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您说于大人这是何意?”劲装汉子是闵斯年的头号心腹,他冲秦妈妈使了个眼色,硬着头皮问道。
秦妈妈也是个聪明的,也没叫人,自个亲自动手收拾起地上的狼藉,动作极轻,生怕弄出一丝声响惹了闵斯年的火气。
闵斯年冷笑,“何意?不过是警告我那是我不能得罪的人罢了。”于瑄那个老东西倒是会左右逢源,不敢开罪自己,也不想得罪那个什么侯府公子,哼,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不过那个小子是京中忠武侯府的公子,这倒让他有些意外。不过随后一想就有些明白了,忠武侯府以武起家,侯府公子身边还能不跟着几个人?难怪那么快就找到别院了。
来头倒是挺大,闵斯年虽不惧,却也觉得有些棘手。
“三爷,那咱们今夜?”劲装汉子又问道,他心里也有几分后怕,天爷啊!那可是侯府的公子,他今晚要带人对付的居然是侯府公子,人家祖父动动手指头还不就把自己给碾死了?多亏了于大人给传了这么个口信。不同于闵斯年的恼怒,他倒是满心庆幸。
“都被人挑到明面上来了,还去什么去?”闵斯年没好气地道,“没听到于大人说吗?他都派人手过去了,咱们过去了能讨到好?”这个该死的于瑄!
劲装汉子心底悄然出了一口长气。
沈薇得知暗一成功地从知府大人那里借来了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她的嘴角翘了翘。看来今晚是能睡个好觉了。对于那位知府大人的心思她倒也能猜着几分,她一点都不介意,世情如此,官场如此,只要这个知府大人不是个糊涂的,她是不介意多一个盟友的。
这年头出来混还是组团能走得远,单打独斗力量还是单薄了些。
闵斯年对着满桌子的好菜是一点胃口都没有,闷着头一杯杯地喝酒。一旁斟酒的秦妈妈那是一个心惊胆战,虽知道闵斯年酒量好,但也顶不住这般猛灌,喝醉了还不知要怎么折腾自己呢,一想起闵斯年的手段,秦妈妈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白了几分。
“三爷,这么干喝酒有什么意思,妾身叫几个姑娘过来给您唱唱小曲助兴?苏苏最近新学了几首曲子,您还没听过吧?不如喊她过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闵斯年打断了,“唱什么小曲,聒噪。爷心里烦,你坐下,陪爷喝两杯。”
“是,妾身遵命。”秦妈妈再是不情愿也得欢喜地陪酒。
闵斯年越喝眼越亮,秦妈妈越喝心越惊,大着胆子道:“三爷,安置了吧,妾身是真的不行了。”酒意上头,秦妈妈的整张脸都变得绯红。
闵斯年却没理会她,而是扬声唤道:“二贵,进来。”
在门外头候着的二贵立刻便小跑着进来了,他头上的血迹已经处理干净,整个脑袋缠着一圈白布,看上去显得十分滑稽。
“三爷,您有何吩咐?”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一副狗腿子模样。
闵斯年执杯的手一顿,随后才把酒杯放在嘴边,脖子一扬,杯中的酒全部下了肚。“去把鹤先生请来。”他越想越不甘心,若是就这么算了他未来很长时间都会吃不好睡不好的。
二贵一怔,随即恭敬道:“是,奴才这就去。”
二贵跟在闵斯年身边好几年了,自然知道这个鹤先生代表的意思。鹤先生是三爷身边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专门替主子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平时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爱出来,他那院子别人也不爱去,为啥?二贵也说不上来,总觉得鹤先生的院子阴森森的,一进去就没来由地害怕。
鹤先生来得很快,“三爷。”他朝着闵斯年拱拱手,态度十分随意,带着一股说不出地潇洒。声音竟是十分悦耳,和他的外在形象一点都不搭配。
鹤先生身上丝毫不见阴郁,反倒像个有学问的儒者,一双深沉的眸子里盛满了慈悲和笑意。
闵斯年也不计较他的不恭,而是客气地道:“这一回又得麻烦先生出手了。”
“无妨,三爷请吩咐。”鹤先生道。
闵斯年眼睛一闪,便把事情说了一遍。鹤先生又道:“三爷是希望做到什么程度?”
