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手中秦相府七小姐的庚帖,晋王妃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来,跟施嬷嬷道:“不愧为是淑妃娘娘的娘家,就是比别家有见识,难怪秦相爷能得圣上这般信众,光是这份心胸就能窥见一二了。秦七小姐出身这样的家庭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施嬷嬷也凑趣赞道:“王妃这回可放心了吧?您就擎等着喝媳妇茶吧!奴婢瞧那七小姐的容貌规矩比起大夫人也是不逊色的,一定能和四公子琴瑟和鸣恩爱无双的。”
“和她比什么?”施嬷嬷拿她未来的四儿媳跟沈氏相比较,这让晋王妃心里有些不快,沈氏就是个在乡下长大蠢物,若不是有几分运道,能嫁到四品官员家中就不错了,怎么能跟相府出身的贵女相提并论呢?
施嬷嬷一看王妃的脸色便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描补道:“瞧奴才真是老糊涂了,那沈氏怎么能跟咱们四夫人比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呀!”
待要再说,被晋王妃挥手打断了,她心中高兴,嘴上却训斥道:“行了,行了,沈氏有沈氏的好,七小姐有七小姐的好,一家子过日子,有什么好比的?”
“是,是,王妃说得对。”施嬷嬷弓着身子附和。
晋王妃正高兴着呢,就见晋王爷背着手走进来了。晋王妃心中一惊,咋没人通报呢?随后便笑着迎向前去,“王爷怎么来了?妾身这里正有桩大喜事要跟王爷说呢,咱们昶哥儿跟秦七小姐的婚事定下来啦!那七小姐是个品貌都好的,定能笼络住昶哥儿的心,督促他上进。”
晋王爷瞧着眼底眉梢都带着笑意的王妃,心里的感情可复杂了。不期然就想起大儿赐婚的情景,王妃虽也是笑,但似乎没有现在这般高兴。究其原因,晋王爷又不是真傻,自然能明白几分。
此时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王妃,他一直信任有加又宠了二十多年的枕边人待佑哥儿似乎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上心,这一发现,让他愤怒,愧疚,却也无奈。
“王爷,您不高兴吗?是不是圣上又说了什么?”晋王妃说了半天见王爷一句话都没说,不由诧异地停了下来,还以为是圣上又训斥了他什么呢。“王爷,于公,圣上是君,您是臣;于私,圣上是兄,您是弟。圣上说什么也是为了您好。”她柔声劝着。
晋王爷看向王妃的目光就更加复杂了,晋王妃自然也察觉到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王爷,您这般看着妾身做什么?怪吓人的。”
“是你吩咐消减佑哥儿院子的份例用度的?”晋王爷开门见山地问。
晋王妃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好呀,她就说王爷今儿怎么不大对劲,原来是小贱种去告状了。她的眸中闪过厉色,脸上却是委屈的表情,“王爷,可是有人到您跟前嚼舌根了?咳,这也都怪妾身没有跟佑哥儿媳妇说清楚,咱们王府才办过婚事,加之今年的年景也不大好,府里的用度便有些紧张了,妾身便做主减了各院子的用度,佑哥儿可是不高兴了?也怪妾身思虑不周,忘了他身子骨弱,回头妾身从私房里把他院子的用度补上。”
若是以前,宋氏说这番话他肯定会相信的,可现在他想到亲自审问大厨房马婆子得到的口供,他是一点都不敢相信了,“怎么据本王所知阖府也只佑哥儿院子的用度减了,其他各院子还是照旧呢?”晋王爷淡淡地说。
“哦?居然还有此事?”晋王妃吃惊不已的样子,“不能呀,妾身亲自交代阖府都减用度的。除了王爷那里,就是妾身这里也是减了的。”
“是吗?”晋王爷却没有看她,而是对垂着头的长随道:“小泉,把这三天王妃,世子和三公子院子的午饭菜色单子报给王妃听听。”
长随赶紧硬着头皮上前,清晰准确地把这三个院子的菜色单子报了一遍。
“再把大公子院子的单子也报给王妃听听。”晋王爷淡淡地吩咐。
那长随也如实报了。
晋王妃此时再不明白王爷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她就是个棒槌,她没有想到向来不关心后院琐事的王爷会把事情查得这般清楚,不由心中把马婆子骂个狗血喷头,不会办事,太不会办事了。
“王妃你来告诉本王,同是消减用度,为何烨哥儿和炎哥儿院子里山珍海味地吃着,而佑哥儿跟他媳妇吃得却是连有头脸的下人都不如?莫非佑哥儿这个嫡长子还不如他两个弟弟尊贵?你是不是忘了他俩一个是圣上亲封的郡王,一个是郡主呢。”晋王爷的脸越发冷凝。
若只是苛待继子也就罢了,可这事都传到府外去了,现在外头的流言内容早就变了,已经不再说那幅月下垂钓图了,而是说晋王府的王妃不慈不贤,逼得儿媳自个掏嫁妆银子出府采买食材。堂堂郡主郡王连口饭都吃不上,这得是受了多大的磋磨?
