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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子畏闻言一笑,说道:“你在等我?”

    纪生点点头,眼珠子转了两转,见四下里望不见官兵的身影,问道:“唐大人就带了一个人来?”

    “对付你,足够了。”唐子畏从马上下来,悠然笑着说道。纪生虽与山贼为伍半年有余,但到底与自己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书生。有十一和黑煞一明一暗警惕着不提,哪怕只是唐子畏自己,也不惧他。

    但纪生却似乎不这么认为,他向唐子畏走近几步,道:“我早料到会如此。别看我这样,对于箭术我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说着话,他弓已拉满弦,手臂抖抖索索的,连一秒都没撑住便放了弦。明明没有瞄准,箭却以惊人的准度直射向唐子畏的眉心!

    纪生的箭不快,但即便再慢,两人相距也不过十来米,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只见唐子畏早在纪生拉弓时便动了,见箭射出,目光微凝,却不避不闪,压低身子如闪电般向着纪生冲去!在他身前,黑煞掐准了时机骤然从草丛中跃出,一手双刀狂舞,竟在空中将羽箭斩成三段!

    下一瞬,唐子畏身影掠过,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纪生身前。

    纪生的第二支箭刚搭到弦上,便被唐子畏强行扭转。两人争夺的力道折断了箭簇,木刺将手掌划破,纪生面上终是忍不住露出扭曲的神色。唐子畏也皱起了眉,手中却丝毫不放松。硬生生将那箭穿透纪生的肩,死死地钉到了地里!

    “唔啊!”纪生扭动着将唐子畏踹开,面色惨白地轻轻拔了拔那支箭,疼痛一瞬间直达大脑,顿时出了一身细密的汗。

    伤不是致命伤,可他终究没舍得下重手□□。纪生叹了一声瘫到地上,视野朦胧地看到一旁冷眼站着的唐子畏,有些委屈,“嘶……你、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亏我还挺喜欢你的。”

    唐子畏面无表情地甩了甩被木刺划破的手,看到黑煞走来,垂眸道:“你想杀我,我该直接给你脖子上来一刀。”

    “哈哈哈哈!”纪生像是被唐子畏逗笑了一样,只是笑了没几声便扯到了伤口,又痛苦的哼哼起来。

    “嗯…我说,你给我讲讲吧,昨日那群山贼打得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中埋伏?死了几个?”

    纪生一刻也不消停,血与汗混杂着从他身上渗入泥土,他却还得意笑道:“我可叮嘱了他们背水一战,多杀几个呢。”

    “果真是你。”唐子畏眯起眼,道:“要将那些山贼有秩序地组织起来很不容易吧,怎么听起来,你并不在意自己大半年的心血付诸一旦?”

    “你幼时垒过石块吗?”纪生问道。

    唐子畏摇摇头。

    “石块越垒越高的时候,的确很有成就感,但接着便会开始觉得无聊。石块始终是石块,到一定高度后,便无法再继续。所以我回家之前,都会将高高的石碓推倒,‘轰’的一下散落一地。”

    纪生说着还拿手在空中推了一下,嘴里模仿着石块轰然倒塌的声音。若只看他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任谁也不会觉得他是在描述官兵与那一众山贼之间鲜血淋漓的战斗。

    黑煞搓了搓手臂,与十一两人都站在唐子畏身后。

    十一紧皱着眉头,此时忍不住上前一步,拔出长剑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便让我将他斩杀,回去向王爷复命吧。”

    “呵。”纪生轻笑一声,躺在地上没动。

    “且慢。”唐子畏抬手拦下十一。不知为何,当他对上纪生的双眼时,看到的不是全然的无谓与杀意,而是一丝真切的委屈与解脱。也因此,唐子畏的心中突然冒出了另一个想法。

    他问纪生道:“你放弃继续科举,是因为觉得入朝为官无聊吗?”

    纪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正闭上眼等死。突然听到唐子畏问话,他睁开眼有些好奇地看了唐子畏一眼,老老实实道:“是吧。”

    “我爹从小教导我读书,后来他随母亲走了,老纪叔却还一直告诉我,文人以科举证道。我本也是心怀壮志,但越是读书,越是得了功名,却反倒越是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我本是离经叛道之人,既无力影响大局,自然不愿去当那劳什子的官,一不小心说不得还落个五马分尸,留下千古骂名!倒不如这般自在。”

    “千古骂名算什么,在我看来,总好过你如今这般籍籍无名的死在南昌城外的野地里。”唐子畏道。

    纪生一怔,却是缓缓点了点头,咧开嘴笑道:“这倒是实话。早知我就当个江洋大盗四处作乱,就算是恶名昭著,那也至少留名青史了。”

    唐子畏忽而笑道:“如果我给你个机会呢?”