闵斯年沉吟了一会才不甘心地道:“给点教训,不要出了人命就成。”那两个臭小子烧了他一座别院,还放跑了一大批他辛苦弄来的货物,若是毫发无损地放他们走,他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忠武侯府的公子怎么了?要不了你的命还不带我收点利息吗?而且谁又知道这事是我干的?我的人可压根就没动。
举凡豪强大族,哪家没有三两张底牌?而鹤先生就是闵斯年手底最好使的一张底牌。其实他也不知道鹤先生是何许人也,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姓何,还是名字里有个鹤。他只是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他便跟着他来了闵家,这些年帮着他处理了不少他不方便出手的事情,让自己在闵家的地位越加稳固。他对鹤先生也由开始的防备警惕变成现在的信任和尊敬。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鹤先生立在屋脊上仰头看黑漆漆的夜空,今晚的月亮好似感到了不安,时时躲进云层,星子也不多,似乎困了,有气无力地眨着眼睛。如果是白天,你一定可以看清鹤先生眼底的悲悯,就如那大殿之上普度众生的佛祖。
沈薇虽说惦记着睡个安稳觉,但多年训练出来的警惕还在,几乎鹤先生一在门外站定她就察觉到了。她躺在床上没动,手却摸向了枕头底下。
沈薇睁着眼睛,握着匕首,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蓄势待发。
等了许久没等来迷烟,也没等来刺杀,屋子里却响起一声叹气,“这位公子已经醒了吧。”
沈薇心中一凛,却是没有出声,甚至呼吸都没变一下,她拿不准来人是不是诈她,只能暗自戒备着。
呵!一声轻笑又响了起来,“倒是个谨慎的性子啊!有朋自远方来,不是应该扫榻相迎吗?”
这人有病!这是沈薇的最直接的想法,半夜三更的摸到人家的房间里,这是哪个朋友会做得事?仇敌还差不多吧?此刻,沈薇才确定来人是真的知道她醒了,之前她的气息乱了一下,估计被来人察觉到了。
“桌子上有火折子,麻烦朋友把烛火
点燃,咱们也好秉烛夜谈啊!”沈薇开口说道。
呵!又是一声轻笑,“那咱们谈些什么呢?”声音里满是兴味,好似沈薇说了一个多大的笑话。
“自然是谈谈人生啊理想啊什么的,顺便谈谈朋友大半夜不睡怎么就溜达到我这里来了,这习惯可不好。”话音未落,人就攻了过来,手中的匕首对着来人狠狠刺去。
来人好似知道沈薇会这样做似的,脚底一错步就避开了沈薇的匕首。片刻间沈薇刺出四五下,全被来人躲过去了。
砰砰砰,转眼间两人你来我往,在黑暗中已经过了十多招,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沈薇心道:糟糕,这是个硬茬子。此人能躲过暗卫,定是个有大本事的,他把自己牵制在这里,也不知姑母和表妹那里是否也去了人,若是,那就真的糟糕了。
来的鹤先生也是心掠惊奇,呦呵,这个所谓的侯府公子还真有两下子,怪不得闵老三在他手里吃了大亏。来时他就想了,既然闵老三说留着性命,那他就取他一条腿好了,瘸着腿的侯府公子一定很有意思,现在看来是不大容易了。
转眼间又是十多招过去了,沈薇虽没落下风,但她知道这么打下去是不行的,既然速战不了,那就找帮手吧。
心念一起,沈薇猛地把桌子一踢,撞在了门上,发出很大一声响。
“不好,快保护主子。”欧阳奈和暗卫终于听到了动静,除了保护沈雅母女的没动,其余的全都朝沈薇屋子扑来,连那个二货公子也来了。
“兄台莫怕,在下来帮你了。”二货公子,哦不,他自个跟沈薇说他姓辅的,傅公子大声喊着猛扑向鹤先生。
沈薇的嘴角抽了一下,这货居然是举着烛火来的,他住的屋子离沈薇的屋子还有一小段距离,也不知他是怎么护着烛火不灭还那么迅速地跑来的。
傅公子把手里的烛火往鹤先生身上一扔,拎起拳头就打了过去。火光中沈薇看到鹤先生的相貌,不由奇怪。刺客不都是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吗?这个刺客怎么跟个夫子似的?