而且这流言还传到了他皇兄的耳朵里,他皇兄已经好多年没召他入宫了,这回把他召过去劈头盖脸地就骂了一顿,当着满屋太监大臣的面就往他身上摔东西,若不是他躲得快,肯定会被砸个头破血流。最后指着他的鼻子道:“这个儿子你若是不想要就给朕送来,朕不嫌弃儿子多。堂堂一个王爷,被个妇人蒙蔽,朕都替你丢人。”
晋王爷难堪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尤其是宗室中那些兄弟异样的目光,看得他喘不过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一个个当初比他不如的兄弟、堂兄弟在朝中都做出了一番功绩,唯独他是个闲散王爷,每日清闲无所事事,午夜梦醒,他的内心深处也不是不后悔的。
可这是自己酿得苦酒,只能咬牙往肚子里灌了。唯一欣慰的是他有一个善解人意温柔娴淑的王妃,知他,懂他,敬他,爱他。还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他也便觉得不那么后悔了。
可当这份美好露出丑恶真面目的时候,他真的愤怒地想毁掉一切,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
晋王妃慌了,她十分了解晋王爷,若是他冲着自己大发雷霆,她倒还不怕,因为王爷发过脾气就表示这事过去了。可现在王爷那么冷静,甚至没责骂她一句,她知道王爷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王爷,妾身是真的不知道啊,妾身明明吩咐的是阖府都消减用度的,难道是大厨房的奴才欺上瞒下?马婆子,把马婆子传来问问就
知道怎么回事了。”晋王妃分辨道。她打定主意这事决不能承认,那只能把大厨房的人推出去平息王爷的怒气了。
“马婆子,呵呵,不用传她了,她已经被本王用过刑扔乱坟岗去了,她招供是王妃你指使她这么做的。”晋王爷眼底满是冷冷的寒冰。“王妃说府里用度紧张?本王记得上个月才给了你一万两银子,这才几天就花完了?你若是管不好王府,本王不介意找个人替你分担。”
马婆子被打死了?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晋王妃心中咯噔一下,随即喊起冤来,“王爷,妾身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您要相信妾身呀!二十多年了,您还不知道妾身是怎样待佑哥儿的吗?他打小身子不好,是妾身挺着大肚子彻夜照顾他的呀!有什么好东西妾身都是先紧着他,就是妾身亲生的烨哥儿三个都得退一射之地。妾身待大公子比亲生的还亲,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王爷,妾身是冤枉的。”晋王妃哭诉着。
还有王爷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找个人替她分担,能替她分担的也只能是侧妃了,难道王爷要纳侧妃,还是想要抬举后院的哪位?
其实她还真的挺冤枉的,她只是看不过沈薇被皇后娘娘看重,想要拿捏她一把。她说的消减份例也只是稍稍地减上一些,大的动作她也是不敢的。谁知道大厨房那个马婆子是个自作聪明的,以为王妃厌弃了大公子大夫人,为了讨好王妃,可不得使劲作践他们吗?
