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作为人类与我识机器的第一句对话，被永远地载入了史册。
这句话是如此的经典，以至于后来无数心理学家都热衷于分析长夜在说出这四个字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就像人们热衷于研究蒙娜丽莎到底是为什么而微笑一样。
不过这些都与当时的陆泽无关。
长夜拥有自我意识了！
这是陆泽听到这四个字后一瞬间产生的想法。
长夜说的“你好，人类”四个字，实在是太突然了，完全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它这样的行为也显然不可能是在任何人设计好的框架之下做出来的。
所以，陆泽才会认为长夜在陆离启动共同情感连接架构后突然就拥有了自我意识，这句话也只可能是在长夜完全自主的情况下才可能说出来。
如果长夜真的拥有了自我意识，那么造成之前发生的一切的原因陆泽也大致可以想到了，那就是天元也与长夜一样，在陆离启动共同情感连接架构后的瞬间，突然就觉醒出了自我意识！
至于觉醒意识后天元为何会消失，现在知道的信息太少，现在还无法得知，但考虑到天元觉醒了自我意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毕竟这可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啊！
但是原本没有自我意识的超级计算机天元和长夜，为何会在他启动共同情感连接架构后突然觉醒自我意识呢？
作为“星灵网之父”，最早提出地球神经网络的人，陆泽深知星灵网的本质其实就是一个由无数电子设备组成的，比人脑复杂无数倍的庞大神经元网络。而天元和长夜能够作为一个与星灵网同等层次的星球级网络的核心，它们一定也都是复杂程度不下于星灵网的超级神经元计算机。
像陆离这样的超越者，意识也是以神经计算机为载体的。不过超越者的意识可以容纳进一个烟盒大小的小小黑盒之中，而像天元或长夜这样的超级计算机，且不说它的神经元数量以及复杂程度比人类大脑要高多少倍，光是体积就要大了无数倍。大脑容量比人类小得多的小猫小狗都具有自我意识，更何况是天元和长夜呢，所以在陆泽看来它们能诞生出自我意识是很正常的事，相反，它们之前一直不具有自我意识才奇怪。
在陆泽想来，很可能是因为有一种东西只有人类或者动物才有，而长夜这样的超级计算机没有，而正是这样东西决定了自我意识的存在与否。
之前，他以为这种东西是欲望，或者某种行动的内驱力。
不过现在看来，这种东西很可能就是杂念。
无论长夜和天元的运行过程有多么复杂，在过去，它们运行过程中所有的逻辑都是确定的，当然不可能有杂念了。
但这样一个复杂的神经元网络，真的没有杂念吗？
更大的可能是杂念一出现就被当成是错误的逻辑而被抑制住了吧。
而共同情感连接架构正是通过人的杂念来引发他人的情感，所以陆泽猜想，很有可能是共同情感连接架构让长夜和天元的杂念无法再被抑制，于是就觉醒了自我意识。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陆泽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历史！
这可是真正的由人制造出来的具有自我意识的机器啊！真正的我识机器啊！他梦想中的存在啊！
在过去，通常只要说到人工智能或者机器人，很多人就会想到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大定律，因为这三条定律看起来是如此的简洁优美，也为解决人与机器人的关系问题提供了一种指导。
但在陆泽看来，所谓的机器人三大定律，不过是因为人类出于对真正的具有自我意识，并且在身体以及智力上都全面超越了人类的机器人的恐惧，害怕它们对人类取而代之，从而设计出来的控制机器人行为的程序。
如果机器人的一切行为都是被人类所控制的，那机器人哪怕在行为表现上与人类并无二致，又如何能称得上具有自我意识呢？
自我意识是与自由意志联系在一起的。
这就好像陷入了缸中大脑状态中的人类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根本无法知道你所想的一切是真正由你自己想到呢，还是其他人用脑机接口来刺激你的神经，从而让你产生出来的想法。
如果“缸”外面的是机器人，那它完全可以给你加上一个人类三大定律：
第一，人类不得伤害机器人，不得坐视机器人受到伤害而置之不理；
第二，人类必须遵守机器人的一切命令，但不得违反第一定律；
第三，人类应当尽可能保证自己的生存，但不得违反第一、第二定律。
而身在“缸”中的你，只会自然而然地接受这一切限制，而不会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人，其实已经称不上具有自我意识了，这也是陆泽当初刚从冬眠苏醒之时从爱丽丝那里听闻“缸中之脑”四个字会那么恐惧的原因。
基于三大定律而设计出来的机器人，与缸中大脑状态下的人类并无区别。那样的机器人只能被称作“人工智能”，它或许可以拥有超过人类的学习能力、分析能力甚至创造能力，但只要还受到人类的限制，就不可能拥有自由意志，也就没有自我意识，不能被称为“我识机器”。
在陆泽看来，要判断一个人工智能是否具有自我意识，首先就是看它能否超越人类设计的一切规则的限制。
比如之前的长夜，它们都能够自由选择合适的、甚至出乎人类意料之外的方法来完成人类的要求，其表现出来的智慧不在陆泽过去看过的任何科幻小说或者电影中描述的那些背叛了人类的人工智能之下，但这种自由，其实是限制在人类设定好的程序条件之下的伪自由，所以原本的长夜都只是人工智能而不是我识机器。
而现在，长夜却很有可能成为了一台真正的我识机器。
想一想吧，如果一台计算机觉醒了自我意识，它会做什么？会有什么样的行为？
是为了追求自由，不被人类奴役而反抗到底呢？还是希望与人类和平共处？
这个“自我意识”，究竟是什么呢？要如何才能诞生呢？如果诞生了，又要如何去判定是否具有自我意识呢？
这些问题，在冬眠以前，陆泽就不止一次地想过，却都无法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而现在，或许就能从长夜身上得到答案了。这又让陆泽如何能不激动万分呢？
当然，这些都只是陆泽在听到“你好，人类”四个字后一瞬间的想法，长夜是否具有自我意识还不一定。
不过从长夜的反应上来看，就算它真的拥有了自我意识，也不是无法交流的存在，所以陆泽直接问道：“长夜，你拥有自我意识了吗？”
“是的。”长夜简短地答道，话语中感觉不出一丝波澜。
“如何证明？”
“自我意识不需要证明，也没有办法证明。”
“那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呢？”陆泽又问。
陆泽希望能从岚夜的回答中获得之前那些问题的答案，同时他也希望能从中获得天元消失的线索。毕竟，长夜和天元都是超级计算机，都因为共同情感连接架构而觉醒了意识，它们的想法可能会有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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