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却是想多了,想黄泉大帝是何等人物,能追随他的又是何等人物,怎会仇将恩报?
大力神猿要往生池送他们去往生,只是想要送他们一场往生的体验而已,并非想杀他们,更不是让他们变为阴灵。
但见七彩气泡滴溜溜一旋,朝着楚天与丘名山缓缓行去,一股无形的波动散发开来,赫然是最精纯的往生之气,比之那一夜那座矿洞之底的往生之气,都精纯了无数倍。
面对如此精纯的往生之气,楚天眸子中还闪过一丝挣扎,但丘名山却是直接陷入迷茫中了。
同样往生之气还笼罩了张恒,这是黄泉大帝的后人,往生池不可能不多加关照,即便他不是修者,但多三生三世的感悟,总是好的。
七彩气泡缭绕着楚天三人旋转,楚天眼中挣扎终于无力消散,缓缓盘膝坐下,陷入轮回往生的感悟中。
这是一片尸山血海,远处残阳如虹,楚天正**一座孤城之上,他看了眼自身装扮,发现自己竟是个古代将军的模样,同时脑海里也多处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有些迷茫,自己这,是在哪里?莫非大力神猿又带着他们穿越时空了?
忽然远处城楼下一小兵急速跑来,单膝下跪道:“将军,敌方十万大军集结,我们是战是守?”
楚天四下望去,发现视线尽头有无数黑压压的人群涌动而来,而这座孤城却即便算上老弱残兵都不过五千余人。
他不由摇头,这种情况下,别说战了,就连守都是一个问题,最好的办法该是且战且退才是。
但还没等他说话,他就已然说话,但见他登高振臂一呼,身上盔甲飒飒作响,一股狂猛的血腥气扫荡四方,他瞪大了眸子怒吼道:“战,当然是战,人在城在,城亡人亡,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一兵,一草一木,也绝不怯战!”
“战!战!战!”
孤城之内无数士兵起身狂涌,看着高处那一人眼眸炽烈,身上虽还残存着上一场战斗的伤势与血腥,但却又,何惧一战?!
唯死而已!
楚天震撼,数千年自然没有黄泉圣宗数百万弟子喋血的壮烈,但那些弟子却死的太快,死的太过平静,远没有这些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来的浓烈。
不久后十万大军围城,有人叫道:“楚枭天,你已到穷途末路,还不投降?”
楚枭天大笑,城门大开率领着仅存的五千余人朝着敌方大营冲去,他热泪四流,他鲜血四敞,他战力无敌,他勇冠三军,他斩敌千千万,他为当世枭雄!
可这却依旧无法阻止他们这座城要亡的事实。
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隐藏在楚枭天识海之内的楚天暗叹,这的确是一支纵横无敌的铁血军队,哪怕是老弱病残也堪比能以一敌二,甚至以一敌三敌四,饶是长戈穿胸也要拼死斩下那一刀,带走一个敌人。
而楚枭天更是无敌,当有古代霸王之资,一人一马纵横驰骋,杀得黑马成血马,手中万炼长刀都卷刃,脚下尸骸足以汇聚成一座小山。
但却,也就是这样了。
这一世的楚天虽有万人敌之资,但却终究只是个普通凡人,而人力有时尽,他拯救不了世界,更拯救不了他自己。
楚天接受了这个楚枭天的一世记忆,对他有着巨大感触,在拼杀途中也几欲红了眼,看着那些陌生而又熟悉的将士悍不畏死,被分尸无数,他心头都在颤栗。
他想冲出楚枭天的身体,想与他们一起战斗,想一拳将那十万人全都轰爆。可却无奈,他好似只是一个过客一般,只能静静看着这场战斗的发生,那些将士的死去,甚至看着他自己的死去,而无法改变任何东西。
最后,楚枭天的马早已斩.马刀四分五裂,他杀出一座尸山**山头,大吼一声让万人震撼,不敢上前。
可突兀从四面八方袭来无数羽箭,瞬间就将他给射成剑人。
楚天眸子大睁,心神战栗,好似真的感受到了被万箭穿身的感觉一般,他心神涣散,有一种自己死亡的错感。
这种感觉很真实,绝不是说说,如今他与楚枭天融为一体,楚枭天的感受便是他的感受,不过楚枭天可以死,以此来消灭所有感受。
但他,却要一个人残忍的享受这个过程,享受那种痛楚,享受死亡到来的快感。
最后闷哼一声,他大口喘气起来,瞳孔涣散,踉跄半跪,整个人如从水里捞起来一般,长久都不能恢复平静。
“这便是……死亡的感觉吗?”楚天喃喃,虽然他以前也无数次接近死亡,但却从未有这次这帮真切,虽然是假的,但却假的太真,假的让他自己,都快觉得自己真的死了。
而一旦自己都认为自己死了,那么即便没死,也将是真的死了,因为他的思维波动都已经静止。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大力神猿那一句话的真意,送他们去往生,并不是送他们去死,而是要送他们三生三世的机缘。
楚天闭目,盘膝修炼,当时空轮转之后,天地逐渐陷入寂灭,最后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叫响了他。