晋王妃可后悔了,后悔没有把话跟马婆子交代清楚,以至于马婆子自作聪明连累了她。该死,真是该死,就是晋王爷不处置她,自己也容不得她活了。
晋王爷冷眼瞧着,见她哭得伤心,心里不由软了一下。想起佑哥儿小时候王妃确实待他很好,有一回佑哥儿发了高烧,是王妃挺着肚子守了他两天一夜,为此还动了胎气。也是为了照顾生病的佑哥儿,王妃才忽略了烨哥儿和炎哥儿,以至于这两个淘小子跌进池塘,若不是下人发现地早就没了性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打他眼前闪过,晋王爷动摇了,可想到皇兄的警告,他的心肠又硬了下来,而且他也不敢完全相信宋氏了,他分辨不出她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以后佑哥儿两口子院子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晋王爷说出了他的决定。一边是妻,一边是子,他也很为难的啊!
晋王妃的心一沉,却听到晋王爷继续说道:“至于大厨房,既然你管不好那就让佑哥儿媳妇管吧,没事你就不用出院子了。”说罢,瞧也不瞧晋王妃一眼,大踏步离开了。
晋王妃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晋王爷虽没有明说,但她知道王爷这是禁她的足了,这对一个当家主母来说是多大的屈辱啊!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儿媳和府里的下人?若是传扬出去,秦相府会不会因此退婚呢?她都不敢想下去。
还有大厨房,谁不知道大厨房是最有油水的?这么些年来就因为她管着大厨房,手里头的私房才一点一点地增加起来。
当初,她说得好听是翰林院掌院之女,其实她是光着身子进的晋王府,一丝一毫的嫁妆都没有。她也曾打过段氏嫁妆的主意,可段氏的嫁妆被先皇封存收了回去她够不着。没办法她才在中馈上打主意,管了这么多年的王府她很是积攒了一笔私房。
现在却拿走了油水最厚的大厨房,而且给的还是她的眼中钉,这让她怎能甘心?
“王爷,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呢?”晋王妃呵呵笑了起来,眼底满是嘲讽,什么恩爱两不疑,骗人的,全是骗人的。
看着魔怔似的王妃,下人们可吓坏了,还是施嬷嬷和华烟华云大着胆子上前搀扶,“王妃,您别伤心,王爷,嗯王爷定是受了奸人的蒙蔽,您别泄气,等过几天王爷消了气,您再跟他分说明白。”
晋王妃却只是呵呵笑着,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她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刚走了一步就一头扑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施嬷嬷等人大骇,“王妃,王妃,王妃您怎么了?快,快请大夫啊!”整个院子都鸡飞狗跳起来。
回到外院的晋王爷心里也不好受,他本就不是杀伐果断的人,今日惩罚了王妃,他心里可沉重了。那毕竟是他的王妃,他三个儿子的母亲,他情窦初开便喜欢上的人啊!他们一起相守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啊!
一时间王妃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和那几样清汤寡水的饭菜轮流出现他眼前,搅得他的心一刻都不得安宁。他甚至想,佑哥儿为何要回来,他若不回来,王妃还是那个贤良的王妃,他也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可理智又告诉他这样想是错的,是不对的。佑哥儿是他的嫡长子,他为什么不能回来?
晋王妃晕倒的消息报到晋王爷的院子,下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往里面通传了。晋王爷一听,站起来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没好气地道:“晕倒了就找大夫,找本王又何用?”
气呼呼地往回走,一下子碰到了桌角,气得他把桌子狠命地踹了好几下,也不知这是跟谁置气。
屋内的奴才都缩着肩,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去触王爷的霉头。
晋王爷的心如长了草一般,烦躁得无以复加。“小泉,拿酒来,给本王拿酒来!”他大声喊道。
长随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去给晋王爷拿酒去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说的就是晋王爷这样的。他一杯一杯地灌着,也不知喝了多少,可心头越加清明,一点醉意都没有,气得他想把酒杯都摔了。
长随心惊胆战地在一旁瞧着,王爷已经喝完两壶酒了,这再喝下去——
“王爷,您若不放心咱就去王妃的院子看看。”长随小心翼翼地说道。
晋王爷却是把眼睛一瞪,“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放心?本王有什么不放心的?喝酒,本王要喝酒。”
长随不敢再说话了,可也不敢放任王爷再喝下去,若是王爷喝出有个好歹,他有十条命也不够担的呀!
