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我难得改变一下行为方式时候,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唐子畏毫不在意傅辛话里隐含的威胁意味,拧住他衣襟的手转而扣住他的下颌,将他的后脑勺牢牢地抵在墙上,问道:
“现在你还想接着看吗?”
傅辛看到唐子畏凶光毕露的眼神,呼吸有些急促,勉强勾起的嘴角一点点地垮了下去。
“不,你不敢……”
“嗯?”唐子畏的拇指微微往下挪了一公分,傅辛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不仅是未说完的话,就连空气也被那只手指紧紧堵住,傅辛的脸色不出几秒便涨得通红,像干涸在陆地上的鱼一般,嘴巴一张一合的试图汲取那稀薄的空气。
他手指死死抠着着唐子畏的手,眼睛瞪大,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显露出真切的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唐子畏是真的想直接将傅辛杀死,不是因为傅辛对他的态度,而是因为这家伙是杨家派来阻碍他前进的障碍。
但最终,他还是放松了手指,凑到傅辛耳旁轻声道:“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想心平气和地和你商量一下。既然如今你只能对我做些不痛不痒的干扰,我也不想因为杀你被除名,不如咱们各退一步,互不干涉如何?”
傅辛一下子大吸一口气,喘息着还没缓过神儿来,眼神略有些茫然地应道:“好。”
唐子畏于是松开了手,眼睛一眯,正想再说点什么,门外却突然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普通的儒衫,相貌堂堂,胸前如唐子畏一般挂着“出恭入敬”的木牌,看样子也是个考生。
唐子畏与傅辛两人站在墙边,姿态奇怪。按理说来者就算不多过问,多瞧上两眼也是正常,甚至唐子畏都为此想好了理由。偏偏那人一脸木讷,进来后眼神匆匆一扫,半分多余的好奇也无,径直便走向了最后一个坑位,洋洋洒洒地开始解裤腰带。
唐子畏瞥了那书生一眼,隐蔽地伸手将傅辛朝外推了一把,神色如常道:“请大人先到外面等我。”
傅辛顺着他的力道朝门外走了两步,想要回头,却仿佛能感受到身后唐子畏那慑人的视线。或许唐子畏并没有真的在看他,但傅辛的心却因为这感觉而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一边缓慢地往外走去,手忍不住顺着脖子抚摸到自己的咽喉。
他微微垂下头,回忆起唐子畏那双带着杀意近在咫尺的眼,濒临死亡的恐惧、夹杂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嘴角忍不住朝两边拉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唐子畏见他往外走了,便没有多看,转身走到身后的两道矮墙之间解开了裤子。
与他相隔不远的那书生已经蹲了下去,随着一阵哗啦的声响传来,唐子畏眉头轻拧,迅速地解决完后离开了此地。
傅辛正在外面等着他出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脖颈上还有一个红彤彤的指印留在那儿,也被他用散在身后的乌丝遮掩起来。
交还了木牌,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号房门前。这一次,傅辛再没弄出什么事端。
就在唐子畏收敛心神,奋笔疾书之际,文华殿内……
一身龙袍的弘治帝朱祐樘端坐于殿首,其下大臣分侧而列,正是午朝的时候。
一个干干瘦瘦留着把山羊胡的正八品官员左跨一步,高举奏折朗声道:“臣劾侍读学士程敏政鬻题!”