有了傅公子和暗卫的加入,沈薇顿时轻松多了。尤其是那傅公子,东一拳,西一脚的,还不时哇哇大叫,好似多狼狈似的,但沈薇注意到他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杀招,别看他叫得欢,其实一下都没挨着。
这让沈薇更加确定这货是在扮猪吃老虎了,也就由着他咋呼去了,把刺客惹得心烦意乱才好呢。可惜她的心愿注定要落空了,人家鹤先生面容沉静,手上招招凌厉,压根就不受外界的影响。
鹤先生知道今儿是讨不到好了,他武功再高也难敌众拳,尤其是这个聒噪的小子,他怎么着他了?剑尖离他还老远就叫得十里外都听到了,不过这小子使的是傅家的拳法,他跟傅圣天是什么关系?
鹤先生估摸了差不多了,买了个破绽虚晃一招跳出了包围圈,如那投林的乳燕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了。
暗卫要去追,被沈薇止住了,“不用追了。”追出去又如何?可别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还是先守好客栈,别给了人家可乘之机。
沈雅已经被惊醒了,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朝女儿屋子跑,见女儿依旧熟睡,这才放了心。此刻见沈薇过来,她立刻就拉住了沈薇的手,“小四,你没事吧?这,这是咋了?”她被月桂拦在屋里,可也听到了外头刀剑相撞的声音,她可害怕了,小四虽说能耐,可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呀。
“姑母,我没事,不过是来了个偷东西的毛贼,已经把他赶跑了。您快去歇着吧,明儿一早咱就上船了,您可得养足了精神呀。”沈薇轻描淡写地说道,又安慰了她姑母好一会才把她哄回去。
欧阳奈带人查点了一番,对着沈薇摇摇头,“没有异动,估摸着就来了这一个。”沈薇轻点头,放下了心。
而打于知府那借来的一队人手此刻也都过来了,领头的那个脸上讪讪的。你说这都什么事呀,于大人派他们来保护这位年轻公子,结果呢?客栈来了刺客他们硬是没察觉,等他们听到动静,人家已经把刺客打跑了。回去可怎么跟大人交代呢?
“沈公子。”领头的那人满脸不自在地开口,却被沈薇抢过了话头,“后半夜的巡视就辛苦各位了。”
领头的那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应该的,应该的,沈公子放心吧,有咱们兄弟在,不会再出事的。”他拍着胸脯保证,带着人下去部署去了。
沈薇对着大家摆摆手,一点想要谈话的意思都没有,她心里明白的很,今晚那人定是闵斯年所遣,不过她手里没证据呀!哎呀呀,这都大半夜了,还是先睡觉吧,睡醒了才有精神想事情,天大的事明早再说吧。
沈薇踢走了那个叫嚷着她过河拆桥的傅公子,打着哈欠爬上了床。
这一回欧阳奈说啥也不愿意离开了,守在他家小姐的门外跟根柱子似的,而暗卫也纷纷隐匿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沈薇一行刚用罢早饭,于知府和闵斯年就匆匆赶来了。
“沈公子,听说昨夜来了刺客,你们没受到惊吓吧?”于知府立刻询问,一早接到消息他就悬着一颗心,生怕这位公子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
闵斯年也一脸关切,“是呀,是呀,沈公子没事吧?闵某一听于大人说起,可吓坏了,怎么就遇上刺客了呢?”看着沈薇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他心中满是遗憾。不住随即又想开了,伤不了你,那我就恶心死你。只要能给你添堵,那我就高兴了。所以他这一大早就来给沈薇添堵来了。
“这位是?”沈薇故意疑惑地问,心里早把闵斯年的祖宗八代问候个遍了。
闵斯年的脸上便起了尴尬,一丝恼怒自他眼底闪过。于知府心中暗爽,对于昨夜的刺客他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对闵斯年很是不满,都特意去告知过了,你这不是拆我的台吗?