    “江洋大盗?”

    唐子畏摇摇头,正色道:“名留青史。”

    纪生沉默了一阵,开口道:“你想怎么做?”

    唐子畏四顾一番,附耳过去轻声道:“造反。”

    “你开玩笑?!”饶是纪生这般人物,也不由得瞪大了眼,一时缓不过来,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唐子畏却是淡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是古人思想上的一道枷锁,他不受其影响,看待问题的方式自然不同。

    “有何不可?你与我一道,若胜,则天下归入囊中;若负,也可在那史册上重重划下一笔。无论成与不成,对你来说,都是赢了不是吗?何况,也不一定会败。”唐子畏道。

    纪生被唐子畏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目光上浮,正瞧见天边一只黑点似的鸟儿向着远处林中飞去。

    他略显吃力地抬手指了指,道:“你知道吗,你胜的可能,就如同你站在这里能一箭将那鸟儿射下来一样,根本不可能。”

    唐子畏看了他一眼,弯腰取了他的弓箭,抬手便是一箭直冲天际!

    几乎同时,只见天边那黑点一闪,竟落了下去。

    黑煞本懒洋洋地看着,见此奇景顿时一惊,下意识转头看向十一,像是想确认什么。

    只见十一也瞪大了眼,道:“这、这箭射程当达不到这么远才是,怎么……射中了?”他满眼惊异地望向唐子畏,似乎在怀疑唐子畏是否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

    唐子畏自己也有些意外,面对两人的视线,将弓顺手往身上一跨,道:“看我作甚?想知道,追去看看不就是了。”

    “我也、

    让我也去看看。”纪生目中泛起波澜,一手拽住唐子畏的袍角,挣扎着想要起身。

    他身体虽弱,但弓箭造诣可是真材实料。为了能在自己力量范围内提升准度,他对于自己弓箭研究不可谓不透彻,故而更加明白,那一箭要射中有多困难。

    他几乎要觉得那就是天意。

    几人上马向鸟儿落下的位置赶去,走到近前,正遇上一个户模样的人提着一只被箭穿透的黑鸟和一个大竹筐往回走,鸟的胸膛还滴着血,显然是刚刚才死。

    十一快走两步将人拦下,道:“你手上这只鸟哪儿来的?”

    “还能哪儿来,俺打来的!”猎户狐疑地看过几人,道:“你们不是要抢俺鸟儿吧?俺打来给我媳妇儿炖汤的,你们要自己打去。”

    “放肆——”十一跟朱宸濠久了,难得见到这般粗人。此时双目一瞪,手已扶上剑柄。

    黑煞眼疾手快给他摁了回去,对那猎户道:“没事儿,您慢走。”

    猎户这时才见着两人腰间的刀剑,顿时缩了缩脖子,连忙快步离去。

    “哈哈哈哈哈……!!”纪生看完了全程,趴在马背上突然大笑出声。那马儿被他吓得轻跳起来,焦躁地跺着蹄子,颠得纪生肩头直通,这才熄了声。眼角不知是笑的还是痛的,泛起了一抹水光。

    十一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话音未落,唐子畏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哈哈,是这么回事儿啊。”

    十一怒到一半的情绪骤然止住,讪讪地闭了嘴。一旁的黑煞瞥他一眼,也嘿嘿地笑起来。

    纪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目中一片澄明。他说:“唐寅,我跟你一道。”

    “好。”唐子畏如是答道。

    ……

    将纪生带回城后,唐子畏直接将他扔进医馆里,也没心思再去府衙里处理那些琐碎公务,便忽悠十一去辅佐县丞,顺便从那些山贼挑一些人出来给朱宸濠填补护卫队。

    他自己则按着十一给的地址,到了朱宸濠送的那一处宅院里。

    院子不大,除了灶房、大堂、书房等必备的房间外,便只余一间客房,刚好给黑煞住。不过南昌一城人口百万,能有如此居住的环境,已是难得。

    季童打早便将唐子畏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见唐子畏归来,喜笑颜开地用备好的热水泡了茶,又端出这宅子里备的两个扫洒丫鬟准备的糕点,给唐子畏送到了房里。

    唐子畏摸摸季童的小脑袋,和黑煞二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里,屁股还没坐热,就听丫鬟通报,宁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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