他手中的奏折被呈上,朱祐樘翻阅一遍,里面是讲的程敏政曾任举人徐经之师,两人交往密切且泄题与徐经、唐寅二人之事,愈看神色便愈见阴沉。
“胆大包天!”他手猛一拍身前的桌案,连同那折子也脱手飞了出去,啪嗒一下给摔到地上。
满堂静寂。
杨仁赭站得不远,被朱祐樘突然的一喝吓得一抖,压下心头对于自家儿子计划的紧张,微微偏头看向站在对面的兵部侍郎。
后者意识到这时机,连忙给华昶递了个眼色过去,就听华昶道:“陛下,如今程学士正在贡院监考。”
朱祐樘哪用得着他提醒,一手紧紧按在桌面上,当即便打算派人去将程敏政给抓回来。
站在他下首的李东阳面色沉静,趁着朱祐樘金口未开,上前一步道:
“陛下且慢,此事尚未查明,若贸然派人闯入贡院公然将主考官给押走,扰乱举子心境不说,恐怕还给某些心怀不轨之人做了嫁衣。不若等这春闱收卷之后,再作打算。”
“李学士说的也有理,”朱祐樘听他所说,沉声道:“既然如此,朕便令你即刻前往贡院监督,待春闱一毕,立马将那程敏政给朕带来!”
“臣领命。”李东阳敛袖垂眸。
而朱祐樘的命令却还没下完,只见他一挥手,指指御座西侧的牟斌,“牟指挥,朕命你明日之前带人去一趟程学士府上,将其府上家童带回好好审查一番,探明此事可是事实!”
“臣领命!”牟斌黑眸灼灼有神。
朱祐樘的雷厉风行这些朝臣们早有领会,此时心中虽有讶异,却也并未有多失态。见皇上已安排下去,便开始有条不紊地继续上奏。
……
翌日大早,贡院里的考生们纷纷在狭窄的号房里度过一夜后醒来,继续提笔挥墨。贡院外头,朱祐樘一身明黄,从轿子上被太监搀扶着走了下来。
李东阳接到消息,连忙带人出来迎接,程敏政此时还不知自己在朝堂上被参了一折,也赫然在列。
皇帝巡查考场并非没有前例,只是近年来弘治帝勤于政务,少有亲自来巡的。
“都平身罢,跟我进去瞧瞧。”朱祐樘看看几人,摆了摆手,带头走进了贡院里。
说是瞧瞧,其实哪有什么好瞧的。一众举子都关在号房里琢磨着怎么写那最后的八股文,能看见的也就一条条过道中百无聊赖走着的监考官。
朱祐樘身后跟着一大票低垂着头不敢吭气儿的官员,最后在唐子畏所在的号房那一条过道停了下来。
傅辛本斜倚着墙哼着小曲儿,远远地望见这一大串人,连忙翻身撩袍往地上一跪,“微臣拜见皇上。”
“你抬起头来我瞧瞧。”朱祐樘见他有些眼熟,细看了一番倒
有些印象,道:“你是傅瀚的长子吧,怎的跑这儿来了?”
“我那儿清闲,便跟着来见见世面。”傅辛的语气算不上严肃。
朱祐樘对他这性子有些记得,也不甚在意,抬手让他起来了。
一般而言,这傅瀚身为礼部尚书身居高位,他儿子为了避嫌是不会科举入朝的,但傅辛却是个例外。
说起来也有些意思,傅辛十岁之前,被傅瀚养的乖巧守礼,尚算得上是京城里交口称赞的小神童。可不知哪日开始,这小神童不读书了,与一众京城纨绔混迹在一起,街头巷尾的都能瞧见他的身影。
傅尚书起初大怒,将这小子狠打了一顿,只引来儿子记恨,而未见成效。随着时间的流逝,傅辛反倒养成了死皮赖脸总一副笑嘻嘻不正经的模样,傅尚书一气之下便也不再管他,将精力都投注于自己的小儿子身上。
没想傅辛不声不响地去参加了科举,直到会试放了榜傅尚书才知道,还中了个进士,顿时傻了眼。
这事儿在京城可沸沸扬扬传了一段时间,朱祐樘也觉有趣,这才对傅辛多了几分关注。
朱祐樘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年轻的翰林侍讲,扫了一眼他身后唐寅所在的号房,问道:“你监考这儿一日有余,可有什么异样?”
傅辛嘴角微提,眼中闪过莫测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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