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怕顾元溪听不懂,又解释道:“这武威马就是以前的凉州马,敦煌马便是沙州马,酒泉马是肃州马,张掖马是甘州马,伊吾马是伊州马,交河马是西州马。这些又统称为‘西凉马’。河西节度使军中的‘甘凉轻骑’与北庭节度使军中的‘伊西猎骑’便是用的这些西凉马种。”
李倓见顾元溪听得一头雾水,便上前解释道:“我皇唐本是道州县三级制,天宝元年改州为郡。像凉州便改成武威郡,瓜州改为晋昌郡,沙州改为敦煌郡,伊州改为伊吾郡,西州改为交河郡。所以像那酒泉马与肃州马名称不同,实则都是一样的。不过即使州郡名称相异,民间百姓却还是习惯以旧州名称呼。倘若你到别的地方,别人与你介绍时,一般还是会用凉州马、伊州马这些说与你听。”
顾元溪听得似懂非懂,便问那周掌柜道:“既如此,那这河曲马、陇右马两马种有何特征与优点呢?”
周掌柜不厌其烦的解释道:“这两种其实区别不大。只是按照河西与陇右两藩镇的划分,人们习惯把它区分开来而已。这两马种都属于挽乘兼用型,此马性情温顺,气质稳静,持久力较强,疲劳恢复快。故多作役用。且对西北高寒、气候多变的恶劣环境有极强的适应能力,特别以善走沼泽草地而著称。故享誉于骑兵将士之中。”
周掌柜讲的口水飞溅,眼笑眉飞。他兴奋道:“这两大类马种中又以纯正的河曲马还有吐谷浑马最为优秀。河曲马是我汉土内最为高大的骏马。传闻汉朝时,朝廷为改良中原地区的马种,曾引西域的优良马种汗血马放牧于河曲一带,这些马的后代为汉朝征讨匈奴立下汗马功劳。而吐谷浑马又称‘青海骢’。《隋书·吐谷浑传》记有:‘青海周回千里,中有小山,其俗至冬辄放牝马于其上,言得龙种。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能日行千里,故时称青海骢。’这河曲马混有汗血马血统,而吐谷浑马混有波斯马血脉,都是极为优秀的良马。”
他嘿嘿一笑道:“这河曲马与吐谷浑马都是河陇马种内极为优秀的骏马。一般都是优先充入禁军还有供给陇右、河西两镇的精锐骑兵使用,在河陇马种内极为罕得,我这里也恰恰只有一匹吐谷浑马而已。三位您看,要不要小老儿带你们前去看看?”
三人闻言欣然应允。那周掌柜从三人穿着佩饰上看,便知道三人都是富豪子弟,是那种不差钱的主。他欢欣若狂之下,直接拿了马牌,亲自带领三人前去后院的马厩观看。
‘百骏行’堂后有一个宽敞的厩苑,厩苑按照马种与价钱高低分为不同的厩闲。厩苑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露天跑马场,以供客人试跑。
“三位这边请。”周掌柜笑容可掬的笑道:“这匹吐谷浑马是专门蓄养的,有**的马房和马夫喂养。并且马棚收拾的也很干净,绝不会像那些普通马匹的马厩一样脏乱且臭不可闻。”
顾元清本是个爱干净的女子,先前还害怕这些马厩脏乱难闻。此时闻言倒是暗自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如此甚好。”
“周掌柜的马行马匹数量真是不可计数啊。”顾元溪抚掌赞叹道:“这么多的马匹,真是可用成百上千来形容了。”
周掌柜摇头笑道:“这厩苑里的马匹数量在小老儿的马行内,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说完不管顾元溪惊奇赞然的目光,捋着胡须得意洋洋的说道:“百骏行的马场遍布河西、陇右、河东、朔方以及辽东等五大主要产马地,大大小小几十个马场,共养马匹三万匹!单单是最大的陇右总马场便养马八千匹。除了就地交易外,每年都会运来一定数量的良马,放养在长安郊外的草场。然后再从长安草场内选择其中几百匹置于这西市本行的厩苑,以供客人观看。事实上,客人们如果真有购置的意愿,本行都会令有关人员带领其往郊外马场亲自观察选购的。”
李倓忍不住咂舌道:“唐制规定:朝廷的群牧监中,凡马五千匹为上监,三千匹以上为中监。掌柜那个最大的陇右总马场的养马数量可比朝廷的群牧上监还要多啊!”