世子和三公子都去了衙门当差,四公子是个爱玩的,也不在府里,唯有大公子在府里。得,找大公子来劝吧。
徐佑这边得了消息不大想去,劝什么劝?喝死拉倒!喝死了赶紧分家!
沈薇一下子就看穿了徐佑的心思,暗地里白了他一眼,对着那长随亲切说道:“大公子性子有些轴,我劝劝他,小泉管事先
回去,大公子一会就到。”
长随哪里不知道大公子的性子,现在大夫人肯劝,他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般地回去了。
长随一走,沈薇就不客气地戳了徐佑一指头,“你傻呀?你爹喝死了你才分不了家呢,有你爹镇着,王妃还不敢怎么样。你爹若是不在了,晋王府王妃一人独大,还不定怎么作妖呢。她占着长辈大义,咱虽不怕,可很麻烦很膈应人哎!”
“不去!”徐佑坐着不动,“他不是还有几个孝顺儿子吗?找我这个不孝的干啥?”
“哎呦,你还来劲了是吧?是哪个说以后都听我的的?我这才嫁过来几天你就变了样子?敢情把人哄到手了哈?大公子,你的节操和言而守信呢?”沈薇抱着双臂斜睨着他。“不去也得去,否则打今儿起你去睡书房。”沈薇威胁道。
徐佑很委屈,“夫人你居然为了个外人这样对待为夫。”
沈薇没好气地瞪她,“什么外人?那是你爹好不?”
“不对,那是咱爹!”徐佑一本正经的纠正,听着这丫头一口一个你爹地说,他觉得好别扭呀!
沈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晋王爷才不是她爹呢,她已经有一个渣爹了,那是亲生的,没办法,不能不要。可她不想再来一个了,这个福分还是留给徐妖孽专享吧。
“去吧,去吧,你爹就是个耳根子软,感性的人,你不去刷孝顺留着别人去?又不用你说什么,你往那一坐你爹就感觉到你心里有他了,有一种陪伴叫默默相陪知道不?你爹此刻闹心,正需要着呢。你把他哄高兴了,他一开心说不准就让咱们搬去郡王府了,想想出去后自在的小日子,去吧,去吧。”沈薇忽悠着说道。
上回江白回来后一五一十跟她汇报了情况,她可诧异了,原来大家都看走了眼,她家大公子哪是不苟言笑的,分明就是个奸诈会说话的。瞧瞧,瞧瞧,说得每一句话都能把人给噎死,可他爹居然还就吃他这一套,不仅没把他赶出来,还亲自使人查了大厨房。哎呦哎,夫君好能干哦!以后就能躲在大树底下乘凉了。沈薇好欢喜啊!
“要不,你还像上回那样说几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膈应膈应他?他现在正是落魄伤心的时候,你不去瞧瞧?顺便落个井下个石什么的。”沈薇的眼睛忽闪忽闪着,闪动着恶魔的光芒。
徐佑看着卖力游说他的小丫头,心里可想笑了,脸上却还得紧绷着,“这么想让我去?那你总得给点奖励吧。”明亮的星眸在她嫣红的唇上扫了一眼。
沈薇自然注意到他的动作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色痞。她唇上的肿才刚消,可不能再被他祸害了。
可瞧着徐佑那大爷似的不情愿样,沈薇只好撅着嘴踮起脚尖儿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喏,奖励!走吧,走吧。”
徐佑怎能满足,待要捉着小丫头重新盖个章时,沈薇早就身子一拧跑远了。徐佑愤愤地跺脚,那意思可明显了:小东西,等着,回来再收拾你。
沈薇冲他吐吐舌头,笑得枝摇花坠,哼,才不怕你呢!来呀,来呀!来咬我呀!
那得瑟的小模样让徐佑恨不得立即把她压在身下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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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忆浓美妞的2朵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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