“来来,本官帮沈公子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通州城闵家的三爷,之前闽三爷无意中开罪了沈公子,他求我做个和事老,沈公子大人有大量,便不和三爷计较了吧?啊?哈哈!”于知县打着哈哈,想把此事糊弄过去。倒不是他多好心,而是他怕这两位相争,殃及他这条池鱼啊!
闵斯年也赶忙上前,“都是下头奴才不懂事,得罪了沈公子,还望沈公子高抬贵手,放闵某一马。”手一挥,便见十多个小厮手捧礼物站了出来,“小小礼物不成
敬意,还望沈公子海涵。”
嘴上说得好听,眼底的表情却倨傲极了,好似能得他一句赔罪就该多荣幸似的。
海涵你奶奶个腿!沈薇心里爆了一句粗口,脸上却是满满地诚恳和动容,嘴上也说得很好听,“瞧闽三爷说的,什么得罪不得罪,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其实说起来倒是本公子的不是了,本公子年少冲动,不知道那是闽三爷的买卖,不然也不会一把火——哎,多好的一座别院,要不,本公子赔闽三爷一座新别院?”
不提别院还好,一提起别院闵斯年的眼底闪过狰狞,他十分肯定眼前这侯府公子是故意的,他故意想激怒自己。哼,小小年纪还在爷的跟前耍手段,也不瞧瞧你有那道行吗?
于是闵斯年哈哈一笑,“误会,误会,全是一场误会。沈公子说得对,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我闵老三最喜欢沈公子这样的青年俊才了。哦对了,沈公子是坐船回京的吧,坐船好啊,稳当,安全。”他意味深长地道。
也不知是不是沈薇的错觉,她总觉得“稳当,安全”这四个字闵斯年咬得特别重。于是她眼睛一闪,不客气的回敬,“说到安全本公子就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刺客,于大人啊,通州的地界上怎么还有如此强人?大人可要多多加强警备才行,这荣福客栈离知府县衙可不远呢。”话是对着于知府说的,眼睛却瞄向闵斯年。
于知府的脸上便不大好了,不着痕迹地看了闵斯年一眼,见他岿然不动,脸上连丝异样的表情都没有,不由心中大恨。
本来他愿意出借人手就是为了交好这位忠武候府的公子,不想闵老三这厮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不是明晃晃地打他的脸吗?好歹他才是这通州的知府大人,闵家真是欺人太甚。他对闵家,对闵斯年的不满顿时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本官多谢沈公子提醒,本官也正奇怪呢,自本官上任以来,这通州城便太平得很,怎偏就昨夜沈公子遇到了刺杀?这是本官的失职,万幸公子无事,不然本官真要无地自容了。公子放心,本官既然是在通州的父母官,便不会再允许此类事情发生。”于大人神情庄重,说得铿锵有力,一副为民着想的青天大老爷的形象。
沈薇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呵,这也是老油子。
不得不说沈薇这一手挑拨玩得真好!其实这也不算是挑拨,沈薇说得都是事实,这可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闵斯年自然听出沈薇话语中的挑拨和于知府言中的不满,但那又怎样?证据?证据呢?你空口白牙地说刺客是我派来的,我还说是你居心不良往我身上泼脏水呢。
至于于知府,哈,那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你是这通州的知府不假,还不一样要看我闵家的脸色行事?三爷我不给你使绊子就给你极大的面子了,哼哼,惹恼了三爷,三爷我让你这知府都坐不稳当。
看到闵斯年脸上一闪而过的轻蔑,于知府心中就更恨了。沈薇见状,不由翘起了嘴角。
在于知府和闵斯年两人的相送下沈薇登上了船继续上路,沈薇站在甲板上,瞧不见岸上的人影了才进了表妹的舱房。昨儿她可是受了大惊吓,沈薇还得开导开导她呢。
大船在水上行了两天,这日夜里沈薇换了衣裳,悄悄地上了小船。随行的只有欧阳奈和暗一,她连桃花都没有带。桃花虽然勇武,但却不是干刺杀的料子。
若没有那场刺杀,沈薇也许就放过了闵斯年,但现在她可是非出这口气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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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和中招了,感冒,头疼,喉咙痛,流鼻涕——还不能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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