周掌柜闻言顿时露个苦瓜脸,他感慨道:“百骏行虽然每年养马三万余匹,不过每年到最后死去与丢失的马匹都会超过总数的一半。并非看起来这么光鲜啊!哎……不提也罢——”
“这些马倒是娇贵的很,比养小孩子还难养。”顾元溪闻言笑道。
周掌柜点点头,暗自瞥了顾元溪一眼,顾盼自得的笑道:“不过单单就那长安郊外马场的每年运来的马匹数量,也是漫山遍布。一眼望去,每日那万马奔腾的场面也是蔚为壮观。这匹吐谷浑马恰好是前几日总行副管事从长安马场牵过来的,三位尊客也适好因此免去一顿短途的奔波。”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领几人走到那马厩面前。
三人走到那吐谷浑马居养的马厩内,只见马棚内这匹吐谷浑马浑身除了鬃尾呈黑色外,全身其它部分都是呈现清一色的骝色。马匹体格粗壮,肌肉丰满,中躯偏长,腰长腹大,膁窝明显,鬃尾长毛粗长。端得是一匹骏马。
顾元溪见状暗暗思忖道:“这与后世的大通马倒是很像。”
“好马!”从进店以来很少开口的李倓此时忍不住拊掌由衷赞叹道:“果然是一匹宝马良驹。”
“那是自然。”周掌柜忻忻得意道:“这吐谷浑马与河曲马其实三百年前属一家,本都是同个马种,只不过这吐谷浑马融混了波斯马的血脉。那波斯马想必三位也是知晓的,体型之高大仅次于大食马,在我大唐境内极为难见。这吐谷浑马挽乘兼用,体质结实,步伐灵活敏捷,善于翻山越岭,是优良的乘用战马。并且以善走对侧步闻名,俗称为‘走马’。几日前,刚从河陇马场回来的几位管事告诉我,今年新任河西、陇右两镇节度使王大夫补充河、陇两军骑兵所用的新马便都是用的吐谷浑马与河曲马两种。”
李倓闻言对着顾家兄妹笑道:“此事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那王大夫征伐沙州墨离军的吐谷浑部落中,俘货了良马万匹,除了沙州马外,便以吐谷浑马数量最多。听闻其中可充为战马
的吐谷浑马便有四千之数。我还听说不少朝廷显宦,皇室贵人知道后屡次派人前往王大夫军中求马呢!”
周掌柜点头,微微一笑道:“这河陇马种内便以这河曲马、吐谷浑马最为难得与稀有。此次关陇大部分河曲马与吐谷浑马又被充为军用,所以目前更是千金难买,而这匹宝马又是吐谷浑马种内属于性能上游的良驹。三位尊客想来都是囊中富有之人,若是看中了,就请尽快买下,若是稍一犹豫,明天说不定可就被别人牵走了~”
顾元清嫣然笑道:“掌柜这么说,分明是想尽快将这匹马推销出去。”
周掌柜脸色一红,靦颜道:“小老儿是生意人,自然是想卖的愈多愈好,不过小老儿刚才的话也并非哄人。这吐谷浑马虽然比不上那大食马、波斯马、汗血马这些凤毛麟角的神马。但因为渠道的减少,导致目前河曲马与吐谷浑马像那隋珠和璧,颇为难得了。”
“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稀为贵’么?”顾元溪忍俊不禁道。
“尊客如果愿意,也可以等下一批马入京,不过这时间颇为久奈。三位尊客衣着光鲜,举止优雅,一看便是非富即贵。想来并不缺钱,并非那种会为了较少一点钱而拈斤播两的人,更不是那种为了减少一点钱而宁愿花费长久时间来等待的人。”
“掌柜眼睛倒是精得很。”李倓摇头哂笑道:“既然如此,掌柜开个价吧。”
周掌柜闻言精光一闪,双手堪堪露出了八根手指。
顾元溪闻言大喜道:“八百文?一贯都不到嘛!这时代的物价水平还真低。”
周掌柜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满头大汗道:“我的祖爷爷,八百文,你当是普通人家的妇女去坊头买米呢!”
“八千文?”顾元溪扳着手指数道:“八千文就是八千钱,八千钱就是八贯。那也……不算贵啊~”
“八千文?”周掌柜嘴角抽了抽道:“一匹普通的突厥敦马市价普遍都要九千四百文钱,这可是上好的吐谷浑良马啊~我的老祖宗——”
“难道是八万钱?”顾元溪张大嘴巴道:“八万钱?八十贯掌柜你不如去抢!”
这个时代物价水平并不高。一贯便是一千文钱,相当于后世的一两白银。所以这此时的物价水平,决定了这个时代不会出现后世脑残古装电视剧所演绎的那样,主角随便一拿就是几万两银票,随便一喊就是几万两白银的场景。
按李白《行路难》中所描写的:“金樽美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此时上层贵族的奢靡生活中每顿花费便是十贯。一顿十贯万钱已经是极为豪奢的生活水平。而八十贯虽然不够这些贵族吃个4天,但对于普通官员还有中下层百姓来说,已经是一辈子难以企望的天价了。
周掌柜闻言大摇其头道:“八万钱在这里不过只能买些普通良马而已,至于这匹马——”他重新竖起八根手指,一字一句的念道:“这匹吐谷浑马极为优良稀有,市面上的价格是——八十万钱,也就是八百贯。”
顾元溪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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