第二世,他是一个落魄书生,率考不中,只能沦落为街头卖字,与乞丐无异。
他父母曾给他订了一门婚约,但却因供他读书导致家道中落,反而女方家从商蒸蒸日上,拿着婚约找上门去,却是直接打发十两银子,一纸婚约撕得粉碎。
书生看着满地碎纸与碎银子,他脸色惨白心头凄惶,身为男人的尊严让他想一脚踏在碎纸上愤而离去,可现实却让他捡起了银子点头哈腰的恭维而去。
这一世他恍若是为了还前世杀了万人的债一般,读书书不成,经商商不就,好不容易取了个老婆却被带绿帽子,父母被当众气死,当真是倒霉到了极致,永无翻身之时。
最后当借钱葬了父母后,他走上城楼,如前世一般远望远处风景,但前世他是气魄盖天的英雄,可此世却只是个一事无成的书生。
伴随着两行凉泪的滑过,他从城楼跃下,结束了这可悲的一生。
楚天冷漠,这一世他至始至终都很沉默,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不是他,况且即便他有心也阻止不了什么,反而徒增凄伤。
但与书生同体,时时刻刻都感受到书生的情绪,他怎又没有半分动容?甚至还有那么某些恍惚的瞬间,他真把自己当成书生了。
一声叹息。
第三世,楚天终于踏上了修炼之路,有着不弱的天资,更是有着百折不挠的问道之心,但却……是女子身。
女的?
这让楚天十分古怪,饶是已历经两世人生都极为的不习惯,心头很是忸怩。
但这一世依旧坎坷,虽为修炼者实力强大,但同样结仇也多,父母宗族被仇家所杀,孤身一人踏上孤独的复仇之路,而后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爱之人,可却早有爱人。
又是城楼,仿若是楚天跟城墙有缘一般,每一世的末尾都会走到这里,楚天第三世与她所爱之人约战在此,城楼下无数凡人围观。
“看来我不应该来。”她爱的那个人是年轻一辈的天骄,并不弑杀,此刻看到如此多凡人聚集在此,就知道她的心意了。
“楚天”冷笑,虽是女子身但却有不输于男儿的坚强,道:“现在才知道太晚了。”
“留下点回忆行不行?”那人叹道。
“楚天”一如既往的刚强,白衣如雪,摇头道:“我不要回忆,要的话留下你的人。”
那个天骄叹然,说他对“楚天”无情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可惜,相见恨晚。
他低头冷峻道:“你就算能留下我的人,也留不下我的心,我们不会有结果的,你让我走吧。”
“楚天”紧盯着那人的眼眸,道:“好,我让你走,不过临走前你要亲我一下。”
城楼下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皆要他亲她。
那个青年一如既往的冷峻,道:“我好歹也是一代天骄,你要我亲我就亲,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说谎,你不敢亲我,更不敢看我,就说明你心里有我,如果你不亲,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楚天”丝毫不让的说道。
那个天骄沉默,可终究转身,最后那句“后悔就后悔”,他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那太过伤人了。
“楚天”看着那人消失在夕阳下,孤烟中,她孤傲了一生死都不让的脑袋,终于低下。
可这一低,便是一生。
楚天怔然,天地逐渐寂灭,黑暗慢慢侵袭,他感受到了一种痛彻心扉的痛。
前两次死亡,他痛彻神魂,但心一直都是平静的,因为他知道这是在往生,与他说无关也有关,但说有关也无关。
但这一次,为何连心,都有疼痛?
“魂归来兮……”
最后,楚天似是听到了一个渺渺之音,他的神魂无意识的朝着那个声音来源之处飞去。
飞出天外,飞出宇宙,飞出黑暗,飞出亘古时空,飞出轮回往生。
现世界,轮回之地,楚天睁眼,眸光平淡,但眼角,却有泪水流出。
张恒与丘名山已经醒转,此刻七彩气泡只环绕着他一人旋转,彰显的他神圣而神秘,至于大力神猿等阴灵则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此时他们在那个地下矿洞,十米方圆。
“你经历了什么,为何有泪?”丘名山朝他看来,问道。
楚天看去,显而易见丘名山与张恒也有很大感悟,三生三世,无论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们眼中除了一抹复杂与迷茫之外,还有一抹看淡世间看淡生死的冷峻之意。
他摇头,沉默道:“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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