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